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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氫彈從我頭上掠過: 親曆一次失敗的核試驗

(2025-11-22 08:07:48) 下一個

當氫彈從我頭上掠過:
親曆一次失敗的核試驗

於鳳政

摘要:這次失敗的核試驗,想來真讓人後怕!如果氫彈的爆炸控製程序也有了問題,不管降落傘打不打開,它都要爆炸,如在爆心上空爆炸,投彈飛機難逃一劫;在爆心的這一側爆炸,指揮人員和幾千名觀摩幹部就要成為烈士;如果它延後爆炸,那些勇敢的偵查隊員會化為灰燼!

40年來,我從新疆而西安,而北京,而廣東,十數次搬家,每次搬家都丟棄許多東西,但是,有一張小小的64開卡片,卻從來舍不得丟掉。這個卡片,正麵是大紅色,上有參觀證三個字,下麵是中國人民解放軍89800部隊;反麵是白色,內容是:部別:鐵道兵第六師政治部;姓名:於風政;參觀日期:79年9月5日至79年9月15日;編號是3836,最下麵是提高警惕,保守機密八個大字。89800部隊即隸屬於國防科工委的21基地。

(這是1979年9月我作為鐵道兵第六師的代表之一赴羅布泊觀摩核試驗的特別通行證!)

1977年11月17日,我奉命由駐重慶沙坪壩的鐵道兵第29團調往上級單位鐵道兵第六師政治部任秘書。師機關坐落在南疆重鎮庫爾勒市東郊的戈壁灘上。機關院子很大,東西南北各一公裏。我住進房子後,立刻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每一塊窗戶玻璃上,都規則地貼著十字型的白紙條。

明明亮亮的玻璃窗,為什麽要貼上這遮擋視線的什物呢?一問才知道,東北方向幾百公裏就是羅布泊核試驗基地。進行大當量核試驗前,基地會通知方圓幾百裏的單位和老百姓,把玻璃窗用紙條貼起來,否則衝擊波會把玻璃震碎。幾百公裏之外,核爆炸還有如此威力,實在是太可怕了!老同誌還告訴我,庫爾勒香梨皮薄香脆,世界聞名,外國人說核試驗有汙染,出口也沒人要了,因此,街上賣得好便宜!

那時我對中國核武器的發展是有所了解的。羅布泊在我心目中,是非常神秘的地方。但是,它遠在千裏之外,鐵道兵和核試驗又不搭界,絕沒想到有機會進入羅布泊,親身經曆那神秘而重大的事件。想不到,這樣的機會,幾個月以後竟然就來了。

記得是1979年8月的一天,政治部秘書科的張立富科長找我說:小於,21基地最近要搞核試驗,我們師有兩個連隊參與修建試驗工事。基地給我們師幾個觀摩名額,咱們政治部就你和群工科邵幹事去吧!進入羅布泊,親曆核試驗,是多麽令人激動的事情呀!我們師7個團2000多幹部,這樣的機會落在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幹事頭上,真是太幸運了!

大概是9月11日,師部小車班派來一輛北京吉普,我和邵幹事就出發了。沿著南疆公路,從庫爾勒向北,過西域古城焉耆,再向北,大約兩小時的車程,就到了21基地所在地馬蘭。大概是小時候看過電影《馬蘭花開》的影響,當時覺得馬蘭這個名字好美,好親切。

馬蘭基地

馬蘭基地同我們師部一樣,建在戈壁灘上。從吐魯番到南疆的柏油公路,筆直地從營區中間穿過,將營區一分為二,路東是生活區和辦公室,路西是紅山科研區。科研區是保密的,外人不能入內,也不準參觀。生活區麵積很大,有小學、中學、幼兒園、家屬宿舍等。生活區和它的四周,到處是高大、密密的鑽天楊,這些樹是老紅軍、基地首任司令員張蘊鈺將軍帶人在建場初期栽下的。

吃過午飯,全軍各部隊觀摩核試驗的幹部在基地禮堂(幼兒園禮堂?)集合,21基地張誌善司令員介紹情況。他介紹了我國核試驗的曆史、21基地建設的曆史。他特別說到,有許多著名的科學家在馬蘭工作,許多同誌獻身於我國的核事業,紮根沙漠,十幾年如一日,忘我工作,基地為他們創造了很好的條件,看,我們有這麽好的幼兒園和學校!我大概是天生就有叛逆思想吧?聽到張司令的介紹,我非常敬佩參加核試驗的科學家,同時心中也掠過一絲絲不平:科學家和軍人獻身於核試驗,當然是偉大的,他們的孩子卻不應該長期生活在這沙漠深處,國家難道不應該給他們更好的照顧?

晚上,記得是在小禮堂觀看曆次核試驗的紀錄片。印象最深的是兩部片子。一部是1964年我國第一次核試驗的紀錄片,大約隻有一個小時,片子的內容非常詳細,有一些技術性細節。我們現在看到的大多是幾個片斷,比如,試驗人員如何把原子彈吊到鋼塔上,然後就是爆炸、歡呼。再一部是1970年5月我國第一次氫彈試驗的紀錄片。爆炸當量為330萬噸,也就是說,它的威力相當於330萬噸TNT炸藥的威力!那片子上的景象真是驚心動魄:爆炸後先是巨大的磨菇雲,然後衝擊波迅速擴散,像台風一樣,把汽車、坦克、樓房、高壓電線塔等所有巨大的試驗物一衝而倒,化為灰燼!

第二天一早,核試驗觀摩人員乘坐吉普車和大卡車,迎著初升的太陽,沿著一條四五米寬的柏油路,向東處進發。離開馬蘭幾分鍾以後,那鑽天的白楊不見了,近處是茫茫戈壁,除了遍地的鵝卵石之外,就是稀疏、幹枯、沒有一點兒綠色的駱駝刺,遠處則是浩瀚的沙海,一望無際,與天相連。天上一點兒雲彩也沒有,天空很藍很藍。可是,大約十點鍾以後,太陽越來越毒,空氣越來越熱,就像在火爐中加過溫一樣。天也不再是藍色的,而變成了不均勻的乳白色。車窗早已關上,車內溫度之高,令人窒息。駕駛員說,拿個雞蛋放在沙子裏,不要20分鍾就熟了。

車在沙漠公路上飛馳,柏油路不知啥時變成了沙土路。車隊過處,塵土飛揚,遮天蔽日。那時候,沒有礦泉水,當軍官久了,出門也不像小戰士們那樣挎個水壺,口渴得冒煙。於是,我們的眼睛不再看前麵的路,不再看窗外的天,也不再看公路兩邊的戈壁和遠處的沙丘裏有沒有露出尖尖角的肉蓯蓉(那是沙漠一寶,最好的壯陽之物。我們政治部飲事班的一個小夥子沒事就到戈壁上挖肉蓯蓉,蒸好曬幹,說是最珍貴的寶貝),而是急切地搜尋著水。真希望有一汪清水,可以痛飲啊!書上不是說,開都河流進塔克拉瑪幹大沙漠,沙漠深處因而有湖,湖的名字叫羅布泊嗎?在當時的地圖上,羅布泊可是一個巨大的海一般的湖泊呀!它在哪兒呢?

突然,羅布泊出現了!它在公路的右邊,距離公路幾百米,好大好大,看不到邊際,湖水白藍,湖麵波光粼粼,似有一個仙女用手劃動水麵,掀起陣陣漣漪,一直連到天上,真是天水一色!真想下車看看,到湖邊痛飲。剛有這念頭,車隊還真的停下了,是讓大家下車休息、方便方便的。一下車,我就問駕駛員:到湖邊看看,來得及來不及?他(是個老兵)臉上一片茫然:同誌,哪來的湖呀?我指指說:不是在哪兒嗎?那老兵一笑:那是湖嗎?定睛一看,那看似波動的湖光,不過是烈日下升騰、抖動著的空氣罷了。這種景象在內地如重慶的夏天也見過,但沙漠中空氣幹燥、氣溫特高而形成的熱浪,遠遠看去,實在是太像湖水了。

大約開了二三百公裏的樣子,終於來到了羅布泊深處試驗場的住宿營地。住的房子很特別,是用石頭砌成的,低矮。石頭哪裏來的,當時並未多想,今天想來,那石頭一定是從幾百公裏外的山上拉來的,因為沙漠裏沒有大石頭。石頭房子好像隻有兩排,每間房子住幾個人,記不清了,隻記得中午進去的時候,裏麵悶熱無比,真像蒸籠一樣。有資格住這石頭房子的,大概隻有指揮部首長、前來觀摩的高級首長和我們這些貴賓吧!(我們是參與核試驗部隊的代表呢!全軍前來觀摩的幹部超過1500人,其中軍以上幹部300多人)試驗部隊的官兵,都住在帳篷裏。石頭房子是隔熱的,中午最熱的時候,外麵是多少度?少說有五六十度吧!帳篷單薄,太陽一曬就透,裏麵是多高的溫度呢?

下午是參觀。首先參觀1964年第一次原子彈爆炸的試驗場,那試驗場的樣子,大家現在常從一些影片上看到,不再羅嗦,我要告訴大家的是,當時放置原子彈的鋼塔架,有許多部分已經溶化,剩餘的部分,扭曲著躺在地上,真正使人驚詫不已的是,那爆心的鵝卵石,經過超高溫以後,全都變成了彩色的玻璃球!我抓起幾顆,想裝進口袋作紀念,帶領我們參觀的軍官馬上製止說:過了十幾年,這些玻璃球仍有強烈的放射性,快扔了!

隨後是參觀一次地下核試驗的試驗場。地下核試驗一般是為了測試核武器在地表下一定深度爆炸後對工事的破壞力。當時先挖了一個深達百米的井,把原子彈放在底下,然後引爆。它的試驗物之一是地鐵站。在離爆心近百米的地方,我們鐵道兵部隊在地下修了一個長約一百多米、寬約五六十米的地鐵站,建築標準按照北京地鐵站的標準執行,連牆麵上貼的馬塞克都和北京地鐵站一樣。爆炸過後,頂部沒有塌下來,但站台隆起,牆壁開裂。

第三個參觀點是1970年第一次氫彈爆炸的試驗場。前麵說過,在馬蘭基地已看過當時的紀錄片,在現場的感覺,與看片完全不同。這顆威力達330萬噸TNT的炸彈,摧毀半徑是25公裏。它有多可怕?在半徑十幾公裏的範圍內,一切物體都消失了,也就是氣化了!在十幾至25公裏半徑內,一切物體全部摧毀。幾十米高的高壓線塔架,有的融化了,沒有融化的部分,扭得像麻花一樣。半徑25公裏是多大?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要不了一顆氫彈,就從地圖上抹掉了!

最後一個參觀點是本次試驗的試驗場。首先我們看到的是它的靶標即預定的爆心,即核武器的投放點或炸點,這是一個用白石灰圈出的半徑約150米的圓圈。圓圈裏麵和周邊,有許多深灰色的、長長的、圓桶狀的鋼製品。引導員告訴我們,那是飛機試投的模擬彈。本次試驗的核武器用轟五投放。為了保證核彈準確地落在靶標範圍內,飛行員每天從馬蘭基地起飛投一枚模擬彈,已經練了三個月。細細看看,那飛行員真不簡單,模擬彈密集地落在爆心的圓圈內,落在外麵的沒幾顆。

一條公路,從馬蘭一路向東,伸入試驗場。沿著這條公路,每隔一定的距離,就一行一行地擺放著很多的飛機、坦克、汽車和各種工事,離公路最近的是小動物。這些東西,是為了測試核武器在不同距離對不同武器裝備、物體、人員的殺傷力。籠子裏的小動物(小兔、猴子、狗)好可愛,它卻不知道明天自己將在核武器的爆炸中化為灰燼!

晚餐有兩種菜。沙漠深處,一切物品都從幾百裏外的馬蘭運來,我覺得這已經很奢侈了。有了口渴的經驗,知道水是沙漠中最寶貴的東西,晚餐時就沒有放開肚子喝水,我知道,戰士們的水是肯定是定量的。當然也沒有洗,就上床睡覺了。石頭房子之夜,那個渴,那個熱,就崩提了。人說吐魯番,八大怪,十隻蚊子一盤菜。奇怪得很,這兒沒有蚊子。沙漠裏沒有水,哪來的蚊子?真笨!

根據當時的氣象條件,中央軍委從9月12日至15日中,最終確定9月13日北京時間15時為核試驗的零時。

9月13日早上,大約五點鍾,起床號響了,起床,吃飯,上車,駛向試驗場。仍然是昨天參觀走過的由西向東的公路,一直開到現場指揮部即零時指揮部。

這次試驗的綜合安全邊界為距爆心26公裏。零時指揮部和參觀場的位置即選在爆心以西26公裏的一處高台上,距離道路和參觀人員駐地僅有不足兩公裏。行動方便,便於組織,參觀場取名為青草坪。能容納上萬人的青草坪彩旗飄舞,正前方豎立著一排巨大的標語牌,上麵用紅底白字寫著要大力協同,做好這件工作,精心組織,精心指揮,穩妥可靠,萬無一失的標語。

我們進到參觀場的涼棚裏,麵朝東,一排排坐在小凳上。坐好後,廣播開始了。廣播員介紹說:今天,在北京指揮部指揮的首長是張愛萍副總長,李達副總長親臨試驗現場。李達副總長?不就是赫赫有名的劉鄧大軍參謀長李達上將嗎?我回頭一看,李達副總長就坐在我身後不遠的行軍椅上,中等個頭,麵白、鬢花,整整齊齊的軍裝,紅五星,紅帽徽,端端正正,麵朝東方,迎著朝陽,表情沉穩,好一個大將風度!在李副總長周圍就坐的,有國防科工委陳彬副主任等許多大首長。

我們從廣播員的介紹中知道,今天的試驗是小型氫彈。我當時猜想,可能是我國要製造分導式重返大氣層多彈頭核武器。要一箭多彈,彈頭就要小,氫彈威力大,多彈頭一般采用小型氫彈。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廣播員報告,載著氫彈的飛機已從馬蘭基地起飛,20分鍾後飛臨試驗場上空。我們回頭向馬蘭方向的天空看去,天很藍,沒有風(我們後來才知道,核試驗一般選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因為這個時候塔克拉瑪幹沙漠裏沒有風)。眼巴巴地看,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生怕飛機來了看不到。

不一會,遠處的天上出現了一個小白點,小白點越來越大,慢慢有了飛機的形狀和聲音。後來,飛機從我們頭頂飛過。廣播裏說:飛機飛臨場區上空,請首長和同誌們戴好護目鏡和耳塞!這是為了防止核爆炸的光灼傷人的眼睛,衝擊波震聾人的耳朵。雖然隔了20多公裏公裏,也需要防護呢!

按照預定程序,飛機第一次、第二次飛越爆心上空,這是瞄準,第三次飛越爆心時才投彈。飛機第一次朝著筆直地飛過去,幾分鍾後繞回來,又對著爆心飛過去。我們的眼睛一眨也敢眨,透過墨鏡費力地盯著那飛機。飛機飛到第三圈,通過爆心!廣播員突然開始報數:10,9,8,7,6,5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數到1,氫彈就爆炸了!

想不到的是,廣播員的報數,數到5就突然停止了,沒有聲音了!怎麽回事呀?怎麽不報了?怎麽沒聽見爆炸聲?現場幾百人,誰也不敢出聲,誰也不敢摘下護目鏡。大概一兩分鍾後,聽到廣播裏傳來一位首長急切的問話: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那可能是遠在北京的首長吧!我們沒有聽到現場指揮員如何回答。現場長時間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幾分鍾,聽到指揮員在喇叭裏發出命令:偵查隊進場!立刻看見幾輛北京吉普,載著幾十名身著白色防護衣的人,向爆心飛馳而去!我們心裏那個緊張哪,簡直無法描述和形容!要知道,氫彈扔下來沒有響,要是延時爆炸,突然響了呢?

當廣播裏說首長和同誌們可以把鏡子摘下來時,我摘下墨鏡,回頭看看李達副總長,李副總長仍然穩穩當當、端端正正地坐在行軍椅上,麵色平靜,一言不發,毫無焦慮之表情。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就是不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廣播裏傳來指揮員的聲音:請各位前來觀摩的首長和同誌們回去休息。我看見李副總長和身邊的人招呼也不打,起身上車走了。

回到駐地的石頭房子裏,大家議論紛紛:到底出什麽事了?氫彈扔下來沒有?為什麽沒有響?議來議去沒結果,想打聽又沒處打聽,隻看到一隊隊的吉普車和防化偵察車向東駛入試驗區。天上還有直升機,那玩藝我們還是頭一次看到呢!試驗部隊在尋找下落不明的氫彈,我們也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終於得到消息,經過一下午的搜索,終於在天黑時分找到了氫彈。它落在哪兒了呢?我們的觀摩現場在西,正東是試驗場,氫彈落到了爆心前方正東偏北5公裏的地方。氫彈沒有發生核爆炸,卻發生了化學爆炸,當量為10萬噸的氫彈彈體完全炸碎了,散落在半個足球場那麽大的範圍裏。

事故原因是這樣的:轟五的投彈高度是11000米,當氫彈落到距地麵3000米的時候,牽引彈體的降落傘會自動打開,有兩分鍾的時間讓氫彈緩緩落地後爆炸。這種投彈的高度和降落傘裝置,目的是讓投彈的飛機有足夠的時間飛到安全區。前麵一百多次試投,好好的,誰想到,偏偏到了實戰這一天,氫彈離機落到預定高度後,降落傘因包裝不規範竟然不能自動打開!巨大的慣性使氫彈飛到爆心前方遠處落地。氫彈有自動控製程序,降落傘沒有打開,這道程序有問題,著地後就不會發生核爆炸。

這次失敗的核試驗,想來真讓人後怕!如果氫彈的爆炸控製程序也有了問題,不管降落傘打不打開,它都要爆炸,如在爆心上空爆炸,投彈飛機難逃一劫;在爆心的這一側爆炸,指揮人員和幾千名觀摩幹部就要成為烈士;如果它延後爆炸,那些勇敢的偵查隊員會化為灰燼!

我後來才知道,事故發生後,中國核武器研究的主要組織者、時任核工業部第九研究院院長的鄧稼先同誌立即從馬蘭趕來,親自進入現場觀察情況,以判斷他主持設計的氫彈的損壞情況。據當時在現場的核武老人魏世傑回憶,找到彈坑後,鄧稼先院長不顧勸阻,蹲在彈坑邊上,眼裏滿含淚水,用手不停地翻動著土壤,嘴裏喊著:我的鈈239啊!似乎想從土裏把粉碎的核原料都找出來。一次毀掉了這麽多的鈈239,那可是比黃金還要貴重不知多少倍的核原料啊!而且,為了這次試驗,九院的科技人員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勞動!所有這一切,竟然被一個降落傘葬送了,他能不心痛嗎?

鄧稼先受到致命輻射,回到北京,發現肝腎受損,尿血,白細胞嚴重降低。作為核科學家,他當然知道自己受到的輻射足以致命,但他不願花費時間治療,也沒有得到最好的及時治療。對這次核試驗的失敗,他非常自責。其實,他隻負責核彈,不負責降落傘,對試驗失敗並無責任。降落傘沒有打開的原因,雖經調查,因各方推諉,竟不了了之。7年後,鄧稼先死於核輻射引起的結腸癌。

那顆無故身亡的氫彈的碎片,由基地工程兵用推土機就地掩埋,在上麵澆築了一個厚厚的水泥殼,這就是羅布泊深處的氫彈之墓

9月13日,實在是一個很不吉利的日子。8年前的這一天,副統帥在蒙古折戟沉沙,粉身碎骨。8年後的這一天,新疆沙漠深處,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精心準備自信萬無一失的核試驗竟然失敗,還失去了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鄧稼先是我最景仰的科學家。新中國建國時,他和楊振寧同在美國留學,是最好的朋友。1971年,鄧稼先和一批核武器研究專家被集中在青海挨批鬥。中國邀請楊振寧回國訪問,楊先生開列了要見的人名單。周總理親自下令鄧稼先到北京會客,把他解救出來。從1957年接受研製核武器的任務到逝世,整整28年,他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他的臨終留言是不要讓人家把我們拉太遠。這就是中國的科學家!

1979年9月13日代號為21-715的核試驗過去整整40年了。謹以此文紀念偉大的科學家鄧稼先同誌,紀念為中國的強大無私奉獻的前輩們,也紀念我逝去的無怨無悔的青春!

本文轉自靜思中說,原題為《氫彈從我頭上掠過1979年9月13日21-715核試驗親曆記》來源:往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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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pine 回複 悄悄話 “第三個參觀點是1970年第一次氫彈爆炸的試驗場”
更正:1970應改為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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