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納斯提爾(Monastir)本來不在我們行程上,隻是因為離開凱魯萬的時候,已近中午,兒子嚷嚷肚子餓,LD看了看地圖,一小時開外有一個海邊小城,於是我們來到這兒。
在突尼斯腹地轉悠了一個禮拜,突然來到陽光明媚的大海之濱,我們就好像從灰頭土臉的舊書堆抬起頭來,一下闖入光鮮靚麗的時裝店。
在一家海邊餐廳點了早午餐(Brunch),沒想到侍者端上了十幾樣各式各樣的餐點,排滿了我們眼前的桌子。
兒子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我,你確定我們真的還在突尼斯嗎?
是啊,這兒的奢侈鋪陳和吉姆,凱魯萬的簡陋素樸,彷佛來自毫不相幹的兩個世界。
憑欄遠眺,眼前的這條濱海大道,讓我想起尼斯那條英國人大道。
莫納斯提爾是一座三麵環海的半島,當地人口大約10萬左右,老城建立在昔日迦太基和古羅馬的城市魯斯皮納(Ruspina)的遺址上。
突尼斯幾乎每一座古城,都有一片麥地那(Medina),而每一座濱海之城,也幾乎都有一座裏巴特(Ribat),莫納斯提爾也不例外。
裏巴特是北非沿海地區的一種堡壘工事,穆斯林依靠它監視和防禦從海上來襲的敵軍。
這座堡壘建於公元796年,15世紀時它曾在西班牙海軍的猛烈進攻中遭到嚴重破壞,後來曆經多次修建。
如今的這座堡壘包括兩個庭院和四座建築物。
通過一百來台級的螺旋式台階,我們走上瞭望塔。
遠遠看去,莫納斯提爾大概是我們走過的突尼斯大城小鎮中最寧靜整潔的城市,難怪曆史上有很多學者專程來此冥想,沉思。
1975年,電視連續劇《拿撒勒的耶穌》(Jesus of Nazareth)曾在這兒拍攝,大約那時以色列不太安全,劇組把莫城設定成一世紀的耶路撒冷。
莫城的中心是一座宏偉壯觀的廣場,當時閑逛的我們並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入了突尼斯近代最重要的曆史,不知不覺要和突尼斯近代的一位最重要的曆史人物近距離接觸,一直到一位當地人走上前來。
他執意要給我們仨在廣場上留一張影,見LD還在猶豫,對方說,放心了,我是便衣警察。
拍完照,他手指前方,強烈建議我們去那兒看看。
原來莫納斯提爾是突尼斯開國總統布爾吉巴的故鄉,而那座金色圓頂就是他的墳墓。
哈比卜·布爾吉巴(Habib Bourguiba),是突尼斯的第一任總統(1957—1987年在任),他被譽為突尼斯的“民族之父”和“最高戰士”。
1956年3月20日,法國承認突尼斯獨立,布爾吉巴出任首任總統,以後3次連任。1975年3月他被選舉為終身總統。1987年11月7日因政變辭職,2000年4月6日因病逝世。
一般來說,名人之墓都是在名人死後,由他人倡議而建。但這座布爾吉巴陵(Mausoleum of Habib Bourguiba)卻是在布爾吉巴本人在世的時候就開始修建。
老布覺得他領導人民建立獨立的突尼斯的功勞實在太大了,必須有一個地方能永久紀念他的豐功偉績,於是1963年在他的建議下陵墓動工,據說他本人會時不時地造訪此地,親自視察,監督工程進度。
建築師Olivier Clément Cacoub為了設計出最好的陵墓,遍訪世界各國尋找靈感。
如今呈現在世人眼前的是兩座高達25米的尖塔,兩塔之間,兩座綠色圓頂環繞著一座巨大的金色圓頂建築。
陵墓裏陳列著布爾吉巴生前使用過的辦公用品。
巨大的水晶燈下,是布爾吉巴的大理石石棺。
石棺前放著一本可蘭經。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兒居然還葬著布爾吉巴的妻子,父母和兄弟姐妹。
我拜訪過很多古今中外的名人陵墓,但像布爾吉巴陵這樣帶著家屬一起讓世人瞻仰的也是絕無僅有了。
布爾吉巴陵旁邊就是莫城的墳地,布陵的金碧輝煌愈發襯托出普通穆斯林墓地的簡陋。
每次出行,雖然計劃主要由LD安排,我還是會時不時提供意見,但對於住宿部分,我卻從不過問,因為我知道,LD總會在不經意間給我們驚喜。
在突尼斯住民宿,雖然可以走近當地人,比較深入的了解當地的文化,但對於來自北美的我們來說,在生活上也有不便之處。
突尼斯早晚氣溫相差很大,白天溫度最高可達20度,而夜晚又降到4-5度。突尼斯人大概已經習慣這種氣候了,但對我們來說,隻靠一台取暖器度過漫漫長夜,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記憶了。
看著兒子歡天喜地地奔進中央空調的酒店房間,我在想,LD看來對兒子真的很了解,在兒子對於住宿的艱苦接近反彈的時候,適時帶著他走回現代生活。
放下行李,梳洗完畢,我們來到大廳的酒吧,點上幾杯雞尾酒。
淺飲小酌間,耳邊響起悠揚的音樂,風塵仆仆,自駕一個多禮拜的疲憊,至此一掃而光。
這座酒店占地麵積很大,除了客房外,還有一座很多的花園。
出發之前,我就聽說,歐洲人很喜歡來突尼斯休假,但一路走來,除了在撒哈拉附近看見過那麽幾個歐洲人的麵孔之外,一直都沒有看見成隊的歐洲人,原來他們都蹲在度假酒店曬日光浴呢。
突尼斯聽起來好像孤懸海外,但其實從意大利羅馬飛過來不過2個小時,長久以來,它就被稱為歐洲人的後花園。
對兒子來說,這家海景酒店最吸引他的不是風景,而是提供的早,中,晚三頓自助餐。
薩克斯伴奏下,在一邊是海水,一邊是火焰的突尼斯,我們竟然重溫昔日郵輪的體驗。
日落後的海邊,人影寥寥。
我們沿著海岸線一路走去,看著天邊由黃轉紅,由紅變紫。
我們的酒店距離蘇賽(Sousse)不到5公裏,但卻是新與舊,現代與傳統的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蘇塞老城緊靠巴士站,交通非常擁擠繁忙,我們折騰了半天,才找到停車位。
蘇塞是突尼斯第三大城市,最初由迦太基人建立,後來成為羅馬帝國的一部分,是北非沿岸重要的貿易中心之一。
西羅馬帝國衰落後,蘇塞被拜占庭帝國統治,直到公元670年被穆斯林征服。
蘇塞的麥地那老城於1988年入選聯合國文化遺產名錄。
因為瀕臨地中海,蘇賽也有一座裏巴特(Ribat)。
原來的堡壘由阿巴斯王朝駐突尼斯總督Yazid Ibn Hatim Al Muhallabi建於公元775年,公元821年原建築被推倒重建。
可惜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已不是原物了。二戰期間(1943年),蘇塞遭到盟軍飛機的轟炸,這座裏巴特全毀,直到上世紀50年代才得以重建。
但堡壘入口處的石級上的足印依然清晰可見。
登上高塔,舉目四望,蘇賽老城盡收眼底。
蘇賽考古博物館(The 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Sousse)設在一座公元11世紀修建的要塞裏。
雖然這座博物館的藏品無法和巴多博物館相提並論,但這兒還是有幾件值得好好欣賞的珍品。
這是一座拜占庭時代的基督教洗禮池。
這幅公元三世紀的名為《悲劇詩人》(Tragic Poet)的馬賽克,讓我想起巴多博物館的那幅鎮館之寶《詩人維吉爾》,馬賽克上,詩人坐在中間,一邊放著一幅悲劇麵具,另一邊是一位年輕人,拿著一幅喜劇麵具,難道這是昔日馬賽克的主人在表達“人生如戲,悲喜交雜”的意思嗎?
蘇賽大清真寺(Great Mosque of Sousse),建於公元851年,但和凱魯萬大清真寺相比,要樸素得多。
曆史上蘇賽因為戰略地位的原因,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使得這座清真寺的結構也具有了城堡和要塞的元素。
這座清真寺的祈禱大廳也和凱魯萬清真寺不同,後者的天花板是木質的,而這兒采用的是粗石拱頂。
這座清真寺沒有宣禮塔,隻在一角矗立著一個圓柱形的碉樓,據說是因為清真寺離裏巴特很近,於是蘇賽人索性把那座裏巴特的瞭望塔當做宣禮塔,來召喚穆斯林按時來做薩拉赫。
回酒店,吃完中飯,兒子對LD說,咱能在這兒多住幾天嗎??我還沒有住夠呢。LD說,下一站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告別蘇賽,中午時分我們來到哈馬馬特。
站在哈馬馬特的麥地那入口處,我非常想知道,為何那位房東切瑪女士,在這兒生活了35年,卻依然心心念念不忘陳舊的凱魯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