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漁魂王
青衣正規的叫法應該稱之為青衣魚。從外觀上講,它是一種個頭偏小,其貌不揚的魚。想不到就是這種不起眼的魚竟然成為家住美國馬裏蘭州(State of Maryland)以北的東海岸地區喜歡吃魚的華人,尤其是來自香港,澳門和廣東地區(簡稱港澳廣)的華人的最愛。如果從魚的口感和美味程度上考量,盡管美國東海岸好吃的魚種繁多,毫不客氣地講,青衣應該名列前茅,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把它捧為冠軍也不為怪。因此導致了青衣價格不菲。活的,一磅以上的大青衣其價格竟然超過活的大龍蝦的幾倍。大華府(Washington,D.C.)地區的中國菜市一磅活的青衣要價二十二美元,而在紐約法拉盛(Flushing)中國城,一磅活的青衣要價居然高達二十五美金。大個頭的青衣不但貴而且非常稀少。因而,許多到紐約旅遊的客人經常為有幸能吃到一條大青衣而沾沾自喜。毫不誇張地講,青衣的味道的確獨具一格,令人稱奇,使得那些過了口癮的客人們忍不住到處炫耀。真應了那句話:魚兒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然而,我對青衣的認知卻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記得那是十年前的一個鳥兒鳴囀不休的夏日,我隻身一人興致勃勃地到特拉華州(State of Delaware)的印度河入口(indian river inlet)釣黑斑(Tau Tog或Black fish)。我站在岸邊的大石頭上,用綠蟹(green crab)當魚餌不停地把十寸左右的黑斑釣上來。由於當時法律規定,隻有長度達十四寸或以上的黑斑才能留為己有,我便在自己的哀聲歎氣中把釣到手的小黑斑一一放生。
不久,我釣到一條個頭較大的魚,除了沒有黑斑那種含情脈脈,向上翻翹的性感厚嘴唇外,體形,膚色和寬大的尾巴與黑斑並無兩樣。“顯然,這是一條長的有特點的黑斑。”想到這裏,高興的我急忙用尺子量魚的體長。唉,真不走運,這條魚隻差一豪米就可以達到十四寸。在失望之餘,我不得不一甩手把這條魚送進了正翻著跟頭嬉鬧不休的波濤中。我想,當時我臉上一定擺滿了喪氣相,不情願嗎!恰恰就在這一刹那間,有一句軟綿綿的,帶著感歎調兒的話語竟然在我耳邊縈繞:“這位朋友,你為什麽把這條魚放掉呢?”
我慌然抬頭觀望,眼前竟然晃出一張黑不溜秋,淌著大汗,滿帶笑紋的燒餅臉,一頂汗漬斑斑的長舌帽壓齊眉心,毛茸茸的胸脯在大翻領處時隱時現。此人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中等個頭,圓桶樣體形,一雙赤裸裸的大寬腳踩在兩隻防滑的釘鞋裏,從舉動和裝束上看,必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老韓漁翁。我急忙做出無奈的樣子,搖著遲鈍的腦袋,音色中帶著點痛苦,不緊不慢地說:“沒辦法,這條魚不夠尺寸啊!”
那位老韓先是一愣,然後像突然看穿了鬼把戲似地恍然大悟,翻動著大舌頭說:“這位朋友,你搞錯了。你剛才釣到的魚不是黑斑,不受尺寸限製。”
“啊?真的?”我不解地用手抓了幾把頭發,眼睛裏冒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光環,恰似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了一塊石子引起的漣漪,“它不是黑斑?”
老韓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加一肯定。
“不是黑斑是什麽魚?”我不解地繼續追問。
那位老韓故意把頭仰起,瞅了瞅藍天,做出了有學問的派頭。然後,他既麵帶微笑又神氣十足地看著我,說:“這種魚英文稱之為cunner(青衣的英文名字),比黑斑還好吃。”從那以後,我知道美國東海岸有一種長相和黑斑很相似的,名叫cunner的魚。
幾年後的一個秋日,我和幾位朋友到新澤西州的一個海碼頭釣多寶魚。那天雖然天高氣爽萬裏無雲,風兒卻在耳邊哭嚎不止,鬧得我們半天也釣不到一條多寶魚。就在這令人心灰意冷的時刻,我突然發現半裏多地之外有一群個頭參差不齊的人們正在黑黝黝的,張牙舞爪望不到邊的礁石旁雜遝淩亂,顧頭不顧尾地忙碌著。我用手揉了揉我的那雙大眼睛,凝神翹首引領望去。可了不得了,那群人不停地把一條條閃著銀光的魚兒挑進陽光裏。我急忙招呼朋友收起魚杆,拿起魚捅,像越獄的逃犯一樣,一腳高一腳低地朝著那群人撲了過去。跑到那群漁翁旁邊我氣喘籲籲仔細看去,原來他們正用魷魚肉片釣cunner。雖然魚兒都不大,八九寸大小的樣子,這群漁翁卻釣得樂而不疲。我禁不住衝著身邊的一位年長的有著刀削樣臉的華人叫道:“原來你們在釣cunner啊!”那位華人抬起了頭來看了看我,滿臉都是疑雲。我急忙用手指了指他旁邊水桶裏的魚,說:“這種魚叫cunner。”
那人像打擺子似地搖了搖頭,不耐煩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語:“錯了。應該叫bergall。” 那天我回家後查了查,cunner的確也被稱之為bergall。看來魚兒的名字隨地理的變化而不同。於是,bergall代替了cunner留在了我的腦子裏。
當時,我也顧不上誰對誰非了,擺開了架勢就釣起了bergall。不一會時間,我釣到bergall二十多條。由於釣到的魚兒太小,我隻留了五條大一點,其餘的都一一放生。回家後,領導把兩條bergall清蒸,三條bergall紅燒。真沒想到啊,這bergall不但有石斑魚樣的蒜瓣肉,並且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奇香。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吃過bergall後我竟然感覺渾身上下非常爽快,仿佛全身細胞都透著機靈,恰似在疲勞之時泡了個熱水澡一般啊。
我第一次聽到“青衣”這個魚名是在三年前秋末的一次釣鱈魚的途中,也就是在這次釣魚途中我和紐約的釣魚瘋子老劉第一次相遇。那天,老劉一不留神竟然釣到了一條近兩磅的大bergall。我在旁邊便忍不住大叫:“好大的bergall啊!”就在我滿臉都是又驚又喜的神色之時,老劉語重心長地告訴我,這種魚雖然英文稱之為bergall,在紐約,康州(State of Connecticut),羅德島((Rhode Island))和麻省(Massachusetts)的華人都稱之為青衣,並且是港澳廣移民的華人最喜歡吃的魚。老劉還告訴我他經常在每年的一月份專門到羅德島船釣青衣,他說那邊的青衣又多又大,他釣到的最大的青衣重達三磅多呢。當我問他美國東海岸最好的釣青衣的釣點在哪裏時,他指了指眼前的海區,斬釘截鐵地說:“就在這裏。整個東海岸釣青衣最好的釣點非羅德島莫屬。”從那以後,我腦子裏的bergall又被青衣取代。凡是有華人漁翁釣到bergall,我便會神氣活現地告訴他或她,這種魚中文稱之為青衣。
那天釣鱈魚回家後,我一有時間就上網查找關於青衣魚的曆史。你別說還真讓我找到了。原來在港澳廣地區盛傳著“四大魚王”之說,並且當地還流傳一段民謠以表達對這四大魚王的喜愛,即:老鼠斑(一種石斑魚)白瑩華貴,蘇眉斑紋如刻,海紅斑(也是一種石斑魚)紅豔可人,青衣翠白如玉”。更有意思的是當地還流傳著關於把四大魚王做為美食的美麗動聽的民謠,即:老鼠斑鮮美奪魄,蘇眉滑嫩討喜,海紅斑緊實彈牙,青衣細致非常。令中國內地的居民聽了忘天興歎,捶胸頓足,垂涎三尺啊!
後來,我經過認真學習才發現在美國東海岸釣到的所謂的青衣其實與港澳廣出產的青衣有所不同。嚴格地講,美國出產的青衣應該稱之為珠光梳唇隆頭魚,是黑斑的小弟弟。它是美國和加拿大東海岸特有的魚種,其分布南到切薩皮克海灣(Chesapeake Bay),北到加拿大的聖勞倫斯海灣(Gulf of Saint Lawrence)。這種成年魚的體長一般在六到十寸左右,最大的體長可達十七寸,重三磅半多呢。
從正前方看珠光梳唇隆頭魚用青麵獠牙描述並不過分,也就是說這種魚滿嘴都是獠牙,且牙縫寬得嚇人,並擺出七零八落的布局,呼呼地噴著瘮人的冷氣;而從側麵看這種魚給你的感官帶來的則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在夏日礁石周圍釣到的珠光梳唇隆頭魚,除了有美麗的流線型體形外,身體的顏色卻是多彩的,比如下巴是白色,嘴角卻出現深綠色和藍色交錯的條紋,而頭頂部反而呈深棕色,背部又布滿黑白相間的斑紋,從外觀上講,與港澳廣沿海出產的青衣非常相似。況且美國的珠光梳唇隆頭魚和港澳廣地區出產的青衣又同屬隆頭魚(wrasse)家族,口感又非常近似。所以港澳廣來的華人把美國出產的珠光梳唇隆頭魚誤認為青衣便不足為奇了。應該指出的是珠光梳唇隆頭魚和中國產的青衣都可以變色。也就是說這兩種魚都能夠根據周圍的顏色不停地變化自己身上的色彩,能跟變色龍一比高低。
既然在美國東海岸居住的華人已經把珠光梳唇隆頭魚誤認為青衣,並習慣成自然流行至今,我不得不隨鄉入鄉,張冠李戴,在這篇小文裏把珠光梳唇隆頭魚稱之為青衣。
由於大個頭的青衣非常罕見,船釣青衣便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我的釣魚計劃之中。然而,二零一七年一月份的一天,在紐約老劉的影響下,船釣青衣竟然變成了未來必須完成的任務。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下班回家後,我已經被一天的工作累得疲憊不堪。我窩在沙發裏打開手機剛想聽聽音樂自我放鬆一下,就被老劉發來的微信吸引。我慢騰騰地打開微信,不看便罷,一看人竟然興奮地跳了起來。沒想到老劉竟然在幾個小時前釣了滿滿一冰箱的青衣,個頭那個大,幾乎條條都重達一磅半以上。更令人心跳的是他還釣到了七八條大鱈魚,魚的總量超過一百磅哩。我直勾勾地看著照片裏的大青衣和大鱈魚腸子都悔青了(老劉這次釣青衣曾經叫過我,我卻找借口給推掉了)。從此以後,我便下定了決心,明年一月份說什麽也要和老劉船釣一次青衣。
老劉釣的青衣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間拂麵而過,二零一八年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在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歡迎聲中來到每個人的身邊。就在大家過完新年紛紛投入工作之際,我那平時不安分守己的小腦袋竟然開始盼著老劉早日組織一次船釣青衣之旅。終於,在一月八日從老劉那裏傳來了喜音,大體意思是他與船長商量妥了,定於這個月的十一日船釣青衣和大鱈魚,地點是羅德島。這次船釣是charter boat fishing,隻能去六位漁翁,紐約那邊有老劉和老婁,我們這邊去四位。出人意料的是我周圍的漁友一聽說到羅德島釣大鱈魚一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我竟然沒廢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三位漁友,他們是老餘,老鄭和小王。令人偷著笑的是十一日羅德島那邊的海況竟然好的出奇。於是,我們十號夜裏十點出發,由老鄭開車,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在不知不覺中羅德島碼頭到了。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到早上五點鍾,離開船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長話短說,在船長開船之時,我們四人,老劉,老婁,水手和船長一個個說說笑笑歡天喜地的。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昨天老劉在羅德島的一條大漁船上釣青衣釣得手軟,今天接著和我們一起再釣青衣,你們說說這種釣魚的勁頭怎麽能和他那“釣魚瘋子”的稱號不相配?
說來也巧,船長昨天也出海釣青衣,並且收獲很好。得知這樣的好消息使得我們對這次船釣青衣充滿信心。
離開碼頭後,我們的快艇像懂人性似地擦著水麵飛一樣朝著釣點快速駛去,隻用了一個小時多一點的時間釣點到了。此時,雖然滿天都是厚厚的雲層,風不大也不冷(海麵上的溫度在零上七八度),海浪也不算大,正是海釣的好時機。
我們采用了漂釣方法,用蛤蜊肉做魚餌,第一輪漂釣下來,經驗豐富的老婁和老劉分別釣到重達一磅以上的青衣兩條,而我們四人由於缺乏釣青衣的經驗竟然顆粒無收。在第二輪漂釣開始時我暗暗地囑咐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仔細辨別小魚和大魚咬鉤的區別,抓住時機提杆收線。我的耐心終於起了作用,第二輪下來我釣到了體重近兩磅的大青衣一條。在接下來的幾輪漂釣中我發揮得當,又釣到大青衣七條,其中一條大青衣的體重超過了兩磅。正在我們摩拳擦掌大幹一場的時候,漁情每況愈下。船長不停地換釣點,不停地漂釣,我們一行六人在近五個小時的時間內竟然沒有釣到一條魚。一時間,我們煩亂欲狂,怨聲載道。我就奇怪了,不但青衣不咬鉤,連鱈魚的影子也沒有見到,要知道每年的一月份可是羅德島釣鱈魚最好的季節啊。我問船長釣不到鱈魚的原因。船長聽了我的問話後揉了揉有點惺忪而無精打采的眼睛,滿臉都是比哭還難看的笑紋。然後,他鼓圓了兩頰,嘟嚕著嘴,環顧四周一片岑寂的大海,右腳還在甲板上用力跺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誰知道呢?很可能是前些日子連續十幾天罕見的低溫天氣把我們這邊海裏的鱈魚都嚇跑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無結果地過去了,就在準備返航前的半個小時奇跡發生了,老劉和老餘分別釣到剛剛夠尺寸的鱈魚各一條,為船長多多少少掙回了點麵子。這就是釣魚,每天漁情不同(everyday fishing different)嗎。
盡管這次船釣如此得差,我並不氣餒。不是有這麽一句行話嗎?“這次釣得不好還有下一次。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更何況人。”
再說了,畢竟我在這次船釣中釣到了我平生以來最大的青衣。我在心裏找到平衡點以後又開始眯著眼睛幻想起來。
這次船釣我釣的青衣
我釣的重達兩磅多的青衣
釣青衣技術小結:
1, 其實,釣青衣和釣黑海鱸(black seabass)的技術要求差不多,也是上下兩鉤的釣組,鉛墜的大小視水深和水流而定。
2, 關鍵是魚鉤一定要小,2/0或3/0的足也。朋友們可能會問:“這麽小的魚鉤能釣到十幾磅的鱈魚嗎?”回答:“小鉤釣大魚一點問題都沒有。相反,用大魚鉤卻釣不到小魚。紐約老劉經常用2/0的魚鉤把一條條大鱈魚釣上來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魚鉤最好選擇octopus hooks。”
3, 下麵的魚鉤應該離鉛墜越近越好,這樣,當鉛墜沉到水底後,下鉤便可浮在底麵上。此外,下鉤最好為雙鉤,即在一尺長的魚線的兩端分別綁上魚鉤,在魚線2/3或3/5處綁一個dropper loop,然後把dropper loop連接在離鉛墜最近的釣組線上。
不知道為什麽,近兩日我用“漁魂王”筆名無法登錄,已經和網管聯係。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