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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耳他兩人行(4) - 寂靜之城的阿拉伯遺韻

(2025-02-20 10:01:08) 下一個

馬耳他的聖誕節日安排和加拿大不一樣,我們是25,26兩天,而他們則是24,25。節日期間,大部分博物館和教堂都不開門。

為了充分利用時間,24號本來是我們預定出海的日子,但前一天輪船公司來通知,因為風浪太大,延後兩天。

吃完早飯,走出酒店,果然,藍天之下,海邊卷起千尺浪。既然出不了海,那就去馬耳他的內陸看看吧。

沒想到被大海簇擁的馬耳他,還有這麽一片廣闊的阡陌交錯的綠地和一座在歐洲保存最好的阿拉伯老城。

姆迪納(Mdina),曾是馬耳他的首府,也是島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它的名字凸顯了和阿拉伯文化的聯係。

因為優越的地理位置,易守難攻,早在公元前1000年,腓尼基人就選擇這裏作為定居點。

公元前218年,羅馬帝國占領馬耳他,以此為行政中心,修建了總督官邸。公元60年,使徒保羅(後世稱之聖保羅)在馬耳他附近海域遭遇船難,在島上停留的數月間,不僅治愈了島民的疾病,還積極傳播基督教,馬耳他因此成為歐洲最早接受基督教的地區,甚至早於教皇所在的羅馬。

此後羅馬帝國在地中海的實力逐漸衰落,馬耳他慢慢成為被世界淡忘的地方,但島民的基督教信仰始終未中斷。

公元6世紀期間,拜占庭人控製了馬耳他。

公元870年,阿拉伯人從東羅馬手中奪取馬耳他,並將這座古城命名為麥地那(Medina),意為城市,後來慢慢演化成如今的名字姆迪納(Mdina) - 麥地那這個名字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一年前我們從南到北,橫穿突尼斯,幾乎每一個經過的城市,都有一座老城,都叫麥地那。

占領馬耳他以後,阿拉伯人引入了建築技術和城市規劃,11世紀初姆迪納已成為繁華的穆斯林聚居地。

1091年,諾曼人征服馬耳他,姆迪納成為西西裏王國的一部分,13世紀40年代穆斯林被逐出馬耳他列島。

雖然阿拉伯人在馬耳他隻統治了短短二百多年,但他們給當地的文化和語言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其後很長時間馬耳他人說的都是阿拉伯語,後來在吸收了法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和英語以後,才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馬耳他語。

1530年,騎士團接管馬耳他後,大團長便率領一行人馬不停蹄前往首府姆迪納,當地的居民並不歡迎這群外人的到來 - 早在1428年,馬耳他人就向當時統治他們的阿拉貢王國上繳了一筆巨款,得到馬耳他列島隻是國王的直屬轄地,不得作為封地再給他人的許諾。誰知查理五世把馬耳他送給騎士團的時候,壓根就不把100多年前的承諾放在心裏。

姆迪納人等在城外,攔住了大團長利勒亞當((Philippe Villiers de LIsle-Adam)),在後者宣布保障他們原有的一切權利後,他們才將城門鑰匙交給了他。騎士團此後也沒有幹涉當地社會秩序的意圖,雙方從此相安無事。

由於騎士團一直靠海軍為生,需要靠海建都,於是放棄了姆迪納,選擇靠海的比爾古(Birgu)作為首都,遠離喧鬧的姆迪納因此也保留了更多的曆史原貌。

走在姆迪納狹窄蜿蜒的街道上,我依然能感覺到濃濃的阿拉伯風情,就好像又回到北非,回到地中海的對岸。

剛剛走進城門,就看見一群遊客在一架刑具前比劃留影,原來這兒是地牢博物館(Mdina Dungeons Museum),騎士團自1530年至1798年統治馬耳他期間,在此監禁和審訊犯人。

這座曾經的地牢經過裝修,重現了昔日刑訊場景。

不知道這些展示和真實曆史相距多遠,毛骨悚然地在陰暗的地牢走了一圈,我感覺就好像在參觀一座馬耳他的劉文彩收租院。

很多遊客來訪姆迪納,多半隻有一個原因,這兒曾經是《權利的遊戲》拍攝地,而我對這兒的曆史更感興趣。

馬耳他國家自然曆史博物館(The National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就在地牢旁邊,這座18世紀的巴洛克建築曾經是大團長安東尼奧曼努埃爾德維爾哈納(Antonio Manoel de Vilhena)的宮殿 - 維爾赫納宮(Vilhena Palace),1860年成為英軍療養院,隨後又作為結核病醫院使用,直至1956年1月。

在1966年,維爾赫納宮被改建為國家自然曆史博物館,正式向公眾開放。

博物館收藏了馬耳他豐富的地質、生物學展品,但似乎遊客大多去小巷深處轉悠了,來此參觀的寥寥無幾。

前一天去聖約翰大教堂的時候,我以為既然號稱大教堂,那兒肯定也是主教坐堂,到了姆迪納我才知道,馬耳他真正的主教座堂是這兒的聖保羅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

1577 年,騎士團在瓦萊塔建造了聖約翰大教堂,並成為騎士們的宗教中心,但他們和住在姆迪納的馬耳他主教卻一直不怎麽對付,前者不願屈尊來姆迪納,後者看著聖約翰大教堂聲勢漸起也無可奈何,這種互相排斥的情況一直延續到騎士團被拿破侖趕出馬耳他。

1816年羅馬天主教會終於正式承認聖約翰大教堂與聖保羅大教堂共享主教座堂的地位,為了以示區別,前者的名字前加了Co,成了副大教堂( Co-Cathedral)。

聖保羅大教堂建在當時聖保羅和當地部族首領聖普布利烏斯(St. Publius)會麵之處。

在保羅停留期間,他治愈了普布利烏斯患病的父親,從而促使普布利烏斯及其家人皈依基督教,後者也成為馬耳他第一任主教。

原來的大教堂在1693年的大地震中倒塌,1696年至1705年,大教堂重建成如今的巴洛克風格。教堂前方是聖保羅廣場,地麵比教堂低3個台階。教堂牆上有兩個掛鍾,分別顯示年月日和時間。

大門上方比較別致,雕刻著姆迪納市、大團長拉蒙佩雷洛斯伊羅卡富爾以及主教達維德科科帕爾米耶裏的徽章,現任大主教的彩色徽章位於姆迪納徽章的正下方。

聖保羅大教堂的內部沒有聖約翰大教堂那麽奢華,但也是金碧輝煌。

抬頭仰望,天花板上繪有聖保羅生平的天頂畫,由西西裏畫家文森佐安東尼奧(Vincenzo Antonio)和弗朗西斯科曼諾(Francesco M anno)於18世紀末創作完成。

我們進門的時候,遊客還很少,站在主祭壇前的講台上,LD輕咳一聲,感受了一下幾百年來主教為信眾們開講的場景。

描繪聖約翰穹頂壁畫的普雷蒂也在這兒留下了他的作品。

聖保羅教堂的地板也鋪滿了彩色大理石,但它的下麵埋葬的不是騎士,而是曆代主教,神父和來自貴族家庭的信徒的遺體。

這座聖體禮拜堂(Chapel of the Blessed Sacrament)是為亡者祈禱的地方,裏麵保留了一幅13世紀的聖母像。

1693年的那場大地震,讓立於原址的原教堂被毀殆盡,這扇雕刻精美的木門是幸存下來的為數不多的遺物。

大教堂附設的博物館,成立於1897年,所在的位置曾經是神學院。

神學院建於1733年至1742年間,屬巴洛克風格建築。

博物館藏有馬耳他最古老的一口鍾,鑄於1370年。

這是一架17世紀的彩繪管風琴。

精美的聖人木雕。

這幅馬耳他最古老的祭壇畫,創作於14世紀,至今依然栩栩如生。

這兒的很多藏品都來自姆迪納貴族薩韋裏奧馬爾凱塞伯爵(Count Saverio Marchese)捐贈,他是馬耳他最早向社會捐贈藏品的收藏家。

承載著幾千年曆史的姆迪納,街頭巷尾隨處可見歲月的痕跡。

前麵鍾樓下是姆迪納最古老的建築桑塔 索菲宅(Palazzo Santa Sofia),它的一層建於1233年。

曾幾何時,姆迪納有三分之一的居民都是猶太人,但隨著曆史的變遷,如今猶太人留下的遺跡隻有這扇昔日猶太會堂的大門。

這條小街以前是希臘社區,陳舊的大門上方刻著幾行字,定睛看去,竟然寫著妓院。

和商業氣息濃厚的斯利馬,瓦萊塔相比,這座被稱為寂靜之城的地方,隱隱透著一絲靜謐而尊嚴的貴族之氣。

貴族們為了彰顯身份和地位,會定製獨特的裝飾華麗的門栓。

每一扇古老的大門後,發生過多少永不被我們所知的故事。

姆迪納居民雖然很少,卻有十幾座教堂。街角的這座聖母領報教堂(Annunciation Church),雖然沒有聖保羅大教堂名氣那麽大,但在小城的宗教和建築遺產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教堂於1660年至1675年間修建,在聖保羅大教堂被地震損毀而重建期間,曾臨時充當主教座堂直到大教堂完工。

教堂內部裝飾華麗,這些巴洛克風格雕塑和繪畫皆出自普雷蒂等著名藝術家之手。

我們這些年從波黑到巴勒斯坦,再到北非,走過不少穆斯林國家和地區,我一直覺得從宗教的感染力來說,伊斯蘭教遠勝過其它宗教。

公元7世紀,從阿拉伯半島出發,穆斯林一路所向霹靂,所到之處北非人皈依,突厥人皈依,蒙古人皈依,印度人皈依,但為什麽沒能在宗教上影響馬耳他人呢?

近二千年來馬耳他人心心念念的就是耶穌和瑪利亞,難道這真的是使徒保羅的魅力?

送我們來姆迪納的出租車司機外表和一般阿拉伯人無異,我好奇的問他:你們的外表和語言都和一般阿拉伯人沒有區別,那麽你們認同自己是阿拉伯人嗎?小夥子嗬嗬一笑,回答我說:我們不是阿拉伯人,我們是信仰天主教的歐洲人,但是意大利人稱上帝為Dio,而我們稱上帝為Alla。 - Alla不就是穆斯林對他們真主的稱呼嗎?馬耳他人在信仰上終究還是留下了阿拉伯人的印跡。

盛開的三角梅下的這棟阿拉伯老宅,是我們午餐的地方。

原以為這兒能吃到饢或者庫斯庫斯,結果阿拉伯屋頂下,供應的卻是海鮮意麵和牛排巴士廷廣場。

巴士廷廣場(Bastion Square)是姆迪納的中心,旁邊就是姆迪納要塞(Mdina fortress)。

要塞是環繞姆迪納的防禦城牆,從拜占庭到西西裏王國,城牆經過多次重建,始終是馬耳他全島防守最堅固的地方。

大圍攻期間,瓦萊特把姆迪納作為預備部隊 - 騎兵的駐紮地,他命令島上所有農民帶上牲畜以及糧食,蔬菜等等撤退到姆迪納要塞裏,堅壁清野,讓入侵的奧斯曼大軍一無所獲。

戰鬥期間,土耳其人久攻不下比爾古,轉而進攻姆迪納。騎士團守城軍官就讓農民和女人都穿上士兵的製服,與真正的守城部隊一起巡邏,看著城牆上旗幟招展,土耳其人踟躕不前,驚慌失措,騎士團大約不認識諸葛亮,但他們在姆迪納也上演了一出空城計。

姆迪納總人口不到三百人,但居民中仍有不少曆史沿襲下來的貴族家族,有些家族甚至仍然擁有世襲頭銜,行走在姆迪納,稍加留意,就會發覺街頭巷尾有很多冠以Palazzo的貴族宅邸。

科斯坦佐宅(Palazzo Costanzo),是一棟建於1666年的西西裏貴族的老宅,我們本來想進去看看,但這兒如今已經改建成一家餐館了。

建於1495年的法爾鬆宅(Palazzo Falson)目前對外開放,它是姆迪納第二古老的宅邸,僅次於前文所提的桑塔 - 索菲宅。

相對於那些國立博物館,我更喜歡參觀這些小型私人博物館。大博物館的展品更加琳琅滿目,但卻少了小博物館和原主人的那份貼近。

法爾鬆家族(Falson family)是馬耳他曆史上的一個顯要的貴族,擁有悠久的曆史和顯赫的地位,其家族成員曾在騎士團擔任過多個重要職位,包括法律顧問、行政官員和軍事指揮官。

這座私宅曾接待過騎士團在馬耳他期間的第一任大團長利勒 - 亞當,他曾在1531年下榻於此數月。

20世紀,法爾鬆宮被瑞典船主奧洛夫弗雷德裏克戈爾徹(Olof Frederick Gollcher)購得,他對建築進行了修複並部分改造,並在此居住直到去世。

目前,該建築由戈爾徹設立的基金會所有。

戈爾徹不僅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也是收藏家,二戰中居住在馬耳他的他,還曾指揮馬耳他誌願防衛部隊抵抗納粹的侵略。

博物館裏展示了大量戈爾徹的收藏品和他自己的繪畫作品。

站在他的畫室裏,滿眼都是他的作品,彷佛逝去六十多年的老船長隻是暫時擱下畫筆,走了出去。

黃昏中,我們告別了姆迪納,身後,滴滴的馬蹄聲回響在古巷裏,傳了很遠很遠。

這天是平安夜,一向冷清的餐館,早早坐滿了客人。

旅行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隻要有情懷,有心境,天地之間任我行。

兩年前的平安夜,我們還在約旦的沙漠中啃著烤羊腿,仰望璀璨星空,尋找織女星;而今夜,我們卻在馬耳他的古城裏品味兔肝,舉杯微醺。

世事流轉,步履不停,每一次旅程,都是與世界的浪漫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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