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隨筆28
“聽話”教育與“問話”教育
2018年2月28日鳳凰衛視《名人麵對麵》,采訪我國冬奧著名運動員楊楊,她講到退役後第一次參加國際奧委會時,看到其他國家運動員積極參與並提出自己的意見或建議,她很尷尬,就去問主持人,她該做些什麽,主持人反過來問她,這應該是我問你的,你該做什麽呢?她後來悟到,長期以來,她所受的教育是聽話,而國外運動員所受的教育是獨立思考、敢於質疑、敢於問話。
其實,中國教育自古就倡導學生敢於問話。孔子入太廟“每事問”;屈原的《天問》全詩373句,完全以問句構成,一口氣對天地、對宇宙起源、天體結構、日月星辰運行、對自然、對社會、對曆史、對人生提出173個問題,被譽為是“千古萬古至奇之作”;陶行知的《提問詩》更是明白如話:“發明千千萬,起點是一問;禽獸不如人,過在不會問;智者問得巧,愚者問得笨;人力勝天工,隻在‘每事問’。”
那麽,從何時開始進行“聽話”教育的呢?
孩子小時候,父母就教育他要聽話,聽話有獎,不聽話就打得你要聽話,還振振有詞“棍棒之下出孝子”!
進了幼兒園,聽話可以獲得小紅花;不聽話的輕則訓斥,重則罰站,甚至還可能被打板子!
到了小學,聽話的學生第一批帶上紅領巾;不聽話的學生,其家長常常被老師請到學校受訓!
這是中國小孩子從小接受的基本教育,不敢說都是如此,但是大多是這樣的吧。
我雖然二十年來經常往返中美之間,但是,還不了解美國的家長和中小學教育的具體情況,就我親眼所見的兩個個案,也許能說明一點問題。
我的大外孫女生在加拿大,從小說的就是英語,在家我們還是要她學習說中國話。大約在她四五歲的時候吧,一次吃晚飯時,她的外婆看到她掉在桌上的幾粒飯,就說她把飯“都”撒了。她看著外婆,想了一會兒說:“外婆,我隻掉了幾粒 ,沒有‘都’撒啊!”
她想了一會兒,是因為還不是很熟悉漢語,但是她的回答卻準確的理解了“都”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她敢於質疑,敢於問話!完全沒有中國小孩那種傳統的“大人說話小孩聽”的思維,外婆說得不對也要問一問。
再一個案例是武漢一位初中一年級的學生,隨他來美做訪問學者的媽媽到美國讀書的體會,他說在武漢,是我們聽老師講,而且必須坐得端端正正的;在新澤西,是老師聽我們講,而且我們可以在教室隨意走動。他媽媽最近在微信中說:來美國快半年了,兒子從聽天書到能在課後請教老師問題,從四體不勤到幫忙做家務,從滑雪小白到藍道水平,從紙上談兵的軍迷到親身體驗航母……,作為母親內心是感到非常欣慰的。
那麽,在“聽話”教育占主導地位的中小學教育戰線,老師個人能否有所作為呢?我的答案是:能!
從1982年9月到1988年7月,我有幸參加了教育部組織實施的全國重點中學語文教材改革實驗,運用人民教育出版社的重點中學語文分編型教材,進行可行性試驗六年。我結合學生的心理和生理特點,全方位研究語文教學,逐步形成並在實踐中不斷完善我的語文教學係列觀:即語文教學是把《教學大綱》規定的教學內容,通過教師創造的教學環境,運用比較科學的和藝術的教學方法對學生進行思想教育和心理素質、思維能力、基本技能訓練的一個有機整體。
其實,不論是用分編型語文教材,還是用綜合型語文教材,關鍵還是教師的教育教學理念要與時俱進。教師隻有摒棄“聽話”教育的陳腐觀念,才能接受並自覺運用“問話”教育,抓住訓練學生思維能力的關鍵。
在語文教學過程中,首先,要使教學內容與思維訓練基本同步
學記敘文,就著重訓練形象思維,學論說文,則重點訓練邏輯思維。思維訓練要循序漸進。循序漸進的“序”,大至分為三步。
第一步是解放學生的思想,從1982年9月1日開學第一課起,我就要求學生背誦陶行知先生的《提問詩》;第二步引導學生對教材質疑問難;第三步倡導學生向老師即席提問。
經過訓練,實驗班學生敢想敢說敢問,基本上能做到不唯書、不唯上、不從眾。他們不論有沒有老師來聽課,都敢在課堂上提出問題,不論是誰寫的文章,他們也敢質疑問難。例如學習葉聖陶先生的散文《牽牛花》一課時,聽課的領導和老師有200多人,學生在課堂上先後提出許多問題:“第一、二段與文章中心似乎無關,可不可以不寫?”“文章題目是《牽牛花》,而內容主要寫的是藤蔓,是不是自相矛盾?”“牽牛花隻能依附別的東西往上爬,葉老為什麽還要讚美它?”等等。尤為可貴的是他們討論問題時敢於堅持己見。這種不從眾的心理素質,正是發展創造力的最重要的素質。
第二步,激發思維的“開竅反應”,訓練學生多想。
從心理素質方麵來說,學生敢想敢說敢問了,僅僅隻是打開了思維的大門,要登堂入室,還要多想多說多問。因此,教師要下功夫鑽研教材,深入了解學生,善於在課堂教學中發現並把握學生的“興奮點”。
現代語文課本,反映了在宏觀方麵對語文教學和語文能力培養的認識;而教材的每一單元乃至每一次練習,又在微觀方麵體現了以培養能力為主的基本要求。一般來說,能力總帶有不同程度的綜合性,綜合性越強,可供選擇的教學突破口就越多。基於這種認識,處理教材就比較容易打開思路。然而,教學思路並不是與學生的學習思路完全吻合的。因此,讓學生多思考多提問,不僅可以使文章思路、教學思路和學習思路聯通,而且使教師容易發現並把握學生學習時的“興奮點”。例如,我教《一件小事》時,有學生提問:“那個老女人是真的摔壞了,還是裝腔作勢?”這既是學生的興奮點,也是該文教學的重點和難點。
從思維素質來說,根據學生的實際,結合語文課堂教學的特點,訓練學生多想,必須對他們進行多角度、多側麵、多層次的思維訓練。
在課堂教學中,對同一篇課文,鼓勵學生從不同的角度發現問題、提出問題,能增強思維訓練的密度。如學生對《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一文提出的問題,有寫法上的疑問:“文中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那一段過渡的話,表達作者的什麽思想感情?”也有理解內容上的難點:“百草園是一個荒園,不是孩子們活動的理想場所,卻使魯迅十分留戀。為什麽?”還有的學生問:“文中寫三味書屋中的先生不打學生,怎麽電視片《魯迅》裏先生打學生,而且打得很重呢?”等等。從不同角度提出的問題越多,思維訓練的密度就越大。
學生對同一問題,從不同的側麵進行分析,可以拓寬思維訓練的廣度。例如,學生通過討論“牽牛花隻能依附別的東西往上爬,葉老為什麽要讚美它”,明白了托物抒情的文章中的“物”不一定要全麵描寫,根據“情”的需要,可以突出它的某一部分,或者某一特點。於是,學生當堂就說了許多托物抒情文的構思:由竹子的節想到學習應經常小結;由水仙花的習性聯想到一個高尚的人的美德是求之於人的甚少,給予入的甚多;還有的由仙人柱開花需長時間的培育,談到厚積薄發等。
多層次訓練學生提問的能力,旨在增強思維訓練的深度。從每一堂語文課來說,要求學生提出的問題,要盡可能由表及裏、由淺入深。從初中學段全過程來說,應形成“敢問·多問·會問”這樣一個有重點、有反複、螺旋式上升的多層次訓練係統。實踐表明,這樣訓練能有效地發展學生的思維能力。例如初三講《孔乙己》一文時,學生提問:“文中最後一段說‘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這一句中的‘大約’和‘的確’是矛盾的。作者為什麽要這樣寫呢?”經過激烈的爭論,最後由一個學生解答了這個問題。她說:“我覺得這一句可以這樣理解,這個‘大約’是因為孔乙己很窮,在社會上也沒有地位,沒有人知道他死的確切消息,大家隻能根據推測來判斷。推測的根據是孔乙己一生的遭遇,說明他的死是帶有必然性的,所以要在後麵用‘的確’這個詞。”
學生經過多層次思維訓練,能即席提出有價值的問題,常常激起思維的“開竅反應”。其結果,必然促使學生多想多問多說。而多想多問多說也必然提高學生的思維能力。一個具備了科學思維能力的人,無論在哪裏,不論從事什麽工作,一定是同齡人中出類拔萃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