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人生(144)初為人父之後
1972年4月14日晚上11點左右,我在隔壁單身宿舍陳老師房間和幾個老同事打撲克。當時三樓還住著單身男老師,有男廁所;四樓住單身女老師,有女廁所。靜儀睡覺前上樓去廁所方便時,羊水破了,止不住地流。已經有兩個孩子的老同事舒鼎英老師,非常有經驗地說:“快叫李培永!快點快點!聶靜儀要生了!”他們幾個人立即下樓,找食堂借了一輛三輪車,我在舒老師的指導下帶上必備物品,在舒老師的幫助下,拿一個椅子放在三輪車上,讓靜儀坐好後,急急忙忙送她到了離學校最近的武漢市十醫院婦產科。一直在婦產科門外焦急地等到第二天下午,靜儀還沒有生。我請她的閨蜜胡金秀老師在那裏照看著,我慌慌忙忙趕到武昌接我的大姐來幫忙。
直到晚上九點鍾,我們的大女兒終於出生了。“五斤二兩,母子平安!”
初為人父,護士抱出女兒給我看時,真是百感交集!
我們這代人,從小到大所受教育最大的缺失,就是“性”知識。談戀愛是憑感覺,還有受教育程度比我們更低的,連感覺都談不上。沒有婚前輔導,更沒有婚後教育。一切的一切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此時此刻,看到女兒那麽健康地來到這個世界,實在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心中的喜悅。
初為人父,總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喜悅,要與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分享那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從結婚到大女兒出生之前,學校生活沒有什麽變化,我們這些年輕教師沒事還是聚在一起打牌下棋。孩子出生之後,除了初為人父的喜悅和自豪外,就是玩的時間比過去少多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務事。好在當時沒有多少教學任務,沒有課就回家,學校也挺照顧我們,將我們倆的課錯開排,保證家裏有人照看孩子。孩子沒有滿月前,她奶奶來帶過一段時間,滿月後,她外婆從武穴帶著孫子來幫我們照看孩子。放暑假最舒服,對麵的教室,白天就成了我們家的客廳、飯廳兼廚房,晚上就是我們的臥室。
女兒一天天長大,無數個第一次走進我們和她的生命中。
好多第一次記不住了,好多第一次卻永遠難忘!
她第一次哭,我沒有聽到,那時不許丈夫進產房。這也是我們這代人做丈夫的終生遺憾吧!
記得女兒隻有幾個月大的時候,她的小叔叔和朋友,特地去鄉下釣了許多“喜頭魚”送來,熬的那個魚湯,特別香!我們第一次喂她喝魚湯。先用奶瓶喂她一點嚐嚐,我們兩人四眼盯著看,她竟然一口氣喝完了。於是,立即裝了滿滿一奶瓶魚湯,她竟然全喝了!我們當時好高興,沒想到樂極生悲!大約一個小時後,她居然大泄不止,噴射而出的竟然與她吸進去的魚湯顏色一樣!把我們夫妻倆嚇得不輕!急急忙忙到醫院看急診。我們被兒科醫生好好教訓了一頓,也學到了一點點育兒常識!
特別令我終生難忘的是她第一次喊爸爸,是那樣特別而又好聽:“大!大大!”。
女兒一聲“大大”,讓我忘了一年來為她健康成長付出的所有辛勞:她媽媽的奶水不夠她吃,夜晚要起來為她熱牛奶;她能吃粥了,我變著花樣做雞蛋粥、瘦肉粥、時令青菜粥;她會吃飯了,不僅每餐要做可口的菜,還要做據說可以增加鈣質的骨頭湯。那時,我們這樣的低薪家庭沒有冰箱,隻能按每天的需要買一點點。還記得,我每天去菜場找賣肉的學生家長,買兩毛錢的瘦肉。一周買兩根“筒子骨”,7分錢一斤,二三毛錢。如果沒有學生家長幫忙,像“筒子骨”這樣價廉物美的東西是買不到的。
那時,沒有兒童玩具。聽說上海有兒童三輪車賣,我托一位在長航客輪上工作的家長,幫我賣回來了。三歲不到的她,視車如寶,第一次騎車後,就愛不釋手,每天都要騎車在學校籃球場上轉幾圈。
三歲時,送她上幼兒園。在老師的培養和訓練下,她特別擅長拍皮球,參加比賽得了第一名!榮獲了她人生的第一張獎狀。
我原本想從小培養她下圍棋,看看那張下棋的照片,小小右手中指在上,食指在下,有模有樣、標準的圍棋持子手勢,兩眼聚精會神,好像在思考,這顆子下在哪裏呢?
就在這時,她的妹妹來跟她做伴了。
1975年2月13日,大年初三,小女兒出生在武漢市同濟醫院。
雖然離預產期還差幾天,但這次有經驗了,13日中飯後,靜儀有點要生的感覺,我們立即把大女兒托付給同事照看,我陪靜儀打的去同濟醫院,二點左右進產房,快五點了還沒有生。我打電話請朋友韓憲偉來醫院守候,我回家給大女兒做飯,吃完飯,一手抱著她,一手提著一罐雞湯,急急忙忙乘車趕到醫院。
憲偉高興地告訴我:“六點多生的,護士抱出來給我看了!六斤四兩,母子平安!”他是單身,接著說:“好好玩啊!肉嘟嘟的!”
小女兒出生,不僅又沒有聽到她的第一次哭,而且第一眼還沒有看到她!
當母女倆從醫院回家後,大女兒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去親親她的妹妹。從此倆姐妹就形影不離直到她去上大學。
兩姐妹小時候,我們上班就把她們倆交給學校一樓托兒室的阿姨,有同事喜歡逗大女兒,抱起小女兒說:“好可愛呀!我抱走啊!”大女兒見狀,立即跑過去,抱著那個同事的腿,哭著喊:“你不能抱走我的妹妹呀!”
大女兒每天從幼兒園回家,第一時間就是去親親小妹妹。
小妹兩歲多了。一天早上起來,一定要跟姐姐去上幼兒園。於是,我左手抱著她,右手牽著姐姐,一起去幼兒園。我對姐姐的老師說“她的妹妹想跟姐姐一起上幼兒園,您可不可以讓她來玩一天啊?”老師摸著小妹紅撲撲的臉蛋,笑著對她說:“好漂亮的小姑娘!隻能玩一天啊,好不好?”她笑著點了點頭。
等她上幼兒園時,姐姐已經讀小學了。
有一天晚上,姐姐問我作文怎麽寫人。讀幼兒園大班的小妹馬上說她會寫,我就鼓勵她說:“你說,我幫你記,看你的作文水平可以打多少分?”小妹躺在床上口頭作文一篇《我的奶奶》。她說得很好,語句基本通順,事情也說得有頭有尾。我們三人聽後,都笑起來,說:“你說得很好呀!說的就像你的奶奶!”。
在一般中學工作期間,談不上研究教育教學,結婚之前多的時間就是下棋打牌;結婚之後,多的時間就為這個四口之家生活更幸福。我們兩人工資加起來隻有72元。為了把女兒打扮得更漂亮,我們請在長航客輪上工作的學生家長,從上海幫我們買回一台蝴蝶牌縫紉機,再買一本《服裝裁剪》,我學裁剪,她學縫紉。當時有許多布匹商店,時不時賣一些打折的零頭花布,買回來給兩個女兒做花衣花裙,讓她們幸福快樂成長。其時,低薪生活,其樂也融融。
等到小女兒上小學時,我已經調回母校——華中師大一附中了。
為了兩個女兒的健康成長,我們學習“孟母三遷”,也搬了三次家。前兩次搬家都是因為我的工作調動。而每一次調動工作都深刻地影響我的家庭,特別是對正在成長中的兩個女兒,更是影響她們人生的裏程碑。
第一次搬家是從武漢市的礄口區水廠路中學搬到位於武昌區千家街的華師一附中,也就是說,我從長江以北搬到了長江以南。這次搬家,我經曆了許多曲折,但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一定要為自己的教學成長,為兩個漂亮可愛的女兒的未來,創造最好的學習環境和生活條件,曆時一年多,終於如願。
我回母校工作不久,學校就分給我一套兩室一廳、廚房有天然氣管道的住房。我們從水廠路中學搬到母校後,兩個女兒也就近在中山路小學讀書。後來也非常順利地進入華中師大一附中學習。為她們日後考大學繼續深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必說省重點中學教育教學工作之繁忙,也不必說進行教學改革實驗之艱難,人到中年,特別是我們這一代被耽誤了十年的人,那種緊迫感和責任感發自內心,落諸每一天生活之中。回憶那一段生活,我特別感謝母校“教師彈性坐班製”!我不敢說全國第一,至少武漢市至今都沒有哪個中學的校長有那樣的自信和規定!學校規定全體教師實行彈性坐班製,即按課表該你上課的時間、教研組規定的集體備課時間和政治學習時間不得遲到早退,更不得無故缺席。其他時間完全由教師自由支配。
我是這個製度的最大受益人。當時,老伴在一般中學上班,每天一整天都在學校。兩個孩子的一日三餐,全靠我,買菜、做飯,而且不能湊合,孩子們正在長身體、活動量也大,必須保證營養跟得上需要。有了自由支配的時間,再運用統籌方法安排時間,就保證了工作、生活兩不誤。
第二次搬家,可就搬得遠啦!
如果說第一次搬家隻是過江的話,第二次搬家就是跨海了。
我們家第二次搬家,離開故鄉是越來越遠了!但是,我們離兩個女兒心中的夢想卻越來越近了!
1990年,姐妹兩跟隨我們到了海南,姐姐第二年就考上大學了,小妹就讀農墾中學,在我當班主任和執教的班上讀了三年高中。兩姐妹在家共用一間臥室,一張大床,兩人每天睡下後,還要說說悄悄話。
姐姐大學畢業後,回海南工作時,妹妹去大連東北財大讀書,大學畢業後赴美留學,碩士畢業留美工作。小妹不甘心與姐姐從此“參商兩曜鬥西東”,於2001年9月邀請姐姐去美國看一看,雖然兩姐妹在紐約見證了轟動世界的“911”恐怖事件,但是,沒有動搖她們相聚在北美的決心。在小妹的盡心盡力的幫助下,又趕上當時加拿大的好政策,姐姐和姐夫不到三年時間,就“技術移民”抵達加拿大溫莎市了。
姐妹情深,終於相聚在北美了。從溫莎過底特律河,去底特律機場乘飛機到紐約,隻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航程就到了。兩姐妹經常往返在底特律和紐約之間。在時代廣場、大都會博物館、中央公園、洛克菲勒溜冰場、自由塔、自由女神島都留下姐妹兩的倩影、小妹與姐姐一家的合影、還有小姨與兩個外甥女的亮麗照片。
第三次搬家是越洋了。我們老了,已經退休了,這次搬家是孩子們帶著我們越過浩瀚無際的太平洋,來到了大洋彼岸的北美。
如今,當我們一家在北美回望走過的路,除了佩服古人說的“樹挪死,人挪活”之外,更敬佩“孟母三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