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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耳他兩人行(2) - 魯佐搖曳處 神殿孤寂時

(2025-02-08 10:43:18) 下一個

來馬耳他的第一個早晨,因為再不需要哄著貪睡的兒子,五分鍾,十分鍾,二十分鍾的等他起床,我和LD的效率高了許多。

酒店的自助餐還比較豐盛,雖然每天的品種變化少了些。

酒店外,一群男女老少正沿著海濱大道,迎著晨曦奔跑。

今天是馬耳他的禮拜日,街上一片寧靜。

我一直覺得,每到一個地方,體驗當地人間煙火的最好地方,就是那些市集。而在馬耳他,呈現當地生活最真實的地方,就是馬爾薩什洛克魚市。

馬爾薩什洛克(Marsaxlokk),距離斯利馬大約15公裏。

它位於馬耳他島的東南部,三麵環陸,一麵朝向地中海,其名字源自阿拉伯語marsa(意為港口)和馬耳他語xlokk(意為東南風),它是馬耳他第二大天然港。

這裏曾是羅馬帝國的一部分,經曆了多個文明的更迭,包括腓尼基人、阿拉伯人和騎士團的影響。

漁村雖小,卻是兵家必爭之地,曆史上幾次大戰,無論是大圍攻中的奧斯曼大軍還是後來的拿破侖法軍,都是首先從這裏登陸馬耳他島。

走在街頭,我彷佛回到了北非的莫納斯提爾(Monastir),現代馬耳他人和突尼斯人在文化上都有來自腓尼基人的基因,隻是前者進入了基督教世界,舉目皆是天主教堂,而後者則被伊斯蘭教同化,滿眼都是清真寺。

從1800年英國占領馬耳他開始,到1964年馬耳他宣布獨立,164年的統治,英國在這兒留下了三樣東西:當地人一口流利的英文,右舵駕駛,還有這些早已不再使用的紅色電話亭。

走進當地最大的聖母教堂,當地人正在裏麵做禮拜,悠揚的聖歌在拉丁十字的大殿裏回響,聽得入神的我,那一刻竟忘記了身處何方。

馬耳他雖然人口隻有五十萬,但擁有教堂的密度和信仰天主教的人口比例都在世界名列前茅。

天主教是馬耳他的國教,其教徒占馬耳他人口的94.5%。自公元60年使徒保羅在馬耳他傳教以來,天主教在馬耳他居民的生活中就一直占據重要的地位。馬耳他人對宗教很虔誠,他們為教會捐款的總數超過了世界上任何國家。

幾百年間,馬耳他數易其主,但無論政權怎樣變動,基層的行政管理、教育和慈善事業卻一直都由教會負責,教會始終是馬耳他老百姓最認同的組織,也是延續馬耳他民俗和文化最重要的載體。

這兒的任何一個轉角,都能看見耶穌和聖母的雕像。

還有幾天就是聖誕節了,馬爾薩什洛克喧鬧的街頭,也時不時出現了聖誕老人的身影。

一群當地的小學生戴著小紅帽,站在廣場上合唱《哈利路亞》。

不知道是否和這兒濃厚的宗教氛圍有關,CNN曾經五年內三次(2013,2017,2018)把馬耳他列為全世界過聖誕的最佳目的地。

當地人沿著海岸早早搭起了帳篷,今天是馬耳他最大和最著名的馬爾薩什洛克魚市(Marsaxlokk Fishmarket)。

作為馬耳他最主要的漁港,馬爾薩什洛克每天都有漁船出海,每個禮拜天是當周海鮮最熱鬧的交易日。很多漁民出海歸來,會直接在魚市售賣剛剛收獲的海鮮,這兒的海鮮比城裏超市的便宜,也更新鮮。

除了海鮮,當地人也會在市場裏售賣馬耳他特色食品。

這兒也有電影《教父》裏麵唐妮最喜歡的脆皮甜筒 - Cannoli,這種經典甜食最早由阿拉伯人引入西西裏,然後傳到馬耳他,馬耳他人慢慢發展出自己的版本Kannoli。和Cannoli相比,Kannoli沒有那麽甜,但更薄,更脆。

來到馬爾薩什洛克,怎麽能不嚐嚐它的海鮮呢?

這是當地備受推崇的美食 - 生醃海鮮(Crudo di Mare),雖然隻是以簡單的橙汁,海鹽調味,卻突顯了地中海海鮮特有的鮮甜。

十幾年沒去馬賽了,據說著名的馬賽海鮮湯如今已經漲到一百歐一碗了,Aljotta是馬耳他版海鮮湯,我覺得後者相比前者更加濃鬱,香醇。

馬爾薩什洛克也是風景畫家鍾愛的地方。

漁港裏停滿了馬耳他特有的彩色木漁船,當地人稱之為魯佐(Luzzu)。

每條魯佐的船頭都刻有一對傳說中的荷魯斯之眼(Eye of Horus)。

荷魯斯是埃及神話中的鷹頭神,自腓尼基人時代,馬耳他漁夫就在船頭刻上它以祈求神的庇佑,確保出海順利。

魯佐鮮豔的色彩,獨特的形狀,以及在陽光,海水映襯下的光影,成了來漁港的畫家們最喜歡的寫生對象。

碧藍的海水,奶黃的古屋,豔麗的小船,不同時段這座漁村的色調都在變化。

馬爾薩什洛克,是味覺和視覺的雙重天堂。

馬耳他是一個神奇的國度,地方雖小,卻底蘊豐厚;人口不多,你卻很難界定他們的種族特征。

馬耳他人的祖先包括西西裏人,腓尼基人,羅馬人,阿拉伯人,諾曼人,英國人等。

馬耳他的官方語言是英語和馬耳他語,這些年來走南闖北,除了英語,德,法語對我們來說也算初通,其它的葡萄牙語,西班牙語,荷蘭語等等,即使聽不懂,但起碼還能分辨出對方說的是哪一種語言,唯獨馬耳他語,對我們彷佛天外之語,完全不懂。

馬耳他語源自古代腓尼基語,後來又吸收了大量的阿拉伯語,意大利語,從語言學的角度劃分,馬耳他語屬於阿拉伯西部方言,馬耳他人和北非阿拉伯人進行一般交談沒有問題,但是馬耳他人說的的阿拉伯語,卻是用拉丁字母拚寫的。

我對LD說:阿拉伯人對馬耳他影響這麽大,為什麽我們在這兒沒看到清真寺呢?LD手指前麵那叢三角梅:你看,那不是清真寺嗎?

馬耳他全國穆斯林人口不到一萬,其中本土穆斯林不到兩千,我們眼前這座就是馬耳他唯一一座被官方認可的清真寺 - Mariam Al-Batool Mosque。

該清真寺於1978年由利比亞政府資助修建,卡紮菲曾在這兒親手放下了第一塊奠基石。

清真寺內部很安靜,有幾位穆斯林在祈禱。第一次看到內飾綠色的清真寺,不知道這是不是當初宣導綠色革命,並寫過一本綠皮書的卡紮菲的意思。

卡紮菲死了十幾年了,來馬耳他的遊客,也很少人知道這座清真寺的存在,大家更多知道的倒是附近的那座馬耳他國寶級寶藏。

馬耳他雖小,卻有三處聯合國曆史文化遺產:

1.首都瓦萊塔

2.哈爾薩夫列尼地下神殿

3.巨石神廟

其中哈爾薩夫列尼地下神殿就在清真寺附近。

我們在歐洲,中東和北非參觀過很多曆史遺址,但沒有一個像哈爾薩夫列尼地下神殿(?al Saflieni Hypogeum)這麽特別。

它是歐洲建築史上最早的石造建築,也是《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名錄》裏獨一無二的地下神殿。

地下神殿於1908年首次向遊客開放,從那時起,已有數百萬人到此參觀,川流不息的來訪者改變了神殿內部的微環境,加速了內部結構的風化,1990~2000年神殿不得不停止對外開放。

如今的地下神殿建立了環境控製係統,將溫度和濕度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但每天開放時間隻限8小時,每小時隻允許10名遊客參觀。

因人數受限,需提前幾周預購門票,已購門票不可退換。殿內堅決不許拍照,即使對《國家地理雜誌》的記者也絕不破例。

我們這組九人(兒子沒能成行),進入前被告知不能攜帶相機和手機,每人發一台電子講解器。一名導遊領著我們進入神殿,沒有人解說,每到一個點,導遊讓大家按所標記的號碼選擇,聽電子講解器的解說。

下麵這二張照片,是我從官網上下載而來。

1902年當地人在擴建房屋,修造蓄水池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這座宏偉的地下建築,據專家考證,這座神殿建於公元前4000年左右,此後被持續使用和擴建長達1500年。

地下神殿有三層,由人工挖掘的廳堂和走廊組成,最深處達12米,共500多平方米,有上下交錯、多層重疊的33個房間,多個通道和樓梯,猶如地下迷宮。當時的人們以燧石和黑曜岩等堅硬的岩石為工具進行開鑿,又用鹿角在石灰岩上鑽孔,可見工程之艱巨。

古時進入地下神殿需穿過地麵上的一座廟宇,但如今廟宇隻留下幾個石塊,埋在一座現代化建築的地基下。現在的遊客需要沿著螺旋式樓梯進入這座拱形圓頂的地下神殿。

1902年地下神殿被發現時,曾在洞穴中移出遺骨7000具,發掘出許多神壇、陶器、首飾等隨葬品,當地有很多關於這兒鬧鬼的傳說 - 曾經有一群小學生放學無聊,走入神殿,從此再沒有出來;曾經有人在裏麵的某個洞穴裏看見一個長發女鬼,從滿地屍骨中慢慢站起來......

如今神殿早已被清理幹淨,但站在狹小空間裏,我還是感到陰森怪異,難怪館方建議患有幽閉綜合症(Claustrophobia)的遊客不要入內。

考古學家還從神殿裏發掘出兩個陶器塑像,一側臥,一俯臥,下麵這兩張照片是後來我們去它們如今的收藏地-馬耳他國家考古博物館所拍攝。

這座雕像刻畫了一位體態豐腴的女性,側臥在一張類似軟墊的臥榻上,當地人稱它為睡美人。

這尊俯臥雕像雖然沒有睡美人有名,但同樣具有重要的史前文化意義。

兩尊雕像都是從墓穴中被發現,是不是代表那些史前人類對於死亡的冥想或者進入來世的安詳?

離開神殿,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 巨石神廟。

據考證,馬耳他巨石神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不需要支撐的石頭建築。就當時生產力的原始水平而言,馬耳他的巨石神廟可謂舉世無雙的建築精品。

在馬耳他,人們陸續發現了30多個巨石神廟遺跡。1992年,分布在馬耳他島以及戈佐島上的7座神廟作為一個整體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確定為世界曆史文化遺產。

馬耳他神廟中規模最大、最著名的塔克西恩神廟(Tarxien Temples),是我們在參觀的第一座地上神廟。

該神廟於公元前3600年~公元前2500年之間建造,由於年代久遠,這座神廟隻有較低的外圍牆和地基基本保存完整。

通過艱難細致的考證,考古學家終於把這座建造於5600年前的神廟原貌重新拚砌出來。

神廟占地總麵積達8萬平方米。

神廟正門通往第一座大殿,內有一尊隻剩半截的穿著裙子的石像,這是當時人們崇拜的母神,如今放在神廟裏的隻是複製品,原作如睡美人一樣被存放在考古博物館裏。

母神像旁邊有個祭壇,祭台下有一對相反而行的螺旋,代表母神的一雙慧眼,附近的石盆大約是當時人們用於盛放獻祭物品的器皿。

露天的這座雙螺旋石台怎麽看都像仿製品,果然,原作也是被存放在考古博物館裏。

神廟裏有大量的切割好的石牆,牆上有很多開孔,考古學家把這些孔稱為神諭孔(Oracle Hole).

有人說,這些孔是當時的祭司用來和超自然世界溝通的裝置,還有人認為這些神諭孔能改變聲音的頻率,營造出神秘的回聲效果,讓入廟祭祀者不知不覺進入超自然的境界。

但因為沒有文字的傳承,所有這些都是猜測,沒有人能說的清楚,這些神廟到底祭拜的是什麽神明,也沒有人能說清楚為什麽所有那些史前人類的痕跡都止於公元前2500年左右,後來那些人都去了哪裏?

這些巨大的石頭,無言地矗立在那兒,看著我們這些傻乎乎的後人茫然若失地胡猜亂想,石若有靈,他們也許會在那兒冷笑一聲:我們就是不說目睹的曾經的過去,你們能拿我們咋地?

附近的達藍洞穴(Ghar Dalam Cave)雖然沒有入選曆史文化遺產,但它卻是馬耳他最古老的考古遺址。

這座洞穴發掘的陶器,石器和人類骨骼,可追溯到7200多年以前的新石器時代,是馬耳他有人類居住的最早證據。在洞底,有許多河馬、矮象、鳥類的骨骼化石,可追溯至50萬年前,考古學家認為古代這裏很可能是通往歐洲的大陸橋。

誰能想到,馬耳他這個地方,曾經有大象在慢騰騰地遊蕩,有長頸鹿在抬頭四處張望?

冬日暖洋洋的陽光下,我們一路溜達著走回斯利馬,不知不覺拐進街旁的一座公墓。

很多同胞對於遊覽曆史遺跡沒有問題,但卻比較抵觸進入現代墓地,我倒沒有這些忌諱。

蒙田曾說,我們的房間應該要有一扇可以俯視墓地的窗戶,它會讓一個人保持頭腦清醒。

寫這篇的時候,剛聽到新聞,台灣影星大S突然辭世,對於生死這個人間永遠沒有解答的問題,我想了許多許多。

我們莫名其妙地來,無可奈何的活,不知所以然地死。

在我看來,生死是一體的兩麵,沒有生,就沒有死;生是短暫的,死是永恒的;因為所有人都難逃一死,於是生才多了那麽點意義。

記得那年我們在葡萄牙從北至南,途徑埃武拉那座用五千具屍體搭建的人骨教堂,黑魆魆的禮拜堂的橫梁上刻著一句葡萄牙語:Ns ossos que aqui estamos pelos vossos esperamos。- 中文大意是:我們這些骸骨,正等待著你們......

人生就是一趟開往墳墓的列車,一路上來來往往、上上下下,對於那些留不住的人,不論曾經彼此發生過什麽,我們都該心存感激,揮手道別,因為這是唯一一趟列車上的唯一一次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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