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漁魂王
按理說,遊覽到了這個程度可以說是圓滿成功了,我們應該滿足了。我們不但看到了非洲五大動物中的四種,看到了難得一見的長頸鹿,還看到許許多多其它的動物。何況這次遊覽的時間已過大半,該是放下包袱,輕輕鬆鬆地把家還了。然而,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是得寸進尺的。就在老司機考慮如何往回走的時候,我們卻期待著能看到非洲豹和許許多多其它的動物,期待著一直玩到天黑,玩到哈氣連天體力不支為止。於是,我們裝出了可憐樣,不停地在導遊唐的耳邊嘮叨,軟磨硬纏的,求他能不能與老司機商量一下,先去看非洲豹。最後,導遊唐不得不硬著頭皮用我們聽不懂的非洲話與老司機交談了半天。最後,導遊唐興衝衝地對我們說:“老司機同意你們的要求了,他說他知道一個非洲豹經常出沒的地方。他還說前兩天還在那個地方看到過非洲豹呢。他現在就開車帶我們去那裏。” 當時把我和黑小弟高興得仿佛轉眼間變成了幸福滿懷的新郎。那位黑小弟的情人——黑大姐竟然高興地回過頭來深情地看了黑小弟兩眼,還用手摸了幾把黑小弟的臉蛋。
不過,導遊唐卻不這樣樂觀。相反,他看到我們愉悅的樣子竟然不停地潑起冷水,仿佛別人娶了美娘子他妒忌似地。他用懷疑加漠視的眼光把我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悻悻地說:“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你不知道嗎?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嗎?”
“怎麽說?”被喜訊衝昏頭腦的我不解地問道。
“老司機前幾天看到過非洲豹並不等於你們今天就一定能看到。你們一定要做好兩手準備啊!”
導遊唐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是不理解,滿臉都是疑惑的情態。
導遊唐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說:“你知道嗎?非洲豹的行蹤在所有動物裏麵是最神秘的,最深不可測的啊!”
“這又怎麽說?”我追問道。
“這麽說吧,非洲豹不但可以藏在樹上,也可以隱蔽在草叢裏。它不但善於躲在泥坑裏,也喜歡趴在巨石下。所以,看到非洲豹是福氣,看不到非洲豹才是正常的呢。”
導遊唐的這句話簡直像一盆涼水潑在我那發熱的頭上。但我還是不死心地問道:“照你這麽說,這次看到非洲豹的可能性非常小了?”
導遊唐苦笑著說:“這種可能性說大就大,說小就小,至於可能性有多少隻有老天爺知道。比如,前幾個星期我帶團來到這個自然保護區。一天下來連個非洲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可是,就在我們回去的路上,豹子爸爸,媽媽和孩子一家三口竟然在路邊上等著我們不見不散呢。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給的好運氣?”
聽了導遊唐的這段話我心裏舒服多了,便喜氣地使勁點了點頭,並期待著這樣的好運氣到來。
又過了二十多分鍾,我們的遊覽車來到了一條大河的河邊,然後緩緩地停了下來。顯然,前幾天老司機曾經發現非洲豹的地方到了。一時間,車上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內高興得可以用歡天喜地來形容。大家瞪圓了眼珠子四處尋找。從近到遠,從樹下到樹上,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找了,別說什麽非洲豹了,連隻黑斑羚也沒有看見。
為了不漏掉非洲豹可能的藏身之處,老司機把遊覽車一會兒往前開,一會兒往後開,增加搜索的範圍。結果我們找了半天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最後,老司機不得不把頭從車窗裏伸出來,無奈地搖著,用手指著不遠處的樹叢,說:“前幾天,天天都看到一隻非洲豹趴在那裏。”然後,老司機又對河邊的樹叢指了指,說:“那邊還趴著兩隻母獅哩。”接著,老司機又說:“你們說奇怪不奇怪。都說獅子和豹子是水火不相容的一對怨家。但它們卻能和睦相處,互不侵犯。”老司機用手比劃了半天,又說:“當時,那隻豹子和那兩隻獅子相距不到五百米。雙方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時候還互相點頭微笑呢。”
老司機說著便拿起了望遠鏡朝河邊看去,自語道:“奇怪。豹子找不到,獅子應該能找到啊!這兩隻獅子跑到哪裏去了?”
也就是過了一分多鍾,老司機突然嚷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了。你們往對岸看啊!一隻母獅正臥在一棵大樹下哪。”
我馬上舉起了我的大炮照相機,往對岸看去。果然,有一隻母獅趴在樹蔭下正注視著我們。在我把那隻獅子抓拍了下來之後,便在心裏想:“獅子見了非洲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麽會做出舉案齊眉的舉動呢?唉!動物之間的事情還真有點說不清楚哪!”
樹蔭下正在休息的母獅
在接下來的幾十分鍾的車程裏,公路兩邊不時地出現黑斑羚和林羚,有幾次還發現了象群和非洲野牛。
到了這個時候,象群和非洲野牛對我們來說也普通得像樹兒,花兒和草兒一樣了。老司機仿佛猜出了我們的心情,見到這些動物隻是放慢車速讓我們多看一眼。汽車是不會停的。
然而,我們的遊覽車還是停下來幾次。其中一次是發現了一隻狒狒。這隻成年的狒狒竟然坐在路邊看光景,還四腿八叉,不拘小節地露著自己的私處,滿臉都是自得其樂的樣子。另一次是因為發現了比較少見麂羚(Duiker)。當時導遊唐還指著那隻麂羚,說:“你們知道嗎?非洲豹最喜歡吃的不是黑斑羚,而是麂羚。”我問為什麽,導遊唐搖頭,臉帶幹澀說不知道。還有一次是因為發現了幾隻水羚(Waterbuck)。沒想到Kruger自然保護區裏的羚羊品種還不少。我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問導遊唐:“唐先生,非洲到底有多少種羚羊?”
導遊唐拿出“決勝於千裏之外”的派頭,憮然良久,說:“應該有四十多種吧。”
“這麽多!”我停頓片刻又問道,“那麽Kruger自然保護區裏有多少種羚羊呢?”
這一次導遊唐回答得很爽快:“有二十多種。”
“那麽我們今天到目前為止看到了多少種呢?”
導遊唐掰了幾下手指頭,笑著說:“今天你們有福氣,看到了八種羚羊。”
“你能告訴我它們的名字嗎?”
“當然。它們是黑斑羚(Impala),林羚(Nyala),大撚角羚羊(Kudu),角馬(Wildebeest),岩羚(Steenbok),麂羚(Duiker),水羚(Waterbuck)和條紋羚(Bushbuck)。”
然後,導遊唐用狡猾的眼光睇著我,說:“不過,還有十幾種羚羊你還沒有看到哪。還有非洲豹,鬣豹和野狗你也沒有看到。還有成千種鳥,上百種小動物你都沒有看到呢。至於包括麵包樹在內的各種奇花異樹我要說出來怕你立刻變傻了。”
“哪我該怎麽辦呢?”我竟然說出了心裏想的話。
“還能怎麽辦,多來幾次南非吧!”
我馬上把眼白翻給導遊唐看,心裏說:“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來南非吧,說得到輕鬆。到哪裏去搞錢?時間又從哪裏去找。”不過,最後我還是咬著牙,下定決心,拿出了蛇吞象的勇氣。來!一定再到南非來!並且去津巴布韋,去肯尼亞,去坦桑尼亞,去非洲大草原,去角馬每年遷移的地方。當時,我的信心滿懷啊!
坐在路邊的狒狒
我們看到的麂羚
我們看到的水羚
又看到象群
正在我期待著看到非洲豹,期待著再看到幾種羚羊的時候,我們的遊覽車來到了一座小橋旁。“眼前的這一切怎麽這麽眼熟?”就在我百思不解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隻正在橋下泥坑裏打滾,享受泥浴的大疣豬。我看著看著,突然恍然大悟,這個泥坑不就是我們早上來到過的那個泥坑嗎。當時,還有兩隻鬣狗在這個泥坑旁邊喝水呢。那一刻,我不得不在心中叫苦:“唉!原來我們的遊覽車正在回去的路上,估計再開個十幾分鍾就該到達Kruger自然保護區的大門口了,就該到達我們大客車停車的地方了。難道我們這次Kruger自然保護區之行就這樣結束了?”想到這裏,我真不甘心啊!但又有什麽辦法呢?受製於人嗎!我越想心裏越窩火,竟然把氣出在了水坑裏的那隻無辜的疣豬身上。我盯著泥坑裏的疣豬,在心裏憤憤地說:“疣豬啊,疣豬,你膽子也太大了。你竟然敢闖鬣狗的地盤,你竟然敢喝鬣狗的水,你還是好自為之快走吧,否則讓鬣狗知道了,你的小命估計就難保了。你還不知天高地厚地笑呢?到時候你連哭都哭不出來。”
然而,這隻疣豬不但不把我放在眼裏,竟然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意思是說:“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你管閑事竟然管到老娘的頭上了。你還是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那幅德行吧。”
在泥坑裏打滾的疣豬
然而,老天爺給我們演奏的這首莫紮特的《第四十交響曲》並沒有到此結束。就在我們的遊覽車即將駛出Kruger自然保護區的時候,這首《第四十交響曲》突然出現了高潮中的高潮,突如其來得像火山爆發,地震海嘯一樣難以預料。
當時,我已經心灰意冷了,像犯人一樣等待著判決。就在這個時候,就在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敢奢望與企求,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的時候,我們的遊覽車來到了走出Kruger自然保護區之前的最後一片樹林。突然,幾個非常熟悉的龐大的身影擠進了我那無精打采的眼睛裏。我想都沒想,像盲人突見光明似地大喊大叫:“快停車!趕快停車!前麵有一群長頸鹿!”就我這一嗓子,不但驚得我們的遊覽車停了下來,而且使得車上所有的人都沸騰了,都歡呼雀躍了。“好大好漂亮的長頸鹿啊。”“還是一群,有七隻呢。”“你看,那兩隻長頸鹿親密得簡直像一對夫妻。”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
眼前的這個景觀的確太激動人心了,太鶴立雞群般的亮眼了,太與眾不同地美麗了。美得我忍不住低吟出幾句酸溜溜的古詩詞:“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遠,斜日杏花飛。”
真讓前排的黑大姐說對了,在一塊不大的樹林裏竟然有七隻美麗的長頸鹿。有一隻長頸鹿竟然大膽地向我拋媚眼,仿佛我臉上正開著牡丹花。另外兩隻長頸鹿看到我以後竟然跳起了雙人舞。漂亮,那真叫個漂亮,以致我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豈不是在做夢嗎?”我自語的同時使勁擰了自己一把,我笑了。我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我感覺到了疼,幸福的疼。
緊接著,兩隻長頸鹿竟然用它們的數米長的彩帶樣的脖子在綠樹之間舞了起來,嘴裏還吱吱吱歡叫著,仿佛正在為我們演出了一場《夫妻對唱》。我看著看著,入迷地看著,失魂喪魄地看著。與此同時,我的心兒竟然歡得宛如小河流水嘩啦啦地響,人癡迷得仿佛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沼澤地不能自拔。這麽說吧,記憶中像這樣幸福暢快,美得開了花的時刻我一生中沒有多少次,其中包括這次看到了這群長頸鹿。
我們看到的一群長頸鹿
這兩隻長頸鹿難舍難分
就在我們的遊覽車回到了起始點,就在我們遊覽Kruger自然保護區結束的時候,我的思緒竟然像洪水一瀉千裏,像霞光四射的彩雲,形色美麗,舞動翩翩。
我去過許多國家。如果讓我總結,我會給出三種旅遊形式。其一,是為了回顧曆史而旅遊,比如去法國,去意大利;其二,是為了觀看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和花花草草而旅遊,比如去冰島,去阿拉斯加,去巴西看大瀑布;其三,是為了與自然界的動物緊密接觸而旅遊,但沒有“比如”,隻有南非行這一次。這次南非行,尤其是遊覽了Kruger自然保護區之後,我終於醒悟了,終於釋懷了。原來我一直都在尋根,尋找人與動物之間的關係,尋找人的內在的動物心靈。如果上述的這三種旅遊讓我選擇,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三種旅遊形式,選擇為了能與自然界的動物緊密接觸的旅遊。於是,我有了期待。我期待人類與動物和睦相處;我期待非洲的這些非常珍貴的自然保護區能夠世世代代保存下去;我期待人類停止對自然界的破壞;我期待給動物們一片天地吧,讓它們自由自在地生活吧,盡管祥和中充滿了危險,靜謐中彌漫著殺機。但是,當我想到我對釣魚的熱愛程度時,我的臉都灰了。我進退兩難啊。我該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