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語文教改(2438)李校長欣然同意我赴京修訂教材
(1984年上任的華中師大一附中校長李水生 )
1986年8月9日,上午回到學校,下午就去向李水生校長匯報人教社太原會議的情況,特別匯報了人教社副總編劉國正先生與《作文·漢語》責任編輯王連雲老師商定,擬調我去北京參加人教社寫作教材的修訂工作。 大約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希望李校長大力支持。如果校長同意的話,人教社將發公函給學校,等公函到後,即去人教社報到。
李校長欣然同意,我立即發電報給王連雲老師。
李校長囑咐我在赴京之前,不要聲張,紮紮實實做好手頭上的工作。赴京那一個月的教學工作,他請教研組長吳六林老師去安排,班主任工作就讓教導處安排。讓我放心去北京好好完成人教社修訂教材的任務。
李校長接著說:“你今天剛剛從太原回來,先休息好。明天下午,你來我這裏,請你幫我修改下學期的工作計劃。”
還記得,李校長上任不久後的1985年2月25日,全校教職工大會。李校長作報告,談本學期工作計劃及教改要求。他繼承袁福老校長的優良傳統,事前,召開部分教師座談會,就他的工作報告初稿進行議論,各抒己見。他認真聽取各方麵的意見和建議,采納正確意見和合理建議,形成正式報告文本,提交全校教職工討論。那次報告中,他采納了我在座談會上的建議:學校德育計劃應該按學生年齡形成序列化。
1985年3月4日,上午,李校長讓我幫他完成《華師一附中改革方案》的修改謄正工作,他準備11日去參加省教育廳召開的教改座談會。除了他提出的學校體製改革部分外,其他部分遵囑如期完成。
1985年春遊期間,剛好嶽陽一中的教導主任帶實驗班老師來聽我的課,課後座談。我擬帶學生去嶽陽遊覽嶽陽樓,並與該校實驗班學生聯歡。他們表示熱烈歡迎並協助我們解決學生住宿問題。經李校長批準成行。4月17日上午,我向李校長匯報我們實驗班春遊“嶽陽之行”,安全往返,收獲滿滿。他聽完匯報後表示滿意,並準備帶部分學生會的幹部,前往嶽陽一中參觀學習。接著,他說,省教育廳前天來電話通知,全國二十九省市重點中學教改座談會在武漢召開。省教育廳決定華中師大一附中要拿出一份經驗總結,3000字。他與我初步交換了文章結構安排與內容梗概,擬再找時間進行討論,然後動筆。前麵關於經驗部分,由我來整理校長辦公室提供的材料,後麵談未來的計劃由他執筆。第二天下午政治學習時間,我在家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務。
1986年8月10日下午,李校長讓我修改他的報告,於是,先請校長談他下學期的總體設想、治校的理念、遠期目標、近期安排等等。然後請他把寫好的工作計劃草稿給我先看一看,根據他談話的精神,回家修改他的工作計劃初稿。
8月14日上午,把學校工作計劃修改稿交給李校長。
8月26日上午全校教職工大會,李校長做學期工作報告,基本內容是按修改稿講的。
沒有想到,會後,教導處通知,請執教我班數學的黃鬆笙老師,接替了我的班主任工作;請黃伯宜老師去上《文學讀本》。我不知道李校長是怎麽對教導處布置工作的,我從太原回來匯報赴京修訂教材的工作,必須等接到人教社公函後才離漢呀!現在公函沒有到,教導處就不安排我的工作了,是怎麽回事呢?
當我知道這個消息後,去找李校長,他外出開會了。找教導處陳四維主任,她說:“教材改革實驗繼續進行。”找陳傳理主任,他說:“是李校長通知不排你的課。”
8月29日,在我們宿舍樓下遇到李校長從外麵回來,見麵後,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隻談省教育廳通知他去開會,讓我幫他寫一份談教育教學改革的發言稿,不談我開學的工作安排問題。我對他說:“我去北京修訂教材的事情,你讓我不要聲張,隻有你知我知。現在,人教社的公函還沒有來。教導處不說明原因,開學就去我班上公開宣布免了我的班主任,停了我的教學工作。我是欲幹不能,欲罷不忍啊!我哪有精神寫什麽發言稿!”他不置可否。
8月30日上午開學,學生到校。
我按原計劃,按時到班上,組織學生大掃除,整理教室。黃鬆笙老師奉陳主任之命來教室收完學費後,我正準備上台講上學期的考試情況。陳主任走進教室,先把黃老師叫出教室,悄悄談了幾句什麽,我不知道。回頭就叫我出教室。
她在走廊上,開口就責問我:“你為什麽到班上來?”
“我是班主任,為什麽不能來班上?”
“你來了對黃老師的工作有影響。”
“我搞我的工作,怎麽影響他?”
“你搞什麽?”
“收暑假作業。分析上學期期末考試情況。布置新學期的任務。”
“這些工作都應該放在以後去做。”
“這幾件事哪一件可以放在以後去做呢?”
“我讓你不要去講!而且校長還沒有分配你的工作呢。”
“我對學生要負責,有布置有檢查,你憑什麽不讓我講呢?”
“校長沒讓你到班上來,就不能來!”
“校長什麽時候對我說過?你們哪一級領導事前對我說過為什麽不能當班主任?為什麽不能上課?”
她無法回答我的三問,自知理虧,走了。
我堅持做完開學第一天所有該做的工作。等學生放學之後,我先找語文組長吳六林老師,吳老師當時還替陳主任辯解。我們組的黨支部書記陳治平老師認為陳的做法“豈有此理!”還說,她這樣對待一個同誌是極端錯誤的,可以向上級黨委反映。還有政治組的詹柄椿、曹安琪老師聽說後,都認為此事太荒唐,應該向上級黨委反映。
時任湖北省教研室的彭慧敏主任,聽說我被停課的消息後,立即派負責實驗工作的張良謨老師到學校了解情況,明確表示,即使李培永不搞語文教改實驗了,我們將一如既往幫助他、支持他。
8月31日,又是在校道路上,遇到李校長,他再次提出,讓我趕快幫他寫發言稿。我說:“不能寫!我連工作權利都被剝奪了,還寫什麽發言稿?”
他講了半天也沒有明白告訴我,為什麽這樣安排?
9月1日,在校門口遇到李校長。他將一切責任全擔起來,但還是無法解釋教導主任陳四維的言行。談了個把小時,李校長最後說,他親自去班上給學生講話,說明情況後,我再去開始上課。
我看李校長已經同意我繼續上課,就請他明確表態,我這個實驗班,是試教這一個學期呢,還是試教二年,到高三畢業呢?他非常肯定地說,試教兩年。那好,請你明天向學生宣布這個決定。
9月2日上午,第二節課去教室上課,受到學生熱烈歡迎。據學生反映,早自習時,政教處主任程華已經到教室,按校長的旨意講了話。
9月9日上午,李校長通知我,人教社的公函已經收到了,讓我準備按時去北京報到。還是準備安排黃伯宜老師去上《文學讀本》。
1986年9月21日離漢赴京,10月24日,完成了《作文·漢語》第一冊的修訂工作後回漢。
其間,10月16日下午,錢昌炎副校長再次到教育部匯報學校基建工作,特地到人教社來看我,並帶來一封李校長給我的信。我感謝兩位領導對我的關心。
李校長在信中,囑咐我,一定要趕快抽時間,去中央教科所《教育研究》編輯部修改一份他寫的稿件。
10月20日上午,去北太平莊附近的中央教科所《教育研究》編輯部,與編輯胥老師見麵,就李校長的文稿修改交換了意見。胥老師當時沒有時間詳談,決定第二天上午到人教社來與我詳談。
10月21日上午,胥老師如約而至,我們研究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決定另起爐灶。根據胥老師談的修改意見,我建議把原稿《關於課外活動》題目,改成《課外活動,重在活動》,並大致說了文章的結構,胥老師做了補充後,決定按這個思路和方案寫出初稿再議,確定11月中旬交稿。我告訴胥老師,我已經預定了24日回漢的車票,並請他放心,回校後,一定與李校長一起認真修改,按計劃準時完稿。
李校長這篇文章,以當年他親自抓的,毛平陽老師任年級組長的那個年級整體改革為例,總結學校開展課外活動的一些改革措施與初步成效,首次提出了一個創新的教育教學理念。這就是後來,直到如今,成為華師一附中的教育理念:“把時間還給學生,把方法教給學生”。
【附錄】部長來聽課
大約是1986年開學後不久吧,教育部一位副部長在湖北省教育廳負責人的陪同下,到華中師大一附中視察。那位副部長聽完匯報後要去聽課,李水生校長就引導副部長一行來到一排平房簡易教室。
那幾間平房簡易教室,是在1958年大煉鋼鐵時校辦工廠的基礎上改建的。
副部長從走進教室,環視“教室”後坐下聽課,到聽完那節課,一直都非常緊張。老師講了什麽,他全然不知。因為他的注意力始終盯著那天花板,特別是當學生高聲朗讀時,他看到那天花板,隨著朗讀聲的高低在震顫時,晚春氣候雖不熱,副部長額頭上卻沁出了汗珠。
一下課,他就問李校長,你們還有幾間這樣的教室。李校長告訴他,就這六間,給一個年級使用。
他說:“聽課時,你沒看到那天花板都快掉下來了啊?萬一砸到師生,你該負多大的責任啊?”
李校長:“領導啊,我們都知道,讓師生在這樣的危房中上課是非常危險的呀!但是,你剛才也看了整個學校的條件和環境,與日益增長的社會需求差距太大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
副部長:“你馬上請有關部門對這幾間教室實地勘察一下,看看在確保師生人身安全的情況下,還能用多長時間。這是第一重要的。
第二,立即請建築設計部門來設計規劃未來華師一附中的教學用房。盡快報送到部裏。”
李校長和學校領導,為了改變學校的教學條件和環境動了多少腦筋,費了多少精力,向上級領導匯報過多少次學校的困境,我們當老師的是難以知曉的。但是,我在當年9月21日去北京人教社參加教材修訂,乘坐武昌到北京的38次特快列車的臥鋪車廂,遇到了我們學校負責總務工作的錢副校長和總務主任郝黎後,才知道領導也難當。
他們兩人當時還帶了一個很大的包裝嚴密的木箱,我好奇地問錢校長:
“你們這是帶到北京幹什麽呀?”
“學校準備改造的模型。送到教育部審查,然後申請撥款。”
錢副校長原來是我們語文組的高中老師,袁校長退休,學校領導換屆後上任的。記得那38次車是晚上七點多發車,我們倆在車上聊到十一二點才睡覺。他告訴我,自從那位副部長回北京後,李校長就要求我們抓緊時間,製定規劃,討論並確定方案,一定要充分發揮我們的優勢,爭取撥款。為了更形象具體說明我們的方案,特地請一位學生家長幫忙搞了這個模型。
我和錢副校長都以為他們這次去教育部送審方案,不等個十天半月,至少也要個把星期。或許要等到一個月後跟我一起返漢也說不定。
真沒有想到,第二天下午就接到錢副校長的電話。他說晚上就回武漢,我們的方案被否決了,要回去重新做。後來才知道,他們報送的方案及那個模型,教育部領導看了之後,一致認為太小家子氣了,現在不是徹底改造的問題,而是要脫胎換骨,從整體上設計一個全新的華中師大一附中。
副部長來聽一次課,果然就讓華師一附中舊貌換新顏。
如果李校長當時僅從一己之私利考慮,帶副部長隻看學校光鮮的一麵,比如說設備齊全的理化實驗室,那位副部長怎麽可能發現學校的危房?學校的困境怎麽可能引起高層的高度重視?
副部長深入基層,發現問題、提出問題、並給出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案。這不僅僅是一個領導水平問題,更是對人民高度負責的態度問題。非常值得現在的省部級領導好好學習。
李校長敢於擔當,勇於負責,實事求是的精神,應該是基層主要領導必須具備的品質或者說是基本素質,麵對上級領導來檢查或者視察,既要報喜,更要報憂。這才是真正地對人民負責。
補記:
我與錢副校長在38次車上聊天,是我的親身經曆。李校長接待副部長的過程及有關細節,早有耳聞。擔心不實,寫完後先發給毛平陽老師,請他轉交李校長審閱。如果失實,我就不發到群裏了。毛老師很快就回複了,他說,李校長打電話給他說,一切屬實。謝謝李培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