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隨筆33
我學必琨先生教學生誦讀文言文
1985年9月21日上午第一二節課,北京133中學張必琨老師在我班教學生誦讀《子魚論戰》。武漢市各重點中學聽課教師一百多人。當時來聽課的還有《中國教育報》的孟書城、月壇中學特級教師劉腓腓、北京四中特級教師顧德希。課後,老師們還分別與幾位名師座談。
武漢市幾個高中語文教材改革實驗班的執教老師們與必琨先生座談文言文誦讀教學法。
張老師結合這兩節課的教學實際,從以下幾個方麵談文言文誦讀教學。
一、為什麽文言文講授要以誦讀為主?簡單地說,就是為了培育語感;沒有傑出的語感,任何一種語言都是難以學好的。
語感起首來曆於聽,其次才是說。古人說:置之齊則齊語,置之楚則楚語。說的也是這個事理:人們在“活”的語境中,之所以能較快地學好另一種語言,就是因為聽得多的緣故。這不限於學方言,學任何一個語種都是這樣的。隻有誦讀才是培育文言文語感的唯一正確的路子。
二、用誦讀為主的方法教文言文,要想達到培育學生閱讀能力的目標,就必需有足夠的誦讀量。“掘井九仞而不及泉,猶棄井也。 ”沒有足夠的誦讀量,功敗垂成,這是多年來文言文講授上的一個很大的失誤,該當作為我們的前車可鑒。
先申明一下:這裏說的誦讀,是熟讀和背誦的合稱。熟讀者,拿著書邊看邊背,背不出就看幾眼;而背誦則必需分開書本。古人讀《四書》(即《論語》《孟子》《大學》《中庸》),也是這種讀法,真正能從頭至尾背誦的大概隻有兩種人:過目不忘者和讀死書的人。
三、誦讀為主的講授體例,也可以給一個堂皇的名稱:誦讀講授法。這種講授法跟舊時代私塾的教讀體例有相似之處,然而本質全然不同:它不是單一的朗讀練習,也不強迫學生死記硬背,而是用誦讀來帶動其他的練習(如句、篇的練習等),最後達到天然成誦。采用這種講授法,應當遵循下麵兩條根本原則:
第一、誦讀和會意緊密連係,以求疏浚文義。
誰都不否定,學生在朗讀時,無論讀什麽,其思維都在思考著文字所包含的意義,這就叫會意。在文言誦讀中,這種狀況表現得尤其明顯,很值得重視,因為先有會意爾後理解才是真正的理解。所以,除了需要的講解(如背景常識、個別難句等)而外,教師的首要使命不是讓學生記住某些現成的結論,而是因勢利導,給學生締造會意的前提,使其思維過程有秩序地進行,並養成自發會意的習慣。
學生讀文言文而能會意,是無庸置疑的。文言跟現代漢語同源而異流,同為主,異為次,此其一;其二,我們並非讀經,課文裏沒有佶屈聱牙的句子,而又有標點,有注釋,當真讀讀,至少也能讀懂一小半。一小半懂得,就有了會意的基礎了。會意又可以分為三個層次:一是心知其意而口不及言;二是知而能言,雖不中亦不遠;三是言而能中,即所謂確解。我們應該幫學生求得確解,但又要看到,因為時代隔膜、用語習慣分歧等各種原因,句句求確解也很難辦到,古人某些大注家尚且難免於望文生訓,況且初學!所以,對學生要求應當放寬,一篇之中,對折能確解;其餘,或心知其意,或言而不中亦不遠,均無不成,極個別語句(例如以學生現時的閱曆難以理解的語句)甚至可以存疑。如能這樣做並沒有什麽不好,因為它給學生留下了繼續會意的餘地,使其傾全力於誦讀,在誦讀中求解,在誦讀中感知文言的表達特點,在誦讀中積累語言素材——從久遠概念看,其結果比讓學生借助完整的譯文來領會文章大意要好得多。
以上是就疏浚文義說的。還有更高層次的會意——陶淵明式的會意,用他本人的話來詮釋,就是“奇文共賞識,疑義相與析”。這種賞識性、切磋性的會意,學生一時自難辦到,但又不能不觸及,例如詩文中的警句、佳句,稍稍觸及一下還是有益處的。
第二、熟練運用記誦的三要素,以求天然成誦。
記誦的三要素是:(1)口熟,就是在反複朗讀的過程中,像磁帶一樣把課文的語句按先後次序“錄”在大腦的“記憶帶”上。這種記誦憑靠的是對聲音的直感,包括吐字、停頓、語氣、語調等,背誦起來經常是不假思考的,如同幼兒背誦詩歌,因而帶有不變性。(2)掌握支撐點,就是在粗知內容大意的基礎上,起首記準若幹開頭語句包括名句 、佳句 、過渡句和段落的起結句 ,用它們作為支撐點將全篇(段)貫串起來。這種記誦已含有顯著的理解記憶成分 ,但仍然會在連貫背誦中可能呈現某些“斷層” 。(3)把握文章理路, 即理解作者行辭意圖,特別是要弄清各個層次之間的內涵聯係,使其言“若出於吾之口”,這就純屬理解記憶了——到這一步,或者接近這一步,才能順暢地背誦全篇(段)。
以上三個要素盡管層次不甚分明,其間卻存在著彼此聯係、彼此促進的因素,任何一個都不容忽視。例如在背誦過程中出現的“斷層”現象(背完一個語段後怎麽也想不起下文的開首)和“越位”現象(越過一個語段去背下文),一般說來,都是因為不熟悉理路的緣故;可是,若是在一個語段之中出現斷語殘句或倒置錯位的現象,那原因恐怕就在口不熟或缺乏支撐點了。此外還有一種特別情況:一篇已經成誦的課文,隔上一年半載不讀,記憶也可能臨時“隱沒”。這時,若是本來口熟,又有足夠的支撐點,那麽隻需要再朗讀一遍,複習一下文章的理路,就可以恢複記憶達到完整精確的水平;相反,若是本來口不甚熟,又貧乏支撐點,即使讀上三四遍,恐怕也未必能順暢地背誦。三者之不成偏廢,於此可見。
在現實練習過程中,三者的綜合運用表示為:起頭注重口熟和掌握支撐點;待到半熟之後,再利用文章的理路來達到連貫背誦。記誦也要講究技巧,例如掌握韻文、駢句、排比的特點等。但技巧又往往是有個性的,要倡導學生不斷地總結本身的經驗教訓,從中發現巧妙的記誦法子。
課堂誦讀操練是在教師的指導下進行的,應以中等誦讀能力為尺度設計同一的誦讀曆程,分段誦讀,長段分層誦讀。方式要靈活,或自讀,或齊讀,或領讀,或輪讀(一部門學生讀,一部門聽),而以自讀為主。這些做法,剛剛在課堂上已經展示過了,就不多說了。
教師的指導可以穿插在學生誦讀操練中進行,內容不外乎怎麽朗讀和怎麽理解這兩個方麵。對朗讀的指導必需十分具體,因為讀音涉及詞義,停頓涉及句子的組織,語氣涉及虛詞的感化和作者的豪情,讀得準確可以反過來促進對辭意的理解,這就是前麵說的“給學生締造會意的前提”。對理解的指導則要求精要,例如對句意、段意、文章的大旨和理路的講解都不作長篇宏論,隻用幾句話點到為止,這也是給學生締造會意的前提,因為陪伴著誦讀的曆程,會意也將繼續進行下去,沒有需要把什麽話都說完。把這兩方麵合起來講,就是“具體”“精要”四字,這是指導的原則。指導不限於教師講解,也可采用開導提問的方式。
應當指出,教師的領讀領背和實時檢查學生背誦,是指導誦讀的兩個主要手段。教師的領讀特別是領背,是一種直觀的指導方式,可以幫學生正音、讀出語氣,並咀嚼語句的內容。實時檢查學生的背誦,發現問題當即解決,才能加速記誦的速度。在全篇(段)基本成誦後還要留出必要時間讓學生提問,進一步理解課文。
上麵說的這些做法,剛剛在課堂上已經展示過了,就不多說了。
張必琨老師就像“及時雨”一樣,開學不久就專程來武漢,在我班上了兩堂文言文誦讀教學示範課,課後又結合示範課專門講了誦讀教學的基本要求和具體操作方法。不僅給我極大的啟示與具體的指導,而且對整個武漢市的高中教材改革實驗班都有很大的幫助。
我照張老師教的辦法進行文言文誦讀教學,比較快地就見成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