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森河邊的一群中國老人
現在,“哈德森河畔華人生活群”有460多人,這些老人來自全國各地。還有一個“紐約武漢人”群有49人,都是從武漢三鎮來的。
哈德森河畔的華人也好,紐約武漢人也好,都是來澤西市與在美國工作的兒女相聚的。
澤西市與紐約曼哈頓就隔著一條哈德森河,河麵上有多條輪渡航線的快艇往返,河下麵還有汽車隧道和地鐵隧道。大量在紐約曼哈頓上班的年輕人,多選擇住在房租相對便宜的澤西市。隻要每天早上上班高峰時間,站在哈德森河邊,就可以看到許多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急急忙忙跑步上渡船、進地鐵站,奔向曼哈頓自由塔周邊的高樓大廈,那些大樓都是世界著名金融公司的辦公樓。
年輕人去對麵上班之後,留在家裏照看孫子孫女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就推著兒童車裏的孩子,相繼來到哈德森河邊聚會,那裏有一個被來自中國的老人稱之為“水上公園”的地方。
“水上公園”即使是冬天,風和日麗時,總有遊人以對麵紐約的自由塔為背景,留下到澤西市一遊的靚照。更不必說春秋夏三季到此一遊的遊人之多了。每到夏日之夜,那裏真是遊人如織。而那些住在附近公寓的,來美國幫兒女帶孫兒孫女的中國老人,晚餐後,華燈初上時,就都到“水上公園”來了。
這個“水上公園”對中國老人來說,就像是“鐵打的營盤”,不管從國內哪裏來,到澤西市哈德森河邊公寓安頓好了後,時差還沒有倒過來,“流水”的老兵就急急忙忙來打卡了。
“水上公園”靠近PATH的Exchange pl,在它的右麵河邊,伸向河中約五六十米長、二三十米寬的實木棧橋,平麵呈倒“L”形,河中橫著的那一塊長寬約二三十米的平台,遊人在與棧橋銜接處進入平台,沿著像“門”字形的人行道繞著平台轉一圈,遊人多在河中那一邊走廊,以曼哈頓自由塔為背景照相。平台與走廊平行的邊上有木製兩層的“看台”,舞台就建在那“門”字橫著的一邊,舞台上麵還有“屋頂”。每當有音樂會,或文藝表演時,平台中間就擺上靠椅,供民眾坐在那裏欣賞音樂或藝術表演。
平台中間那一大塊地方,就是我們中國大媽跳廣場舞的風水寶地。疫情之前,春夏秋三季,月朗星稀之夜,華燈初上時,常有三四十位“奶奶級大媽”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
老太婆們跳起廣場舞,老頭子們就在“棧橋”那邊,三個一群,五個一夥,或坐在鐵靠椅上,或站成一圈,談天說地。這些四零、五零、六零後的老人,走到一起,還是最關心國事天下事,且可以口無遮攔自由發聲,總有談不完的話題,講不完的故事。
談著講著,於是有共同語言的人就慢慢走得更近了,聊得更深入了。於是,我又結識了許多新的老朋友。
(一)武漢大學楊教授談“亮點”
大約十年前吧,我與楊教授相識在“水上公園”。楊教授原來是武漢水利電力學院的教授,臨到退休時,學院被旁邊的武漢大學兼並了,成了武漢大學的退休教授。他笑著說,也算圓了他年輕時想讀武大而不得的青春夢。
楊教授的父親是上世紀魯迅那個時代“創造社”的青年作家,一生從事文學事業。楊教授在家庭的熏陶、父親的言傳身教之下,特別愛好文學,立誌考武漢大學中文係。但是,他的父親建國後經曆各種“運動”磨難的教訓,堅決不讓他讀文科,一定要他學理科,不得已,隻好違心報考了武漢水利電力學院。大學畢業成績優異而留校執教,在東湖邊上生活了一輩子。不是兒子留學美國而留在美國工作、成家,他和老伴也許就終老在珞珈山下的的教授公寓了。
楊教授知道我當了一輩子中學語文老師,特別喜歡與我在一起聊天。有一次,談到時下一些領導脫稿就不會說話了,進而聯係老師怎麽才能上好一堂課,楊教授微笑著說:“你先說說看!”
我從年輕時起,就堅信“弄斧必須到班門”,才能得到高人指點,學到真本領。抱著活到老學到老,虛心向長者求教的態度,對楊教授說,我認為一位老師的那一節課上得好不好,關鍵在於那一節課的教學要點是否明確,重點是否突出,難點是否突破。如果一節課的教學要點明確了、重點突出了、難點突破了就可以說是一節好課。
楊教授說,評價一節課好不好,還要看那節課是否有亮點。他強調,所謂亮點就是那一節課,不論是授課內容還是教學方式都深受學生歡迎,而且其中某一細節讓學生興奮異常,乃至終生難忘。
客觀地說,楊教授說的教學亮點,已經有許多優秀教師上的課,讓學生終生難忘。而我們一般學校的老師,在課堂教學時,如果能基本做到教學要點明確、重點突出、難點突破就值得大書特書了,尤其是在邊遠地區的農村中小學。
楊教授說,凡課堂教學,不論什麽學段,也不論什麽學科,隻要教師走進教室,麵對學生,要在有限的時間內講授教材的相關內容,就必須講清要點、突出重點、突破難點。當然,如果那一節課能點燃亮點,讓學生有銘記終生的亮點,那不僅是教師的驕傲,更是學生的幸運!
誠然,課堂教學講清要點,突出重點,突破難點是一個教師必須具備的基本功,而課堂教學的亮點是可遇不可求的,一閃而現,稍縱即逝的,當它突然閃現時,教師不僅要敏銳發現,而且要千方百計點燃,讓它發光閃亮。
楊教授一番話,激起我回憶當年參加語文教改的許多難忘的細節,特別是那些如楊教授所說的“亮點”。
在我的教學生涯中,有許多這樣的“亮點”,最難忘的一個亮點,就是1984年12月17日下午那兩節課。那是應華中師大中文係見習生指導老師的要求,講讀魯迅的小說《孔乙己》。當時聽課的有二百多見習生,還有來自武昌區及武漢市附近縣市的語文老師近百人。因聽課人數太多,隻好在學校大禮堂上課。
當教學計劃基本完成,準備總結之時,有學生即席舉手提問:
文章最後一句“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這句話中的“大約”和“的確”是矛盾的,作者為什麽要這樣寫呢?
學生提出的這個問題,正是教學《孔乙己》的難點,於是,我立即抓住這個問題,反彈給學生:“我相信我們班有同學能解答這個難題!”激勵學生展開討論。經過討論,最後一個學生的發言說:
我覺得這一句可以這樣理解,這個“大約”,是因為孔乙己死了那麽多年,沒有人知道他死的消息,大家隻能根據推測來判斷。推測的根據是孔乙己一生的遭遇,說明他的死是帶有必然性的,所以,要在後麵用“的確”這個詞。孔乙己在社會上沒有地位,也很窮,所以他死了就沒有人知道得那麽確切了,隻能用“大約”這個詞來說明。
這個學生剛說完,下課鈴聲響了。三百多聽課的見習生和老師們站起來長時間熱烈鼓掌。他們用掌聲讚揚那個學生最後的發言,解決了這篇課文的教學難點,總結了《孔乙己》這篇小說的主旨。
後來,我應邀赴京參加人民教育出版社修訂實驗教材時,在該社大食堂遇到中學語文編輯室的一位年輕編輯走過來,親切地喊我並自我介紹說:“李老師,您好!我是華中師大畢業的張德平,84年聽了您講的公開課《孔已己》。您那節課讓我們久久難忘啊!”
謝謝你們還記得那節課!不僅因為那最後幾分鍾討論點燃了課堂教學的亮點,更因為那也是我一生從事語文教學的亮點!
------超讚兩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