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歸 小故事（三十四）

“留英科協”發起人支德瑜說他回國有三個目的，一是入黨，二是工作，三是成家。他的三個目的都如願以償。他是搞汽車的，一回國就被分到重工業部汽車工業籌備組，按他自己的話說，“周折最少”。個人問題花了兩年半，夫人潘家力也是汽車行業的元老，可謂天配良緣。組織問題最費勁，1950年回國，第二年提出入黨，八年後才實現。

和別人比起來，八年不算長，也不算短。錢學森1955年回國，1958年初申請入黨，1959年底就批準了，考驗一年多就行了。那個帶著組織上給的500美金從延安赴美留學的羅沛霖，回國後6年入黨。

陳天池是路易斯安那大學化學博士，1950年回國，1951年申請入黨，1954年批準。黨信任他，可是群眾不信任他，逼得他文革中自殺。李崇德獲堪薩斯大學碩士，1950年回國當年入黨。師昌緒在1955年周恩來給他當媒成親後就申請入黨，可是僅僅因為說過“我是吃窩窩頭的地主出身”，曆次運動都要挨批挨整，一直到1978年才通過了黨的考驗。

華羅庚入黨應該是首當其衝、易如反掌吧？恰恰相反，折騰來折騰去，申請過兩次，一直到“四人幫”垮台後三年， 70歲了這個自稱“邊緣人物”、“脫離現實的異類”才如願以償。

申請入黨的老海歸不少，有的等了幾年十幾年，有的等了一輩子。呂忠恕，威斯康星大學博士，1951年回國，多次提出入黨，1991年“病床臨終實現夙願”時腦子已經糊塗了，5個月後去世；梁慕貞，巴黎大學碩士，50年代起遞交入黨申請，92歲才入黨；塗蓮英，費城大學婦女醫院醫師，1957年回國，“入黨的支部大會是在病榻前舉行的，一年後去世，享年61歲”；孫芳垂，密歇根大學博士，1985年起多次提出申請，2010年在病房“隆重舉行了孫芳垂大師的入黨儀式”，次年去世。蘇鴻熙99歲，坐在輪椅上，因右臂不能活動，用左手托起右手宣誓入黨。

病榻前宣誓，畢竟是入了。終身遺憾，死不瞑目者恐怕也有。王仁東，美國西北大學客座教授，開國大典第二天回國，1952年要求入黨，1983年死後追認為黨員。劍橋大學地質博士蘇良赫1951年回國，1956年申請入黨，2007年去世，始終沒有機會舉手宣誓。令逝者痛心的是，自己的入黨申請書以450元在網上被拍賣。“我願承認中國共產黨黨章和黨綱，願將自己獻給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請求做一個光榮的共產黨員…”

要得到黨的信任不容易，人人都有“特務”嫌疑，在海外入黨可以逃過“考驗”這一關。金蔭昌在加州念博士，1949年經華人同胞蔡福就先生介紹入黨，接受組織安排回國，但回國後黨籍一直未予以承認。直到1996年才得以確認，金蔭昌補交了所有黨費。曹日昌出身中農，在英國與荷蘭姑娘結婚，要是回國後申請入黨，恐怕逃不過審查考驗，可是在英國很順利，舉個手宣個誓就完了，回國也沒遇到什麽麻煩，可能是因為介紹人陳天聲和劉寧一是老牌地下黨。

姚桐斌是兩彈元勳，英國伯明翰大學冶金博士，畢業後又到德國工作，“背景複雜”，父親是做糧食生意的，按共產黨的階級劃分至少是民族資產階級。他受進步思想影響，1956年去瑞士的中國大使館就加入了共產黨，也沒人考驗他。可惜姚桐斌在文革棍棒中死於非命。

吳大琨1939年在受黨組織委托慰問新四軍時被國民黨綁架，關押在上饒集中營，三年後保釋出獄。1944年在征得黨組織同意後為美軍作情報工作。1946年再次經過黨組織同意後應邀赴美作訪問學者。在美國訪問了五年，1951年回國。他的入黨時間不清楚，個人簡曆上都是1945年入黨，可是他在1953年寫了一封入黨申請書，其中說道“為了實現我十一年前在一群革命先烈的遺體前所下的誓願，現在我謹以至誠向山東大學文學院黨支部正式申請入黨。”以後在曆次運動中黨籍多次被取消，最後於1978年“恢複黨組織生活”。

很多老海歸參加了其他民主黨派，李中憲獲得加州理工學院碩士，1950年回國，琢磨著自己是地主出身，又參加過國民黨，加入共產黨恐怕不合適，於是選擇了中國民主同盟。環惜吾，哥倫比亞大學教育碩士，1950年回國，反右前夕的1956年突然腦子一熱，決定參加國民黨。後來才認識到，這是比回國更錯誤的決定。劉佩瑛被打成“極右派”、“現行反革命”，受盡磨難，但堅信黨，始終不渝要成為一名黨員，於1986年光榮入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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