尋牛齋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曾幾何時，短波是我們那一代不少年輕人的精神支柱，為我們提供精神食糧，開闊了我們的眼界，讓我們能更清楚地辨明是非。多少年輕人一到晚上就如饑似渴，打開收音機“偷聽敵台”。一日不聽，如隔三秋，情人般的如膠似漆。二戰後，蘇聯也把VOA和BBC例為敵台，1949年下令停止生產短波收音機，免費為居民安裝有線廣播。我在陝北插隊，看到老鄉家窯洞裏也都安裝了這樣的有線廣播，早晚定時播放“東方紅”和“全國新聞聯播”，聲音大小沒法調，也不能關上。
一些50年代的老海歸們因回國帶短波收音機，被指控為特務，但中國從來沒有禁止過短波收音機，一直到現在，中國生產的很多收音機都有短波。這是因為短波波段通過大氣電離層的反射，可以傳播很遠，在偏遠山區和大西北，隻有通過短波才能聽到“黨的聲音”。記得文革期間，在北京東安市場，一家委托商店變成了抄家物資處理門市部。看到一對老年夫婦要買短波收音機，售貨員的革命警惕性很高，問他們買短波收音機幹什麽。他們說他們都是醫生，被下放到青海工作，為了能聽到中央的聲音，得有個短波收音機。因為工資和存款被凍結，隻能買個便宜的二手貨。售貨員一聽被感動了，肅然起敬，幫他們挑了一台牡丹8402。
五六十年代，短波非常流行，芝麻大的小國家都有短波廣播。20年前，英國BBC決定中斷其北美的短波廣播，而通過互聯網進行廣播。那個時候網速還很慢，而且普及率還比較低，所以這個做法沒有被其他國家采用。如今，隻有少數國家還在使用短波，包括中國。中國的短波有兩套係統，一套對外，一套對內。兩年前我在短波波段上還聽到過中文廣播，可是現在找不到了，隻有英文。
聽短波是個愛好，是懷舊，在雜亂的雜音中尋找人的聲音，重新體驗青春年代的感覺--每天定時，像是與情人約會，會有意外驚喜，也會有失望。歲月流逝，兩鬢斑白，在二手店看見帶短波的老半導體收音機心就癢癢，結果家裏堆放著十幾台。幾年前回北京買了個小小的德生牌（Tecsun）帶短波的收音機，靈敏度不比索尼差。
現在在美國聽短波，有兩種台信號最強，一種是宗教台，一種是古巴台。古巴還在對美國進行革命宣傳，大概跟中國一樣吧。不久前在Youtube上發現了一個短波懷舊片，是當年世界各國的短波呼叫信號，很多聽著很親切。雖然大部分從來沒聽過，但那種音質，那種語調非常有時代感，令人懷念。其中北朝鮮的呼叫信號(@30:20)讓我想起來，當年在窯洞裏經常能聽到，可是除了信號外，什麽都沒有，沒完沒了就是那麽幾個音符。
在擯棄了短波多年後，朝鮮2016年重新啟動了短波廣播，目的是用密碼給在南韓的特工傳遞命令。也許50年前在窯洞裏我也聽到過朝鮮特工密碼。別的國家也還在用短波搞間諜活動嗎？我看有可能，短波比網上通訊安全得多，不會留下痕跡。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短波廣播日益衰敗，但不會死。至少為了永久的回憶，為了那段情投意合的蹉跎歲月，再存在下去幾十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