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人生(74)汪厚鐸老師指導我進行教學改革
難忘恩師汪厚鐸老先生。
1982年7月26日,下午,我們語文教研組長吳六林老師告訴我,袁校長決定,“汪厚鐸老師下學期和你一起備課,負責指導改革實驗。”
當時,我奉袁福校長指派,準備執教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簡稱“人教社”)語文教材改革實驗班。
人教社的這套分編型語文教材《閱讀》和《作文·漢語》,是建國以來改革步子最大的一套教材,與該社傳統的《語文》課本完全不一樣。而且,進行這套教材改革實驗的規模,也是建國以來最大的一次。根據教育部的通知,全國各省、直轄市必須有兩個城市和兩個農村的省級重點中學參加六年(1982年至1988年)改革實驗。各省市教學研究室具體負責組織工作,人教社負責編輯教材、組織實施教材改革理論和實踐指導工作。每年暑假組織全國各省市的執教老師學習教材、集體備課、交流總結經驗。
1982年8月底,按武漢市中招辦劃定的初中錄取分數線,華中師大一附中(以下簡稱“華師一附中”)錄取線為182分。語文實驗班50人,分數線上學生有33人,分數線下的有17人,是部分教職工子女及其他關係的子弟。
第一次家長會,就有家長質疑語文教改實驗,說:“我們的孩子考華師一附中,不是來給你們做實驗的。誰都知道,既然是實驗,就可能失敗。如果失敗了,對你們學校、對老師沒有什麽,但是對我們家庭來說,就是天大的事了!”
1982年8月29日,晚上,在辦公室。教研組長吳六林老師跟我談語文教改工作問題,說:“學校決定請汪老師跟你一起備課,希望你一定多征求汪老師的意見。汪老師熱心教改、知識豐富、肯動腦筋、能出點子;你要做語文教改的有心人,像劉友三老師那樣,注意積累資料,多動腦筋。”他說:“這個擔子很重,千萬不能辜負家長和校長對你的信任!”我表示,一定要虛心向老教師學習,多做工作,勤於思考,善於積累,經常總結,爭取實驗成功。
1982年9月2日,開學第一節課,汪老師聽我講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下午備課時,他就這節課談了近40分鍾的意見,肯定了優點,指出了問題,還就個別問題展開了討論。汪老師對這節課很滿意。以前在校讀了六年書,還不認識汪老師。短短幾天接觸,我覺得汪老師非常坦率,也如他自我介紹一樣,性子很急。他工作認真,學問淵博,記憶力強,獨立分析問題能力很強,不隨大流,敢於堅持個人見解。總而言之,我將從他那裏學到許許多多課本上學不到的東西。“老帶新”,這也可以說是華師一附中的優良傳統吧。
汪老師第二次聽我的課,課後便評講了,他肯定優點後指出,這節課的問題是時間抓得不緊,有些地方旁逸斜出了。他希望我要高度重視這個問題,非常嚴肅地指出,“這個問題實際上是教學上的自由主義,往往是靈機一動,計上心來,脫口而出。以後在教學上不能搞自由主義,一定要有計劃有目的的講課”。“該講的一句不少,不該講的半句嫌多”這也是劉友三老師傳授給我的經驗之一。
我在實驗班上的第一次公開課,嚴格說來是失敗的,但是幾位聽課的老教師還是充分肯定了成績,同時也指出了問題。
吳六林老師認為,老師自己的普通話不標準,因此不敢嚴格要求學生,以後要加強學習普通話,平舌音和卷舌音一定要分清。黃伯宜老師認為整個課堂教學的結構還可以,但是沒有形成高潮。還要注意板書規範:“分”應該寫“八、刀”,不能寫成“人、刀”或者“入、刀”。汪老師非常體貼地說:“幾個月來,你是處於內憂外患之中,講課出現這些問題,也難怪。”
汪老師最後還告訴我:“上公開課與平時上課要兩樣處理,當斷則斷,不要在枝節問題上浪費時間,再就是緊扣時間安排,不要輕易耽誤時間。”
一周後,為武鋼三中來聽課的老師們上了一節《想和做》公開課。汪老師課前與我一起備課,設計教案。針對上次公開課存在的問題,汪老師一再強調在掌握時間時,寧可多幾分鍾,切不可安排太緊。教學目的單一化,不要麵麵俱到。在克服一種錯誤傾向時要防止另一種錯誤傾向的發生。
他陪外校老師聽課後,肯定這是一堂啟發式的課,基本上達到了張誌公先生“講台上下融為一體”的要求。
1984年12月14日,上午,吳老師讓我和汪老師商量一下12月17日大型公開課《孔乙己》的事情。屆時來聽課的,有200左右華師大中文係的見習生,還有各地來的近百位語文老師。
吳老師再三叮囑,一定要認真研究一下教案。
汪老師說:“教案沒有什麽看頭了,關鍵是要在課堂上發揮已經養成的好作風。”因此,他又談到:“我認為我們的初中語文實驗基本成功,有兩大突破。一是課堂教學搞活了,這有兩個經驗要總結,首先是培養了學生的好習慣;再就是教學民主作風好。二是作文教學可稱是最大的成功經驗,老師基本上從作文堆中爬出來了。說成功是因為學生未由於教師不批改而無興趣,另外,學生寫作能力的提高是最有說服力的。”他認為要認真從這兩方麵進行書麵總結。
大型公開課《孔乙己》快要下課之前,學生即席提問“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這句話中的‘大約’和‘的確’是矛盾的,作者為什麽要這樣寫?”引起學生熱烈討論。最後一個學生的發言說:“我覺得這一句可以這樣理解:這個‘大約’是因為孔乙己死了那麽多年,沒有人知道他死的消息,大家隻能根據推測來判斷。推測的根據是孔乙己一生的遭遇,說明他的死是帶有必然性的。所以要在後麵用‘的確’孔乙己在社會上沒有地位,也很窮,所以他死了就沒有人知道得那麽確切了,隻能用‘大約’這個詞說明。”
該生的發言剛一結束,在場聽課的大學見習生們長時間熱烈鼓掌,下課鈴聲在掌聲中響起。公開課圓滿完成了任務。
汪老師不僅是語文教學改革的實踐者和領路人,而且特別善於總結經驗教訓。我初中三年試教的所有總結和論文,都是汪老師直接指導下完成的。難忘恩師賜教之恩!
汪老師還是聞名遐邇的書法家。走進我們華師一附中校園,隨處可見汪老師的墨寶。當年在我們語文組,汪老師曾是我們語文組中青年老師的書法導師。我們組長吳六林老師自己拿錢買來筆墨紙張,規定每一位青年老師每周在汪老師的指導下寫大字。汪老師戲說:“你們有吳六林獎學金,一定要好好練習寫字啊!”每到上書法課時,汪老師不隻是講理論,講完以後,還有手把手教我們一筆一劃認真書寫。如果說我們這些老師的書法有那麽一點點進步或提高,那都是汪老師辛勤指導的結果。
三十多年,彈指一揮間。回憶往事,汪老師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他的諄諄教誨牢記心中。看到當今華師一附中如日中天,尤其難忘當年母校的那一代德高望重、專業功底深厚的各科老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