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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 : 一去不複返的壯士——江上虹預謀刺殺江青

(2025-10-22 09:21:34) 下一個

一去不複返的壯士江上虹預謀刺殺江青

                老 鬼

  1977年我在大同市礦山機械廠當工人時,常去大同師院老師章宏誌那裏串門。他原是北京13中的,插隊到山西雁北,後又招上來當老師。章宏誌給我講的江上虹預謀刺殺江青的案子令我久久難忘,震驚不已。這是聽他哥哥章宏遠說的。他哥哥因為公開批評江青,被關在北京半步橋監獄。江上虹也關在那裏,兩人關係良好。這樣上虹的案子就透露出來。我一直很敬佩上虹。30年後的2007年終於與他相識,采訪了他,了解了這起案子的梗概。

  江上虹是老紅軍江一真的長子。1945年6月27日生於延安八路軍總醫院。因為出生時,剛剛下過雨,天上出現了一道美麗的彩虹,江一真就給兒子起名為江上虹。

  三年困難時期,上上下下都吃不飽,上虹也嚐到了饑餓的滋味。母親吳俊偉想方設法省下糧食給上虹吃。那時候,上虹的父親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從福建省長降到三明市鋼鐵廠當副廠長。有一次,省委第一書記葉飛的夫人請弟兄倆去家裏吃飯。弟弟上舟去了,上虹心裏有疙瘩沒去。因為他知道是葉飛整了自己的父親。

  上虹從小就血氣方剛,表裏如一,不會虛假偽裝。

  1962年七千人大會後,江一真獲得平反,恢複名譽,9月調到北京農墾部任副部長。1963年全家遷入北京。江上虹來到北京4中上初中。他天生就厭煩讀書,學習成績一直不好,多次留級。1963年時,他已18歲了還在上初中。弟弟上舟特別愛學習,後來考入清華。上虹則最煩讀書,隻要不是數理化,別的方麵都優秀。與同學關係融洽,愛幫助別人,慷慨大方,喜打抱不平,身體特棒,受七俠五義影響,酷好武術拳腳。就是功課不行,在四中這個北京的頂尖學校裏非常非常難受。

  1964年初中畢業後,上虹死活要去當兵。父親終於同意,讓他去找老戰友,河北省軍區政委王奇才幫忙。王政委聯係好後親自給他送到北京軍區66軍196師586團特務連。當時鄭三生任軍長。196師駐地天津楊村,是我軍第一個蘇式武器改裝師、第一個對外開放師。接待過很多外國元首政要。1960年蒙哥馬利元帥曾到該師訪問。1965年8月,印尼共產黨主席艾地也到該部隊參觀過。

  上虹這個特務連相當厲害。1964年大比武時曾給中央首長現場表演攀登高建築物,博得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鼓掌讚許。上虹對分在這個赫赫有名的特務連非常滿意。那是鋼中之鋼,虎中之虎。他入伍後如魚得水,表現良好。這個學校裏的留級生,入伍第二年入團,第三年成為預備黨員。家人都很高興,感覺上虹當兵這條路選對了,他就適合在部隊幹,是塊好料。軍事考核、射擊投彈、刺殺、捕俘項項優秀。他自幼即好舞刀弄棒,擒拿格鬥正對他的興趣。很快就擔任了副班長。他爬房上樹敏捷迅速,如履平地。有段時間回家從來不走門,一定要翻牆進入,很有點飛簷走壁的功夫。

  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父親江一真時任農業部黨組書記,代部長,處境日益困難。1967年初,父親的直接領導譚震林成了二月逆流黑幹將,很快農業部揪出了譚震林、江一真、季宗權(時任農業部辦公廳主任,曾是林彪秘書)反黨集團。造反派硬說江一真要鼓動郊區的農民進城來保自己,鬧事。上虹聽說後,擔心父親的一些文件和材料被造反派搶走,連夜從楊村偷跑回家,把父親保險櫃裏的材料轉移。

  不久江一真就被關押起來。上虹是老大,經常回家照看,當時家住頭發胡同9號。有一次,得知造反派要來抄家,他特地把媽媽藏到房頂的小閣樓裏,並將自己做的軟梯拿走,讓造反派無法找到母親。還有一次,父親在中南海門口被批鬥,正巧上虹路過,親眼看見造反派用煙頭燙自己父親,心如刀絞。自那以後,他多方打聽父親關押地點,想去營救父親。聽說北京師範大學要批鬥江一真,上虹帶著肖鵬的兒子肖國峰和王奇才的兒子王戰生等小弟兄去北師大,天真地企圖把父親劫走。但由於造反派人數眾多,層層看守,根本無從下手,他隻好眼睜睜看著父親在那兒彎腰挨批,愛莫能助。

  1968年2月,江一真被北京衛戍區正式監押。同月,江上虹也被部隊清退,說他沒與黑幫父親劃清界限,違反紀律,擅自卷入地方的文化大革命運動,預備黨員也給撤銷。被分配到北京市朝陽區白家莊果品批發站當裝卸工。

  從此他開始賣苦力,每天裝車卸車,扛著盛滿水果的麻袋入庫,單調而乏味。他情緒低落,無精打采,出工不出力。下班後就找人練拳習武。

  上虹經過特務連的鍛造,功夫不俗,脫軍裝後,越發鑽研武道。當時他有個101中的哥兒們黃鬆經常跟前全國拳擊冠軍王國鈞學拳擊。通過黃鬆上虹也認識了王國鈞,經常去王那裏練習拳擊,切磋實戰技術(黃鬆現是國家汽車工業權威,院士)。

  另外他還結識了著名武術家姚宗勳,我國形意拳的泰鬥,國家體委武術界的權威。他拜姚為師,閑暇中苦練形意拳、大成拳。

  有一天去批發站上班,上虹騎著輛當時很時髦的錳鋼自行車,被幾個小痞子盯上,過來尋釁,要劫他的車。上虹偵察兵和武術的功夫發揮了威力,左右幾拳再加兩腳,沒用什麽特別的擒敵招式即把那三個家夥打趴下,俯首稱哥,連連求饒。

  上虹被視為黑幫子弟,狗崽子,在果品批發站幹最苦最累的活兒。一天到晚背麻包上跳板,往庫裏卸栗子、核桃、瓜子、蘋果等等。上虹沒心情好好幹,整天吊兒郎當。下班時還常偷拿些水果藏在工作服裏帶回家。差不多幹了一年吧,最後被單位開除。那是1969年夏,某個大熱天,上虹隻穿了件工作服上班,單位領導突然向他宣布,因為不遵守紀律,屢屢無故曠工,予以開除。上虹聽罷,扭頭就走。那領導卻不準,說公家發的工作服要收回,上虹當場脫下上衣,怒摔在地,凜然光著大膀子回到家。

  此後,上虹無業在家,有大把時間結交各方朋友。一時間,他家成了救濟站。一些被打倒的黑幫子弟經常前來相聚,主要是福建省委大院和農業部、農墾部的子弟。上虹好客仗義,這些無家可歸的黑幫子弟都能在上虹家吃到一碗熱飯。當時江一真與馬文瑞、孫大光、習仲勳等關在一起,上虹與他們的孩子同命相憐,有過來往,互通消息,抱團取暖

  上虹雖尚武好戰,卻富有同情心,見老幹部受苦受難,非常難過,總盡自己力量幫忙。老紅軍魏傳統家與他們家很近。魏傳統當時已給抓起來。他愛人劉超是農業電影製片廠的書記,歸上虹的父親領導。這老婦身患重病,大小便失禁,無人照顧。上虹就經常去魏傳統家,幫老人洗髒衣服,洗有屎有尿的內衣內褲,還陪老人聊天。那時候林彪事件剛剛發生,上虹一再叮囑老人千萬不要暴露她是林彪和葉群結婚的介紹人。

  獲悉地質部長何長工在外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工資停發,家裏經濟十分拮據,上虹就幫何長工的愛人陳阿姨賣掉了他們家的鋼琴,以解決生活困難。他自己沒錢,就送給陳阿姨糧票。由於幹校食堂吃得很差,何長工身體虛弱,出現尿血症狀。上虹就勸陳阿姨趕緊給周總理寫信,讓總理通知餘秋裏想法解決。陳阿姨照著做了,很快有了結果,何長工被批準回北京看病。這中間起作用的一個是周總理,一個是餘秋裏,再一個就是江上虹。為此,陳阿姨特別感激江上虹,常請上虹來家做客吃飯,老人最拿手的是米粉肉,做得特別好吃。

  這時候,上虹已對江青極其厭惡。因為文革開始後江青成了中央文革的太上皇,整天點名揪鬥壞人,一會這個特務,一會那個叛徒,害人無數。農業部揪出了譚、江、季反黨集團對上虹刺激很大,讓他倍感壓抑。1968年3月,江青曾在大會上公開叫嚷:過去我保過譚震林,現在我要喊:打倒譚震林!他是劉鄧陶的黑幹將,現在有確鑿的證據,他是叛徒!

  譚震林是江一真的頂頭上司。江青如此陷害譚,令上虹對她恨之入骨。他在學校不是好學生,在果品批發站不是好工人。惟有在部隊那一段表現最優秀,還被趕出了部隊。與朋友們一起喝酒吃肉時,常常公開數落這婆娘,咒她不得好死。

  上虹對挨整的老幹部感情特深,成了鐵杆的保爹派。聽說父親病情加重,異常擔憂,苦苦思索如何把父親弄出來,到醫院看病。

  上虹回憶起那段慘苦的日子,哽咽著說:那時候,父親被徹底隔離,不許探視。弟弟妹妹都小,是我攙扶著媽媽,冒著大雪去肖克家,把父親的現狀向肖克講了,希望能批準父親住院治療。情急之下,我給肖克跪了下來,懇請他把我媽寫給總理的信遞給聶榮臻,替我爸說說好話。肖克自己處境也很困難,依舊答應了。可聶榮臻接到信後,感覺自己正受批判,說話沒力量,又把信轉給了還在工作的李富春。是李富春轉給了周總理。在總理的批準下,父親才被送到阜外醫院治療。阜外的黨委書記正好是父親當年的學生,對父親不錯。但父親的心髒病很重,阜外沒特效藥,後來是301醫院院長塗通今讓他老婆偷偷給了些好藥,父親的病情才轉危為安。我也給父親搞了些安宮牛黃丸什麽的,幫父親熬過了這一劫。

  目睹全國各省市、部委及各大專院校的一把手全被統統打倒,上虹想不通哇!怎麽幾天工夫老幹部就全成了壞人,他們中央文革那幾個左派全是好人?怎麽隻一晚上,久經沙場的老紅軍譚震林、肖克、何長工、爸爸就都變成了反革命?這怎麽可能?上虹感覺到了這夥左派視老幹部為敵,尤其是江青,手上沾滿了老幹部的鮮血,沾滿了文藝界無辜人士的鮮血!

  上虹流著淚對我說:江青這婆娘是禍國殃民的妖婦,是一個陰毒的害人精!她仇恨老幹部,四處造謠惑眾,陷害忠良,殘害無辜,必須除之,以拯救老幹部於水火!所以那時候,我就萌發了幹掉她的想法。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我不想活了,我要采取行動。我已經28歲了,我不怕死,根本不怕死。我這條命換那婆娘的命值了!太值了!我知道,這是一場同歸於盡的行動。失敗了要殺頭,成功了更要殺頭。這是條通向墳墓的絕路。但忍無可忍了,必須起來行動!過去中央對江青有約法三章,不讓她過問政治。現在她按奈不住狼子野心,跳了出來,大肆整老幹部,誰都不好,就她好,誰都罪惡累累,就她為人民立新功。這麽下去,還有多少幹了一輩子革命的老幹部要被她整死害死啊!不行,必須起來幹!男子漢,大丈夫不幹就不幹,要幹就動真家夥幹。我不用嘴巴,也不用筆杆子,而是準備真刀真槍地幹掉她!反正我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了無數老幹部,其中也包括我爸。我跟張誌新不一樣,她是個弱女子,耍筆杆的小知識分子。我是個大男人,當過偵察兵,槍法好,會些拳腳,能抄家夥。古代有荊軻刺秦王,現在也得有荊軻刺江青。這女皇幹盡壞事,禍國殃民!我跟婦女娘兒們不一樣,跟書生文人不一樣,我是練武的,不會耍嘴皮,就想用家夥報效國家

  上虹淚花閃閃地傾訴了他的真實想法,全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上虹說首先要搞家夥。這才能幹大事,必要時還可以上山打遊擊。早在福建上中學時他就玩過槍,當偵察兵後更精通了多種武器,槍法優秀。他知道如能搞來40火箭筒最好,打坦克都沒問題,打江青的紅旗車更不在話下。北京西郊的山裏有軍火庫。但具體怎麽實現?他曾想過用羅卜刻一個總後軍械部調撥章。利用部隊裏的關係從軍火庫搞武器。後來感覺不好辦,眼前最現實,最容易做的是先把好友鍾小英的那支手槍給取回來。

  鍾小英曾是哈軍工的學生,其父鍾民原任福建省副省長。文革初期哈軍工造反派抄陳雷(黑龍江省副省長)家時,鍾小英參加了。在抄家過程中,他發現了一把槍牌櫓子,趁人不注意,偷偷財迷了。隨著一個又一個要求上繳槍支的布告張貼,為防備萬一,鍾小英把手槍秘密藏在哈軍工教學樓的一個樓頂上。鍾小英告訴了上虹這件事。上虹決定與鍾小英一起去哈爾濱取槍。

  此行不知是凶是吉,臨出發前,上虹買了隻母雞,專門看望了江華的兒子及葉飛的孩子,以示告別。順便說一句,文革開始後,福建省委一把手葉飛被打倒,整得很慘。江一真專門給孩子下死命令不準回福建,更不準參加揪鬥葉飛的行動。雖然葉飛曾把他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江魏反黨集團首領,江一真依舊認為葉飛不是壞人,福建打倒葉飛是錯誤的。所以上虹跟葉飛家的孩子關係良好。

  1972年上虹他倆來到哈軍工教學樓,在一個樓頂找到了那把槍牌擼子。手槍用很多稻穀殼埋著,保存良好。他們順利把槍帶回北京。

  鍾小英跟上虹一樣也是憂國憂民之士,勇氣非凡,可惜2002年病逝。

  搞來槍後,上虹心裏有了底。下一個任務就是偵查江青行蹤,摸清其行動規律。他開始探聽江青在釣魚台的住處。也去踩點看她從哪個門進出中南海。他曾對獄友張效祖說:我有路子,能打聽到江青的車號。

  講到這時,上虹噙著淚說:我在懷仁堂見過毛主席。我不反對毛主席。我覺得毛主席老了,他身邊盡是壞人。江青蒙蔽了他,這婆娘是國家大害,不除掉國無寧日!我知道自己幹這事罪大惡極,刺毛主席的夫人,不管成否都活不了。而且要秘密殺掉,沒人知道,不能給我做宣傳。但我不在乎隱姓埋名。我這麽幹就不準備活了,默默無聞就默默無聞,無所謂。文化大革命死了多少人,我已對生死看的很淡。如果萬一僥幸活下來,就上山打遊擊。

  上虹說到此再度哽咽,滿目蒼涼。

  幹這事,人越少越好,否則容易泄密。上虹讓鍾小英出主意,當參謀,吳順來做助手。吳順來也是上虹的鐵哥兒們,其父吳樹榮是1925年的老黨員,在北京軍區後勤部,原平西軍分區衛生處長,肖克的部下。這吳順來認識一個東北兵團跑回來的小青年,叫李維中,家住崇文區。在聊天時,吳跟他透露了對江青之流的痛恨,模糊提及了一下要幹些行動救國救民,引起這小青年的強烈好奇,非要入夥。看這小青年態度特別誠懇,上虹就同意了。後來證明這家夥不行,他從東北兵團跑回來後賴在北京,騙吃騙喝。

  1973年8月,中共召開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9月30日十屆一中全會公報宣布:江青繼九大後,依然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從10月起,江青又掀起了一場反擊右傾複辟勢力,反擊修正主義回潮的運動,上躥下跳,數她活躍。

  上虹好喝酒豪飲。他一喝酒就口無遮攔,痛斥江青。他冷笑道:江青那婆娘算個什麽雞巴東西,她那點破事我們都知道,倒貼都不要,怕髒了家夥。一定想法幹掉她!我槍不離身就是隨時準備下手,豁出去跟她同歸於盡了!

  東北兵團的小青年李維中看到上虹腰裏整天帶著槍,發現他不是口頭,而確實是真要付諸行動,開始後怕。謀刺毛主席的夫人,中央政治局委員,那將是絕頂大罪,十惡不赦,要舉國緝拿,碎屍萬段呀!他越想越害怕,好奇心給嚇沒了影。為立功贖罪,他暗暗告發了江上虹。

  上虹馬上就感覺到那孩子眼神不對總躲著自己,不敢看自己,就明白大事不好,趕緊把槍藏了起來。

  1973年11月初的一天,下午四五點鍾,北京市公安局的警察突然出現在複興路61號院。當天上虹的母親剛剛搬家,上虹正幫助收拾東西。街道居委會來人說,江上虹有你電話。上虹剛一走進居委會,就被幾個警察摟住反銬起來。趁警察不留神,上虹猛然衝出大門,向外跑去。警察們迅速趕上,撲上去給他按倒,直接扭送到吉普車。上虹的膝蓋摔傷。

  我問:帶著反銬,根本跑不了為何還要跑?他說目的就是要讓周圍人看見他被抓了,好轉告給家人。

  當場從他媽媽家的廁所馬桶水箱裏搜出用塑料布、黃油、牛皮紙包著的手槍一把。

  上虹的愛人張敏說;我有預感。前一天晚上,他囑咐我,不管我出了什麽事,你都要好好生活,好好帶著孩子。上虹被抓後,警察來到媽媽家,通知了媽媽。我那天下午才知道。媽勸我好好配合公安的工作。警察讓我帶著他們又到了自己的小家,還有居委會幹部。這些人把我們家抄了個底朝天。幸虧上虹從來不寫日記,沒有文字東西。他們拿走了一些照片,還拿走一本書,記得是很普通的一本書,好像是機械維修方麵的。他們還帶來了掃雷器,用掃雷器掃每一間房,每一個角落,看還有沒有武器。

  與此同時,他的兩個好友鍾小英、吳順來也被逮捕。

  1974年1月份,北京市公安局的1號《敵情通報》,宣布北京市破獲了一起現行反革命武裝暴亂集團,就是江上虹、鍾小英、吳順來這3個人。那個姓李的告密者也一同被捕。

  張敏說:確實是全市通報。我所在單位開大會時就傳達了這件事,說北京最近破獲了一個企圖武裝叛亂的反革命集團。那時候成天講階級鬥爭,教育我們不要忘記階級鬥爭。這案子成了階級鬥爭激烈的體現。

  好友王戰生說是家裏的警衛員告訴他,江上虹組織了一個反革命武裝暴亂集團,要上山打遊擊,給抓起來了。

  1974年10月1日國慶25周年,一大批剛剛解放的老幹部出現在國慶招待會上。這其中就有江一真,而兒子江上虹卻作為反革命暴亂主犯,在監獄裏被單獨囚禁。他戴著鐵銬,腳上砸著沉重腳鐐。牢房24小時都亮著燈,晚上睡覺也不關。

  上虹緩緩說:給我整日戴著腳鐐、手銬。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我犯下了謀殺文革旗手的大罪,肯定要處以極刑。但我不偷不搶,我是為正義出氣,為正義獻身的。我28歲了,再過28年又是一條好漢!我在部隊槍法很準,早就想著用自己的槍法為國效勞。我不在乎死,像荊軻那樣轟轟烈烈的死值得。那個揭發我的是個小人,他後來害怕,偷偷檢舉了。我們是幹部子弟,他是市民子弟,壓力一大,頂不住,就給我出賣,好立功贖罪。我要早知道他這麽幹,絕饒不了他。我就怕事情還沒做就出事,唉,這麽快就完蛋了,怨我有眼無珠。

  這是中國文化大革命中所發生的一起最嚴重的企圖謀刺江青的案件,驚動了公安部。審問在一間很大的房子舉行。共有13個公安及軍人參加。他享受了最高級的待遇。據說北京市公安局長劉傳新親自到場。

  上虹帶著腳鐐手銬,坐在一張鐵椅子上,房間的牆是橡皮的。

  明人不做暗事,上虹不會撒謊抵賴,坦然把自己想法都承認了。他說:我私藏槍支就是準備幹掉江青。毛主席歲數大了,糊塗了,被一幫壞人包圍,他身邊都是小人。江青是個迫害狂,以老幹部為敵。不給她除了,還有很多人會被她害死。這事就是我自己一人策劃的,父母和老婆一點不知道,沒人指使。我對幹這事有信心。第一我有家夥,第二我各種關係多,消息靈通;第三我自己槍法準,有點功夫。

  雖然案情重大,但上虹感覺不少審訊他的公安幹警都同情他。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樣,沒一點點凶光,充滿憐憫。能感覺到他們也對江青沒好感。那個劉傳新原是南京軍區的,調到北京市公安局當局長,他對上虹還算客氣。

  公安局最想知道上虹背後還有沒有人,挖空心思,翻來覆去,一個勁追問他的後台是誰,誰指使他的。上虹說我沒後台。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沒任何人教唆我。我痛恨江青,她大肆整老幹部,傷害人無數,大家都對她敢怒而不敢言。我要用行動告訴世人:中國男人不都是割了蛋的!

  上虹知道,自己的案子不會公開審判。他明白可能有一天,不出這個院子,就給他處理掉,無人知曉。他不在乎,他幹這事不是為了出名。所以他做好了被秘密處決的準備。可也不甘心乖乖被宰。

  關在裏麵時,他曾兩次趁放風時企圖逃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那獄牆高達3米,上麵又有電網,他武功再好也插翅難飛。放風時,警衛幹警林立,如臨大敵。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出牢門就發狂地向獄牆衝去,沒跑到牆根即被幹警摔倒,砸上懲罰鐐(僅5個鐵環,半步都無法走,得一點點蹭著移動)難友都說他犯傻。像頭關在鐵籠裏的豹子,一點沒希望還往鐵欄上撞,毫無意義。

  他也曾仔細盤算過越獄的招數搞身警服混出去。冥思苦索怎麽能在幾秒鍾內把看守一拳擊昏,扒掉衣服,自己換上,再大搖大擺地闖過監獄大門。他當過偵察兵,有武功,自信有這個能力。但要真正行動並不容易,隻鋸斷那沉重的腳鐐就難上加難。後又派兩個人與他同號,監視他,更斷絕了逃跑念頭。

  他多次透露,若能跑出去就上山打遊擊。

  在監牢裏,為打發光陰,他堅持練氣功。站功、躺功、坐功都練。並以武術老前輩郭雲深為榜樣,戴著鐐苦練半步崩拳,練得腳踝骨傷痕累累。這郭雲深是形意拳大師,因為民除霸,犯了人命官司,被關進大牢。他頸帶枷鎖,腳纏鐵鐐仍堅持習武,創造出了半步搏殺的絕技半步崩拳,聞名武術界。

  上虹也以郭大師為楷模,戴著腳鐐能站樁2小時,紋絲不動。後來能看書時,為打發時間,他效法父親,背下了厚厚的《湯頭歌》、《平湖脈學》等中醫著作

  可能他這個反革命暴亂集團很鬆散,並沒建立一個正式的有名稱,有章程,有紀律的組織團體。他隻是對江青不滿,並不反對毛主席、共產黨。還有他不寫日記,不寫文章,疏於舞文弄墨。他幹這事沒有任何文字記錄,一切都是口頭策劃和醞釀。由於他不愛看書,不懂理論,也沒有寫個《五七一工程紀要》或《聲討江青》之類文章的衝動,他僅僅有謀刺的想法和準備,並未真正實行。這個案子就拖了下來。原因不明。或許是江青不得人心,積怨甚多,諸多老幹部,包括公安係統內部都有不少人暗暗同情上虹。或許是他父親的麵子,長征老幹部,搶救過劉伯承、林彪、王稼祥等中央首長,與葉帥、聶帥關係很近。總之,上虹的案子沒有立刻判決。但要是換個普通人家的子弟,恐怕早就槍斃了。

  大約1975年底,上虹的母親吳俊偉給周總理寫信。說兒子被抓兩年後生死不明,既不放,也不判,非常著急,自己年老多病,懇望能允許探視。不久上麵批準家屬可以探視。母親和愛人張敏來到半步橋監獄。母親見到上虹的第一句話就是:兒啊,你千萬別越獄,要好好活著!隻要不反毛主席就沒事。母親知道兒子的脾氣,就怕他越獄。

  上虹被單獨監禁一年多後,給他牢房裏派來兩個監視他的犯人。一個叫張效祖,是北京化工試驗廠的工人。這小夥子因為對別人說江青演過電影就給抓了進來。他與上虹相處幾個月,對上虹非常佩服,全然忘記了自己的監視任務。因為他也練過形意拳,與上虹有共同語言,很快成為上虹的好友。他見上虹的腳鐐磨破腳腕,就把自己的遊泳褲扯成布條,纏住鐵環,不讓腳鐐直接碰上虹的皮肉。上虹也仗義。有一次,效祖拉肚子,還沒到茅坑就拉了一地。上虹用雙手將地上的糞便清理幹淨(牢房裏不能有布,用水限量)。

  還有一位叫郭漢文的獄友,捕前是北郊農場書記。因屬下發生眾多五類分子被殺,將他逮捕問罪。一次老郭發高燒38度,上虹多次對看守反映老郭發燒了,請求給他看病。看守訓斥道:發這點燒算什麽,當在你們家呢?這是監獄。上虹就用手給老郭搓背,直搓得自己滿頭大汗,來為老郭降溫退熱。老郭當時近50歲,成熟穩重,經常給上虹講些做人的道理。勸他遇事冷靜,不要衝動魯莽,與人交談時不要搶話。老郭現已90多歲,他對上虹的評價是:挺剛強的。

  在裏麵,效祖隻記得上虹哭了兩次。一次是某天提審回來後,上虹默默流淚。問他怎麽啦?他說:效祖,我把我媽揭發了。

  第二次是效祖轉移牢房時,上虹流著淚對他說:你如果放出去了,找我老婆,讓她跟我離婚吧。

  上虹的毛病是脾氣急躁,愛罵人,愛搶話,插話,不容人講完

  孫維世當時也關在那裏,並死在那裏。聽說他要刺殺江青,不僅犯人,連看守都對他客客氣氣。他被稱為監獄鐵漢。都知道這是個不要命的主,罪大至極,說槍斃就槍斃。別看他犯了死罪,卻牛逼得很。能抽上別人給他卷的大炮煙,能享受流氓、小偷、殺人犯對他點頭哈腰的體麵。

  熬到1976年10月,一聽說打倒四人幫,上虹就明白自己這條命保住,不會被判死刑了。果然,很快就給他判了個無期徒刑。判刑後,才給他轉到隔壁的監獄襪子工廠。那裏麵都是刑期15年以上的。

  據上虹自己說,他織的襪子還不錯。

  由於他仗義,喜交朋友。監獄裏的不少犯人後來都變成了他的哥兒們,章宏遠就是一個,還有章乃器的兒子章立凡、武林高手劉少增等。上虹在監獄裏勞改期間沒怎麽受罪,人們都知道他膽子大,亡命徒,敢跟江青叫板,沒人敢惹他。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兒。他成了獄頭老大,收拾過一些刑事犯。上虹嚐到了當牢頭獄霸的滋味,正經風光了一把。

  又關了一年,1978年四五月間,他終於獲釋,愛人張敏和兒子去把他接回了家。從1973年冬到1978年春,上虹共在半步橋監獄關了近5年。

  市法院的平反通知書中,還留個尾巴,說他私藏槍支,圖謀不軌。

  老幹部,北京市紀委領導孫國梁認為:在非常時期,非常情況下,使用非常手段解決江青也不為過。他為江上虹的案子積極奔走,克服一個個障礙,最後,北京市高級法院終於給上虹徹底平反。

  但工作問題怎麽解決呢?父親江一真直接找到葉帥,申訴上虹1968年被部隊處理複員是受自己牽連,應予糾正。葉帥對江上虹密謀刺殺江青的事早有耳聞。季宗權曾專門把上虹反江青的情況寫了材料遞交給葉帥。葉帥當即批示北京衛戍區處理,這樣就被恢複軍籍,恢複黨籍。安排到北京衛戍區警衛二師司令部訓練科,任排級參謀。他從普通戰士一下子提成幹部,也算是對他冒死為國除奸的一個肯定。但上虹不大高興,嫌這排級參謀太小。

  當然,所有國內媒體都沒有報道上虹這起反革命武裝暴亂集團案始末。他本人又不愛講,此案很快被歲月淹沒。

  在反對極權暴政的鬥爭中,需要林昭,需要遇羅克,需要張誌新,需要胡耀邦,也需要江上虹。各有各的位置和作用。監獄鐵漢獲釋後,被大家視為英雄,爭相慰問。上虹與諸多大黑幫的孩子都關係極好。

  國難當頭,上虹這個被吊銷了預備黨員的群眾,卻比很多正式黨員還優秀。麵對四人幫瘋狂迫害老幹部,迫害異己,他沒在一旁觀望,敢怒而不敢言,他非但敢言還敢幹,冒死行動了一把。雖敗猶榮,其勇氣可歎,其精神可敬!

  江一真提到上虹時批評道:那地方有四個門,你怎麽知道她走哪個門?跟李逵一個樣,是個莽漢。有勇無謀,根本不可能成功。

  

  從監獄出來後,上虹還想為國家解決糧食問題。因為坐牢期間,一獄友曾對他介紹過水葫蘆這種植物,蛋白質高過大豆,比糧食高產,還不易腐爛,不發黴。如種植這個可解決國家缺糧問題。上虹信以為真,想用這個項目到農村扶貧。他把母親調動起來,到廣東考察水葫蘆的生產情況。還讓德平品嚐水葫蘆做的蛋白粉,得到了德平的支持。他並說服了北京東方製藥廠一位主任搞水葫蘆。但有兩個問題沒解決,一是味道不好,一是綠色。後來證明,這種植物害大於利,那獄友吹過了頭。

  80年代以後上虹下海做生意,一直不順。他非那等陰險狡詐之人,豪俠又善良,對下屬寬厚大度,頻頻挨宰受挫。在廣東折騰多年卻無起色。結果很多當年的馬仔都變得比他有錢。父親在福建、河北的關係很多。但他從不到福建、河北做生意。從不打著父親的招牌攬生意,他極好強,非要靠自己。

  上虹是位江湖傳奇,故事很多。上世紀80年代在廣州,一提起江大哥,無人不曉。口碑特好,重義氣,不貪財。整天幫朋友幹這幹那。有時候沒那能力也答應,有一點點吹,但非常真誠。他揮金如土。今天口袋裏就剩兩萬元,就敢把這兩萬元全花光,一分錢不留。司機結婚,他抬手就給10萬元。他最有錢時,隻要叫聲江大哥,皮包裏的幾萬幾萬任你隨便拿。那時候,他住在廣州最好的白雲賓館,一包就是一年。

  他沒錢了就找人借,身邊總養著一幫人。他喜歡那個氛圍,走哪都有幾個馬仔跟班。某年春節前,他向個有錢朋友要30萬,朋友說過年怎麽用30萬。他說我的一群弟兄也要過年呀!上虹交友不看家庭,他坐牢認識了一批平民子弟,出來後都成了鐵哥兒們。有求必應。其中不少人靠他的關係,發了大財。這些人當然忘不了上虹,會不時給他些接濟。

  他熱心助人的例子俯拾即是。武術老前輩姚宗勳文革中被趕到到昌平農村,是上虹出麵找關係給他辦回到市內。姚老生病後,上虹又親自幫他聯係住院,找大夫。

  獄友張效祖釋放後回原單位很受歧視,上虹聽說後立即找楠楠,請楠楠父親出麵幫忙,終把效祖的工作調動解決。效祖的老丈母娘病重,上虹自告奮勇從很深的院子裏給背出來,放到車上。一個部長的公子,替個平民背他的老丈母娘,事雖小,也能看出上虹的古道熱腸。

  前拳擊冠軍王國鈞有什麽困難,上虹總熱心相助,還曾騎車大老遠去看望王教練,並將自己從豐台搞來的狗肉送給王。

  世界景泰藍大王陳玉書在創業階段,默默無聞,一貧如洗時,也曾得到過上虹的幫助,給他介紹關係,找資金。

  某中醫世家子弟高誌學因為政治問題坐牢,出來後被開除公職,沒有工作。上虹幫助他平了反,找到工作。這人為救上虹父親,親自配藥,幫江老轉危為安。

  楠楠的父親孫國梁後來查出患有癌症,上虹立刻托人,拐彎抹角找到了美國前總統卡特的私人醫生,通過電話介紹了老人的病情,聽取那位美國醫生的治療意見嘿呀,他不愧是衛生部長的兒子。

  鍾小英的父親希望調回上海工作,上虹立刻找德平幫忙,費了不少力氣,終於辦成。

  出獄後一段時間,他協助父親,為好幾個老幹部落實了政策。老爸動嘴,他跑腿

  上虹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朋友太多,除了幹部子弟,還有不少平民子弟,良莠不一,甚至還有刑事犯。以至於正經好人慢慢的對他敬而遠之,漸行漸遠。剩下一群對他有所圖的宵小包圍著他,利用著他。隻要認他當大哥,有些一看就不好,滿口瞎話,坑蒙拐騙的人也交,也熱心幫。比如他認識了林立果的警衛員,因為這人武功高強,花大力氣給他調到北京。後來此人偷渡到澳門,劫過賭場,成了黑社會的頭子,最後被殺。因此,上虹免不了受些不良影響。他是紅二代中的怪物,寵愛武功,是個草莽,又是個大仙,江湖氣特重,整個一現代的梁山好漢。毛病不少,但從骨頭到肉都幹淨。他跟朋友比跟老婆還好。一天到晚不著家,浪跡天涯,遊俠四方,空手走遍天下都有人熱情接待。他的公司後來慘敗,他的財富不是錢,是勇氣和朋友。

  我1977年就聽說過江上虹刺殺江青的事跡。非常非常崇敬。直到30年後,通過好友程奇逢才與上虹結識,因為當年惡毒攻擊江青同誌也是我的一條反革命罪狀,且都有尚武愛好,兩人一見如故。電視裏每逢有拳擊或終極格鬥比賽,都打電話請上虹觀看。據上虹說:張聞天的兒子也曾想寫他,但沒有同意。與我見麵後,當即同意讓我寫他。我感到了上虹的信任和肩上的責任。

  嗚呼,文革中,對江青不滿的人比比皆是,反江青的人也不少,但真正準備家夥,欲刺江青的全中國恐怕也就上虹一個。麵對女皇四處殘害無辜,雙手沾滿大量幹部、知識分子、文藝人士、普通群眾鮮血,國人皆敢怒不敢言之時,上虹決心舍身欲幹掉之,實為救國除奸的俠士!為民除害的英雄!其舉動震世駭俗,勇氣驚人。

  有時候,在特別情況下,國家就需要魯莽,需要李逵。

  上虹膽子大可能有遺傳因素。他老爸膽子就大,有點二,在1959年反右傾時,敢替犯右傾錯誤的省監委書記魏金水說話,導致自己垮台。打倒四人幫後,到衛生部當部長期間,平反了大量冤假錯案,人們交口稱讚。後來卻主動將衛生部一把手讓給別人,自己到河北省當二把手,及其少見。在河北,江一真緊跟耀邦,堅決解放思想,與凡是派鬥,不怕孤立,不怕誣告,不怕丟官,一根筋到底有其父必有其子,上虹這種魯莽,這種二,也非常難得。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若不打倒四人幫,上虹肯定槍斃。

  在文革血腥恐怖的歲月,最稀缺是勇氣,最有水平的是勇氣。毛澤東是中國的紅太陽,九百個秦始皇也不及。江青係毛澤東的老婆,反江青就是反毛澤東!這是明擺著的。文革開始後,江青成了旗手,周總理多次在大會上帶頭高呼:誓死保衛江青同誌!誰反對江青同誌就打倒誰!那時候,江青權傾一時,威震全國,別說老帥們對她敢怒而不敢言,連周總理、林副主席都要向她點頭哈腰,百般討好。

  陶鑄在會上批評了她,惹怒女皇,頃刻被打倒,迫害致死。

  她一句話,彭老總就被從成都揪回北京,受盡批鬥淩辱毆打。

  她說譚震林是叛徒,譚震林立馬遭炮轟,被批得聲名狼藉。

  她揭露烈士子弟人大副校長孫泱是特務,幾天後孫泱慘死地下室。其妹孫維世不服,上書周總理為哥說話。被江斥責為反對文化大革命,是反革命,投入監獄,殞命半步橋。

  她說傅連暲是個壞家夥,親自給總後打電話,指使逮捕。兩星期後,75歲的老人在秦城監獄被酷虐致死。

  她公開點名空軍的劉震、成鈞、何廷一是壞人,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將軍連夜即被抄家遊鬥,淪為黑幫。

  作家海默因為私下表示了對江青不滿,遭人揭發,被革命群眾活活打死。

  她在大會上誣陷天津市委領導王亢之是叛徒、特務。王不承認,當場反駁了她。自知觸怒江青,大劫難逃,回家後即吞藥自殺。由於王亢之是深澤人。江青信口就說:深澤出叛徒,是叛徒窩。結果小小的深澤縣,我的老家被折騰得雞犬不寧。全縣16萬人口中被揪出2900多叛徒,受株連達3萬餘人。宋景毅、武光、李守真、張逢時、馬建民等都成了叛徒嫌疑。

  她欣賞唱歌演員劉秉義,結果劉殺了人也安然無恙。

  嗚呼,她被稱作紅都女皇,千真萬確,那真是權勢赫赫,一言九鼎,所向披靡,傷害人無數。所以,後來才有那麽多幹部群眾要求判其死刑。

  但毛澤東活著時,幹掉江青,常人想都不敢想,找個殺人犯給他十個膽子也沒勇氣幹。單就這一點來說,上虹是7億中國人裏數一數二的好漢,頂呱呱的血性男兒,我們這缺少血氣的國人中的一塊瑰寶!他這莽漢永遠值得敬佩!

  寫上虹的文章已經壓了5年,一直不甚滿意,因年代久遠,材料稀缺,上虹本人又患腦溢血,記憶力差。同案犯鍾小英、吳順來皆都去世。文章十分粗陋,缺少細節。但現在,上虹已經走了4個多月,默默無聞地走了,悄無聲息地走了,誰也不知道的走了。為不埋沒這位當代荊軻,也顧不得文章粗陋,特在清明之際發表,供世人了解和懷念。

  用老幹部孫國梁的話說:在非常時期,非常情況下,使用非常手段解決江青並不為過。

  別看上虹留過級,學問有限,不會耍嘴皮子,沒當了大官,發了大財,被父親批為李逵式的人物,但上虹可歌可泣,了不起!了不起!、

  上虹的這些經曆,他自己從來不提,很少對人講,弄得社會上有很多版本。他剛釋放後就有人要寫他,還想給他拍電視劇,都被拒絕。結果幾十年過去,知道的人越來越少。官方唯一公開的記載是《一生求真江一真傳》中第363頁有段介紹。

  現在他走了,不能再讓他默默無聞了。

  曆史會記載這麽一筆:在文革那個中國曆史上最黑暗恐怖的陰森歲月裏,中國人不都是奴才,懦夫,也曾有上虹這樣的當代荊軻,一去不複返的壯士!

□ 來源:貝殼村網站(www.backchina.com)《文史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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