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牛齋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
一天早上在辦公室樓道裏聞到一股香味，是女人香水的味道，可是樓道裏沒有人。這種情況是常發生的，可是那天我驚愕了。那股香味勾起對往事的回憶，隱約好似蕎麥花的香味瞬間把思緒帶回到那個“無悔”的年代。
在陝北插隊，每年秋天，山坡上的蕎麥花一開十分迷人。粉紅色的花瓣像桃花，有時深得發紅，嬌小嫵媚，卻又含蓄低調。在黃土高原的斜坡上，蕎麥地四四方方，三兩塊挨在一起，花開時像是黃色綠色軍大衣上一塊塊粉紅色的補丁，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儼然是造世主描繪出的一副田園美景。更迷人的是那濃鬱的芳香，有點像百合，加上一股奶油味，隨風飄得很遠很遠。別的各種花千姿百態，百合嬌柔羞澀，菊花華麗高傲，都比不上黃土高坡上蕎麥花的浪漫、淡定來得迷人。
在那個美的東西都被醜化的年代，一個年輕人，青春動蕩，被拋棄在荒山野溝，整天勞其筋骨，飽一頓餓一頓，卻可以盡情享受絢麗的花卉、濃鬱的花香，是刻骨銘心的。每年秋天，坐在塬上養眼，呆呆地看著山坡上的蕎麥地，讓蕎麥花香沁入肺腑，醺得人陶醉，心靈得到淨化，朦朧中憧憬到未來的生活，恍惚中幻覺著未來的情侶。以後再聞到玫瑰、茉莉的香味都讓我覺得虛偽、做作。蕎麥花在我心裏像初戀，令人難忘。
辦公室樓道裏彌漫的香水味激發我去探索個究竟，有沒有“蕎麥花”香型，什麽品牌。周末專門跑到Macy，在香水樣品櫃前，一瓶一瓶地把香水噴到試紙上，放在鼻子前聞。很快就嗅覺疲勞了，什麽香水聞起來都差不多一樣。售貨員過來問我需要不需要幫助。我告訴她，想找“蕎麥花”香型，她一臉茫然，不知所雲。
“你這樣找是找不到的，”她說。
售貨員拿來一個紙杯子，裏麵裝著半杯咖啡豆，晃了兩下，讓我使勁聞。咖啡的味道清除了鼻腔裏混雜的香水味道後，售貨員告訴我正確的方法。
“不要用試紙，要用麵巾紙，噴灑一點，在空中揮一下，稍微等一會兒，再去聞空氣中的氣味，”她說。
從Doir到Chanel， 她一個一個噴灑揮舞，我一次一次把鼻子湊過去在空氣中聞，每嗅一次之後，就拿起咖啡杯清除一次鼻子裏的味道。她還告訴我，同樣的香水，到了不同人身上，因為皮膚的酸堿性，實際的香味會不同。有的人從早到晚香氣撲鼻，有的人還不到中午就得再噴灑一下，也是這個原因。她一邊給我講解香水知識，一邊拿來不同品牌。當試到一個Lancome時，一股濃香揪住了我的心。是這個嗎？這是蕎麥花嗎？再揚起頭用鼻子在空氣中聞，卻不能確定，畢竟年代太久遠，記憶也有些模糊了。
沒有找到“初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那個年代留下的不多的美好回憶之一 ，蕎麥花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