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原來世界是這個樣子的（七）

作者：漁魂王

一隻大象正把它的長鼻子伸進沙泥洞裏吸水

就在我們看大象看得有點心不在焉的時候，就在我想入非非之際，我的耳邊傳來了老司機那沙啞的聲音：“你們都坐好了，我要開車了。剛接到電話。一位朋友在前麵的河邊發現了獅群。”大家一聽到這樣的好消息，剛剛蔫下來的表情又興奮了起來。就連經常帶團到這個自然保護區裏遊覽的導遊唐也高興得臉上不停地翻滾著笑波。前排的黑小弟居然還回過頭來，神秘的朝我眨著眼睛，還對著車頭努了努嘴，意思是說：“這位老司機還真有兩下子。我們這次跟人跟對了。”

文章寫到這裏，有的朋友可能會好奇：“你們不是有三輛遊覽車嗎？為什麽你很少提起它們呢？”

事情是這樣，每一位遊覽車的司機都有自己的開車習慣，或快，或慢，都希望有自己的空間，不願意在別人後麵當跟屁蟲，再加上這個自然保護區非常大，公路也多，即便去一個地方，也可以殊途同歸。所以，上路後用不了十分鍾，大家便各奔東西，像潑出去的水一樣，誰也看不到誰了。

一時，我們的遊覽車在無人無車的馬路上快如風馳電掣般行駛著，帶著涼意的小風吹起了我們外衣的脖領，吹跑了賴在我們身體裏不走的熱氣，給每一位遊客吹來了莫大的享受。

可是，誰知道呢？我們的遊覽車本來是爭分奪秒，奔著獅子去的，竟然在半路上拋了錨。就在大家精神緊張，不知所措的時候，老司機從車窗伸出頭來，麵帶微笑地對路邊的樹叢指指點點。我才意識到我們的遊覽車並沒出毛病，是老司機發現了更值得看的動物。我心裏懸浮的那塊石頭才落了地。

我急忙睜大了眼睛往老司機指的方向看去。唉！我當是什麽寶貝動物呢，原來是一群在樹上爬來爬去的猴子，和我們在河馬湖看到過的猴子一模一樣。“為什麽老司機偏偏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猴子身上呢？”我在心裏自問。

“你換位想一想，你最喜歡的動物是長頸鹿，你就不允許別人最喜歡的動物是猴子？”我在心裏自答。

想到這裏，我便在心底裏長長地“唉”了一聲，並用“既來之，則安之”這句名言來安慰自己。我想到了照相，便有點委屈地舉起了我的照相機。而善於提問的導遊唐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打擾我的，對我提出了新問題。他問我：“你知道這個自然保護區有多少種猴子嗎？”

“我想有十幾種吧。”我的回答有點勉強，聲音裏還浮著幾絲怨氣。

“不對。”

“有上百種？”我一邊拍照，一邊故意往多裏猜，我差一點說出一千種，我已經把我的回答當作一種尋歡作樂的兒戲了。

“還是不對。”

“那麽你說有多少種？”我開始有點調侃的意思了。

“隻有兩種。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們這裏出了名的綠猴（Samango Monkey）。”

導遊唐的這句答言卻引起我的興趣。這麽大的自然保護區隻有兩種猴子的確是不可思議。

雖然我對猴子並不怎麽感興趣，但眼前的這七八隻猴子卻活潑的可愛。印象中動物園裏的猴子或在中國黃山見到的野猴子都是髒了吧唧的，尤其是黃山的野猴子見了人之後那副蹬鼻子上臉的樣子，令人厭煩。而我們麵前這群綠猴卻幹淨的出奇，一舉一動小心翼翼得簡直像有大學問的紳士，有的竟然一臉的忸怩與羞色，大姑娘上抬轎一般。看來，在沒有開發的世界裏，連一隻猴子都有教養，都懂得大自然裏的規矩，都不敢妄自尊大。

其實，老司機心中有數，知道看一眼猴子耽誤不了看獅子的良機。更何況他給我們看猴子的時間隻有五分鍾。

非洲綠猴

我們的遊覽車大約又行駛了十分鍾。遠遠地就看到前麵有一排汽車，雜亂無章地擠在一起，其中有保護區專門給遊客提供服務的遊覽車，也有自駕遊的小轎車。顯然，那就是發現獅子的地方。在那一刻，我興奮得心兒砰砰砰直跳。

還要說老司機見多識廣，駕車技術高超。他不慌不忙地開著遊覽車在車堆裏三轉兩轉竟然找到了一處麵朝大河的停車位置。激動得我們在汽車停下後的第一時間都站了起來，並把“長槍長炮”都豎了起來。一時，本應該是唧唧歪歪熱鬧的場麵霎那間安靜得像一聲驚雷過後。所有的站在遊覽車上的，或坐在汽車裏的遊客連大氣也不敢喘，平心靜氣地把精力都投入在照相上，生怕錯過了拍照獅子的機會。然而，我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轉個不停。因為即使我借助於我那可愛的大炮照相機的放大鏡頭，並從近到遠不停地找啊，找啊，給我的除了樹叢，就是野草，哪有什麽獅群。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導遊唐，前排的黑小弟和兩位黑大姐幾乎同時笑出聲來，還用不緊不慢的語速，你一句，我一句地刺激著我。“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這兩隻大雄獅。好漂亮啊！”

這時，我的小心髒實在受不了了，我不得不哭喪著臉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旁邊的導遊唐，說：“唐先生，我怎麽就看不到獅子呢？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導遊唐看到我一臉的慘相，竟然嘿嘿嘿笑了。他說：“別急。你會看到的。” 當時，我心裏也出現了一句安慰自己的話，一句在孩提時代就藏在我心裏的非常熟悉的話：“糧食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導遊唐說著說著便把他的望遠鏡套在了我的兩隻眼睛上，說：“往前看。”

“除了樹木，什麽也沒有。”

“越過河麵往河對麵看。”

“還是什麽也沒有。”

“再往遠處看。你看到有兩棵孤零零的大樹了嗎？”

“看到了。但沒有獅子啊！”

“你往樹底下看。仔細地看。”

“看到了。終於看到了。”有兩隻雄獅正趴在樹蔭下，一隻雄獅正在睡覺，而另一隻正用凶惡的眼光看著我們。

我們看到的兩隻雄獅

就在我開始拍照的時候，導遊唐揚起了喜調子，說：“如果你沒有望遠鏡，或放大倍數高的照相機，你是看不到獅子的。而獅子卻能看到你。你知道嗎？獅子的視力比人的視力強出許多倍呢。”

當時，我隻能條件反射地“嗯”著，因為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照相上了。

文章寫到這裏，我不得不表揚自己一下，表揚自己的聰明，料事如神，有洞察力。你們知道嗎？我是在即將去南非之前思前想後，臨時決定買的這個大炮照相機。在買大炮照相機之前，我還經常在心裏重複著兩句話，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和“有備而無後患”。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買的這個大炮照相機讓我如虎添翼。沒有它，我怎麽能看到幾公裏之外躲在樹下的獅子呢？沒有它，我怎麽又能夠留下這麽多寶貴的照片呢？

後來，我遇到了小許，問他看沒看見那兩隻雄獅。小許哭喪著臉說：“我沒有看到。我應該買你那樣的大炮照相機。”

當時，我還有新的發現。都說雄獅白天愛睡懶覺，並且一睡就是一個白天。其實不然。雄獅白天也有清醒的時候。你看，照片裏的這隻雄獅的兩隻眼睛睜得又大又圓，多有精神啊！

然而，我一想到上次遊覽Hluhluwe Imfolozi的自然保護區時也看到了獅子，而且包括雄獅和雌獅之後，便立刻感覺到剛剛看到的這兩隻雄獅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要是能看到十幾隻正在捕獵的獅子那才叫刺激哪。想到這裏，我竟然表現出一副看不看無所謂的樣子，一副看野生動物的老手才有的樣子，歪著頭，眯著眼看著旁邊遊覽車上正在拍照的遊客。當我看到一位弱小的女生吃力地舉著有她的身體一半長的大炮照相機在拍照的時候，我心裏竟然莫名其妙地飛出了一種憐香惜玉的情思呢。

直到這次遊覽結束，我才認識到我上麵的這種想法和作派是不知天高地厚，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吃飽了撐的。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嗎，百年修得同渡船。人都這樣，別說處於瀕臨絕境的獅子了。人在一生中能看到幾次有真正野氣的獅子？所以，看不到野生的獅子是遺憾，看到了應該是一種難得的福氣。想到這裏我給出一語：“千年修得獅相見。”你們說是嗎？

看完這兩隻雄獅後，我們的遊覽車開始沿著河邊的公路緩緩而行。這又是老司機的明智之舉。因為任何動物都離不開水，而這條大河則是水的來源。不久，我們便發現河邊到處出現了吃草的動物。

此時，由於旱季剛過，河床的大部分已經幹枯。好在河中心還有幾米寬的淙淙流水。不過，旱情即便是這樣嚴重，河的岸邊，到處是綠草茵茵，蘆葦成叢。給人以新奇的是在離這兩隻獅子不遠的河裏竟然有數隻非洲野牛在無憂無慮地洗澡，仿佛有獅子沒獅子與它們無關似地。不時地，還有幾隻大象慢步來到河邊喝水。河水裏還站著喝水的黑斑羚和林羚。看到它們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便好奇地問導遊唐：“唐先生，你說河水裏有大鱷魚嗎？”

導遊唐則虎著眼睛回答：“有！當然有！數量還不少哪！”

“如果河水裏有大鱷魚為什麽那些野牛會這樣掉以輕心地在河水裏泡澡呢？為什麽那些黑羚羊卻在河邊自由自在地喝水呢？難道這條河裏的鱷魚與別處的鱷魚不一樣？屬於文質彬彬類型的？或者怕非洲野牛或黑斑羚？”

導遊唐被我的這一串問題問得一時間啞口無言，哭笑不得。他不得不裝聾作啞，搖頭擺尾起來。而我的心裏卻出現了小勝之後的快感。

站在河水裏的非洲野牛

趴在河水裏的非洲野牛

在河邊喝水的大象

我們的遊覽車緩緩地行著，我們靜靜地看著。就在我們看動物看得有些麻木不仁的時候，遠處大河中的流水突然沒有了，代替的是一大片黑壓壓的泥潭。通過大炮照相機我還發現泥潭裏有許許多多翻動的泥影。這時，導遊唐從眼睛上摘下了望遠鏡，用手指著遠處的那一大片泥潭，看著我問道：“你看到那片泥潭了嗎？”

我笑著說：“看到了。”

“你還看到了什麽？”

“我還看到泥潭中有許許多多翻滾的泥影。”

導遊唐用詭譎的眼神在我的臉上掃了幾下，說：“你知道那些翻滾的泥影是什麽嗎？”

“這還用說，當然是魚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從小釣魚一直釣到現在。這點鬼把戲怎麽能騙過我的眼睛。我不但知道是魚，還知道是什麽魚。”

“你——說——說——看？”我的回答竟然把導遊唐驚得吞吞吐吐。

“主要有兩種，非洲鯰魚和非洲鯽魚。”其實，來南非之前我特地看了關於當地魚種的書籍，屬於有備而來。

我的這句話竟然把導遊唐說得心服口服，連連點頭稱是。

就在我調侃導遊唐之時，泥潭邊突然落下了一隻非洲魚鷹，它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正在泥裏翻動的魚兒，但不敢往前一步。顯然，這泥潭中存在著危險，一不小心自己便會被拉入泥潭之中。這時候，我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大河裏的魚兒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藏在河床上殘留的大大小小的軟泥裏哪。

困在泥潭裏的魚

站在泥潭邊的非洲魚鷹

接下來，我們的遊覽車轉了個彎，告別了這條大河，又行駛在一望無邊的樹林裏。

此時，樹林裏，灌木叢中，草地上到處都是活蹦亂跳的黑斑羚。如果一開始我們遇到黑斑羚會高興得心跳的話，這個時候再看到黑斑羚就像看到一棵樹，一堆綠草那樣稀鬆平常，仿佛黑斑羚的出現是應該的，不出現反而是反常。記得去年去加拿大的班芙（Banff）國家公園，為了看一隻馬鹿我把脖子都扭傷了，到頭來也沒有看到一隻。而眼前這麽多漂亮的黑斑羚我卻視而不見。你們說說我是不是被慣出毛病來了？我是不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呢？

就在我出現審美疲勞的時候，坐在前排的一位黑大姐竟然不拘小節地喊出了聲，還用手指著路邊的樹叢：“你們快看啊！長頸鹿，好高大的長頸鹿。”

“在哪裏？”黑大姐的這一嗓子幾乎把我的心兒都驚得飛了出來。你們知道嗎？長頸鹿可是我最喜歡的動物哩。

“就在那棵大樹下，正吃樹葉呢。”黑大姐的這幾嗓子真靈，不但我看到了長頸鹿，就連我們的遊覽車也嚇得停了下來。

“哇，好漂亮的長頸鹿啊！簡直像一個雍容華貴的大小姐。”我也開始吼了起來，滿臉都是孩兒坐在遊樂園的過天車裏的樣子。導遊唐立刻扭過頭來，用半責備半開玩笑的眼光看著我，還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意思是說：“不要喊叫。否則會把這隻長頸鹿嚇跑的。”我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故意裝腔作勢地把嘴閉得緊緊。後來，據領導講，當時我的鼻根上都擠滿了細小的皺紋。緊接著，我默默地舉起了照相機，並痛痛快快地不停地按著拍照按鈕。這隻長頸鹿真漂亮，它有高高的個子，健壯的身材，長而俊美的脖子，美麗動人的膚色，就連它那四隻黑蹄子看起來都那麽的順眼，那麽的可愛。突然，這隻長頸鹿竟然拿出了大小姐的派頭，不屑一顧地看著我，它那頤使氣指的酸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就在大家看也看夠了，拍照也拍累的時候，我的眼前突然發生了驚人的一幕。做在最前排的那位發現長頸鹿的黑大姐突然轉過頭來用調皮的眼光看著她身後的那位黑小弟。與此同時，她的兩根黑而細長的眉毛竟然不停地上下挑動，意思是說：“怎麽樣？還是我眼力好吧？”沒想到，這位黑小弟竟然眯起了眼睛，深情地看著黑大姐。他倆也就是對視了幾秒鍾，黑大姐突然伸出了雙臂緊緊地抱住了黑小弟，並把塗在嘴上的口紅印在了黑小弟的臉上，兩隻半露著的大得像半個汽球般的圓滾滾的大奶緊緊地貼在黑小弟那赤裸裸的胸脯上，把黑小弟刺激得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把長長的紅舌頭送進了那位黑大姐的嘴巴裏。“羞”得旁邊的導遊唐故意扭過頭來看著我，還故意用手掌蓋住了眼睛，笑著對我說：“我什麽也沒有看見！我什麽也沒有看見！”可能黑小弟聽見了導遊唐的這兩句開玩笑的話。他柔情似水般輕輕地把黑大姐推開，低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夢裏醒來一般。怪不得黑小弟與那位黑大姐形影不離的。我還回憶起不知道有多少次那位黑大姐用含情脈脈的眼光注視著黑小弟呢。

之後，我就在心裏猜想：“難道他倆是夫妻？或者是姐弟戀？”

後來我通過小道消息才知道，原來，這位黑大姐看起來老相，實際年齡比黑小弟小好幾歲呢。我還知道他倆並不是夫妻，來南非之前也不認識。但他倆都是單身，在好望角之遊的途中相識，並在一次酒會上擦出了火花，一來一往成了一對情人。知道這些情報後，我從心裏為他倆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雖然黑大姐和黑小弟的即興表演使得我驚訝不止，但我仍然忍不住為這隻孤獨的長頸鹿擔起心來。我問導遊唐：“唐先生，這隻長頸鹿孤零零的，如果遇到獅群可怎麽得了啊？”

導遊唐皺了皺眉頭，慨然道：“一般來講，獅群是不敢惹長頸鹿的。”

“為什麽？”

“因為長頸鹿的腿勁太大，一腳能把獅子踢飛，不死也重傷。再說了，長頸鹿站得高，看得遠，一般都能及時躲避危險。”

知道這些情報之後，我的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沒想到，美麗的長頸鹿並不是那麽容易被欺負的，居然也有置那些壞家夥於死地的看家本領哪。

漂亮的長頸鹿在吃樹葉

漂亮的長頸鹿在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