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行——難忘的午餐

當我們的大巴士晃晃悠悠地離開台北一零一大樓時，車上的遊客，包括我在內，竟然不約而同地異常興奮和激動，尤其是我身後的遊客，一個個交頭接耳，呢喃細語，不時地還傳出朗朗的笑聲。我側耳偷聽過去。一位女士小聲問道：“老頭子，你說我們的午餐能有幾個菜？”

“讓我說，一定會像過去一樣，十個大菜，外加一大盆湯。”

這位老頭子的口氣還真不小哪，一張口就是十個大菜。我聽著聽著心裏高興極了，還差一點笑出了聲。

“你說會有魚嗎？”那位女士又嬌聲問道。

“有！一定有！別忘了，台灣是盛產海鮮的地方。”

“如果是這樣再好沒有了。我要吃魚。”

“魚算什麽，你也應該吃其他的海鮮，比如鮑魚，螃蟹，大蝦什麽的。”

“嗯！還是老頭子你比我多長了個心眼。”

接著他倆竟然發出了吧唧嘴的聲音。

“真逗，大餐還沒有開吃就饞成這個樣子 。唉！人越老越饞啊！”想到這裏，樂得我急忙用手捂住了嘴，生怕笑出聲來，讓旁邊的遊客見笑。

就在我們的大巴士放慢了車速之時，我身後突然傳來了人潮湧動而致的嘈雜聲。我好奇地扭頭望去，有七八位遊客竟然激動地站起身來，擠到大巴士的後門前，一個個虎著眼睛，昂首挺胸，還咂嘴弄唇。顯然，他們等這頓大餐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看當時他們的那個架勢簡直是不把這家飯店吃破產誓不罷休似的。

我突然意識到什麽，慌然朝窗外望去，在荒郊野嶺的一角出現了一個碩大而簡易的建築物，那破落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臨時搭起的大菜棚。

當我們的大巴士在這個大棚前的泥土地上緩緩停下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這就是我們吃午餐的“飯店”。後來才知道這種大棚樣建築物在台灣很多，都是專門為成千上萬來台灣觀光的大陸遊客臨時搭建的，並做為大飯店使用。因為這種大棚式的飯店提供的飯菜經濟實惠，非常適合於“窮遊”，所以當地人又稱之為大食堂。

當時，我的腦子裏出現了兩個令人喜慶的大字——“民宿”，接著又出現了三個令人咂舌的大字——“家常飯”。“可別小看了家常飯，好的家常飯比正宗餐館的大餐好吃多了。”想到這裏，我再一次信心滿懷起來，並拿出了大佬吃大餐的樣子，目不斜視，跟在其他遊客的後麵不緊不慢地走下了汽車。

一進大棚，我立刻發現裏麵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述的淒涼與孤獨，一種不祥之兆在心頭油然而升。隻見在比大禮堂還大一圈的空地上除了一個接一個缺漆少色的大圓桌和一排排帶靠背的簡易椅子之外竟然沒有一位進餐的客人。大棚內的地上鋪著破舊的塑料地板，頭上懸著再普通不過的葫蘆狀電燈泡，牆壁是由透明的塑料板搭成，如果沒有門口的那塊上麵寫著某某大飯店的招牌，你很難想象這就是招待我們吃飯的餐館。

就在我感到有些恍惚與不安之時，一隻熱乎乎的小手拉著我來到一張大圓桌旁。根據小手的熱度我知道拉我的人肯定是領導。多年的夫妻這點悟性都沒有怎麽能行呢？當時，我就像一位初來乍到，看什麽都新鮮的小娃娃一樣，左右張望，並且在類似鬼迷心竅的狀態下竟然能穩穩當當地坐在領導旁邊的靠背椅上。通過我的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十人一桌，我們一共四十位遊客，正好四桌。此時，大家早已經把大圓桌坐了個水泄不通，並且一個個滿臉紅光，拿出了大餐前猛虎捕食的氣勢。

就在我長長舒了口氣的霎那間，四周突然傳來咕嚕嚕的車輪聲。我急忙抬頭望去。好嗎！四個包在紅圍裙裏的女服務員正分別用力推著四輛幹農活用的木板車朝我們奔來，車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果不出那位大哥所料，每一張餐桌有十個大菜，一大盆湯，還有一大鍋米飯。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麽多飯菜竟然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便各就各位，呈現在我們的麵前，上菜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大家看了這些飯菜後臉拉長了，眼神都蔫了。難道這就是我們期待已久的大餐嗎？隻見這十盤大菜中有八盤是素的，外加一盤清炒豆腐幹和一盤肉片。我拿出私人偵探的眼神仔細瞧過去，這八盆素菜其實都是用白水煮的菜葉子，裏麵不要說有什麽肉片了，連個油星也沒有。就是這樣，大家都感覺到這些飯菜看起來簡單，裏麵一定有珍藏和講究，於是紛紛舉起了筷子對準身邊的飯菜就下了手。我也不甘落後，用筷子揀起幾片水煮卷心菜便送進嘴裏，隻咀嚼了幾下就感覺到水煮卷心菜連點鹹味都沒有，軟趴趴的，難吃極了。為了避免當眾出醜，不給領導丟人，我一低頭，一咬牙，便把這幾片到嘴的卷心菜生生地吞進了肚子裏。然後，我抬頭看過去心裏便生出了喜慶。剛才搶著吃菜的那幾位遊客竟然滿臉生出了苦相，開始拿出了打太極拳的速度，半天才吃一口，用筷子揀菜的動作慢得讓人想起了電影裏的慢鏡頭，還挑挑揀揀的，仿佛這菜裏麵有人下過毒似的。

也算我有福氣，那盤“人見人愛”的豆腐幹竟然轉到了我的麵前。我也不客氣，用筷子夾起兩塊就塞進了嘴裏。我隻嚼了幾口，就感覺這豆腐幹根本沒有豆腐幹的味道，說是豆腐吧，似乎有點筋道，說是豆腐幹吧，又軟綿綿的像爛麵條，再加上既沒有鹹味也沒有一點油味，就像吃兩片被水泡過的紙團，難吃極了。僅僅兩小片豆腐幹我慢慢咀嚼了幾乎五分鍾，勉強咽下了肚。接下來，我把眼光盯在了那盤肉片上。我剛想下筷子拿兩塊肉片，就發現這肉片都是白花花肥肉，並且是用清水煮過的，我立刻打消了吃肉的念想。然後，我把注意力放在了那盆熱湯上，心想：“湯又不需要特別的食材，做法也簡單，總是可以吃吃的吧。”想到這裏，我一不做，二不休，大大方方地用湯勺舀了小半碗湯。我隻喝了一口便在心裏連連叫苦。這那是什麽湯啊，簡直是煮開的水裏撒了一把鹽。

吃到這個時候，大家便開始不停地搖頭表示對飯菜的不滿，有的還喃喃低語，發起了牢騷。但是，飯還是要吃的，下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哪。因此，大家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吃了起來。不過對我來講，還算“天不滅曹“。至少那鍋米飯吃起來還是比較合口。我一邊埋頭吃著白米飯，一邊在心裏想：“這些飯菜再難吃，也比文革時的憶苦思甜飯強出去好多倍。”可是，今非昔比，這幾十年來，我的胃口被嬌生慣養寵壞了，想到隻有米飯吃，心裏便出現了抵製的情緒。多虧了我在台北一零一大樓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我的那個受委屈的肚子才沒有哭叫起來。

說實在，我出外旅遊，走南闖北不知道去過多少國家，相比之下，今天吃的這些菜是最差，最難吃的。

我勉強吃了小半碗米飯肚子已經脹脹的了。我見好就收，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小聲對身旁的領導嘀咕了兩句便起身朝大棚外走去，心想：“不給我們好飯吃，到外麵看看風景總可以吧。”

離開飯桌的時候，我還別有用心地睜大了眼睛，對準其它三個餐桌掃描般地看過去。我找的不是別人，就是剛才在大巴士裏坐在我身後的那兩位嚷著要吃海鮮的老夫妻。我的眼力好極了，三下兩下就發現了目標。隻見他倆窩在餐桌的一角，那位女士拉著長臉，嘟嚕著嘴，滿臉的委屈，仿佛要大哭一場似地。她旁邊的老頭子卻低頭不語，滿臉的愧色，仿佛在說：“老太婆，對不起。我估計錯了。今天不但沒有海鮮，連個像模像樣的菜都沒有。”

我又發現了那幾位下車前摩拳擦掌，要大吃一場的年紀輕的遊客。隻見他們擠在一張餐桌前，下車前的那種生龍活虎的表情在他們的臉上不見了，代替的是一張張麵如枯槁，萎靡不振的臉。他們或傻呆在座位上，或漫不經心地吃著飯菜，而他們麵前的飯菜竟然剩下了一大半。

“看了吧，期待越高失望越大。”我邊走邊想著，還像一位看到任何事情都眼熱的小屁孩似地不停地回頭，不知不覺人已經來到了大棚門口。就在這時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我突然發現導遊小哥竟然躲在門口的拐角處，正狼吞虎咽地吃著午飯，一邊吃飯一邊還和旁邊一位姑娘有說有笑的。我不看則罷，一看心頭直冒火。我也顧不上給小哥留麵子了，幾個小快步來到小哥的麵前，便開始不停地發起牢騷來，並質問小哥旅行社收了我們的錢為什麽給我們吃這麽差的飯菜。小哥把兩隻手往左右一攤，沒好氣地說：“沒辦法。誰讓你們想花小錢辦大事呢？”他看到我臉上仍然有不解之色，又說：“便宜無好貨，好貨不便宜嗎。難道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這怎麽解釋？”我還是不理解。

“我問問你，你和你太太兩個人的台灣七天遊一共交了多少錢？”

“七百多美金。”

“兩人七百美金，台灣環島七天遊，包吃包住包交通（不包括飛機票的費用），還帶導遊，是不是太便宜？”

我不情願地點頭表示認同。

小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說：“就是這不多的七百美金在你們的當地旅行社被扣下了一些，到了中國無錫市的旅行社總部又被扣了一些，到我們這裏不用說也要被扣掉一些，否則旅行社的管理人員和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所以，旅行社隻能給你們每人五塊美金的午餐費，折合成台幣隻有一百五十元。”

“每人隻有五塊美金午餐費？這麽少？”

“是啊！你們每人一頓午餐吃下來旅行社隻能付給飯店五塊美金。這麽少的錢，人家還給你們準備了十個大菜，一大盆湯，還有一大鍋米飯。你就知足吧！”

小哥看到我臉上冒出了無可奈何的麵色，又說：“否則你就學我，自己買著吃，旅行社把每人五塊美金的飯錢還給你。”小哥說完，下意識地把他手中的方便麵晃在了我的眼前。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小哥吃的竟然是方便麵。當時，驚得我幾乎要跳了起來，嘴裏結結巴巴地叫著：“你——，你——。”

小哥看到了我的這幅模樣竟然滿不在乎。他笑眯了眼，說：“別忘了，我天天帶團，天天吃你們剛剛吃過的大鍋菜，吃得我都想吐。所以，我是有備而來的。”

“晚上我們也吃同樣的飯菜？”

“是啊！沒辦法。”小哥的臉上出現了無奈的表情。突然，小哥把嘴貼在了我的耳邊，小聲說：“今天晚上免費的飯菜少吃點，留著肚子到花蓮城鎮吃可口的小吃不就得了？”

我聽罷頻頻點頭表示同意。是這個理。虧什麽也不能虧了自己的肚子，特別是在被稱為美食天堂的台灣。當時，我還告誡自己，以後跟團旅遊一定要了解清楚再下手，再也不要為了省幾個小錢跟這樣的旅行團旅遊了。

大棚飯店外麵的水溝

在花蓮吃的臭豆腐

在花蓮吃的冰塊豆腐花

[老姐]

看到標題我以為魚王吃了什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