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妞的課本

阿妞是我的表姐。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甚至從來不知道我有這麽一個表姐，直到前幾天，母親在電話裏和我談到阿妞的課本。

那是三十年代中，我母親小學畢業以後，就去考廣州公立女子師範。窮人家的孩子讀書，就讀免費的，公立女子師範免學費。母親挺爭氣，考試完了榜首有名，筆試考上了。不料接到通知，還要麵試。麵試考的就不是書本知識了，而是更廣泛的考察。老師問，廣州市長是誰？母親竟然答不上。於是得了個候補。母親就回家，幫外祖母刺繡。廣繡是有名的，那時候廣繡基本是出口商品，外祖母靠街些針線活幫助維持生計。第二年，母親又去考，又考上了。而且，這次不用麵試。於是母親入學了。但買課本還需要錢呀。怎麽辦？

母親有個堂姐，在族中排第二，我母親稱她為二姐。二姐生了好幾個都是女孩。最小的名叫阿妞，比我母親還大一歲。二姐夫在海關工作，家裏寬裕一些，阿妞在私立教忠師範學校讀書。私立教忠師範學校就是現在廣州市第十三中學高中部，在文德路靠近中山四路的地方，緊鄰著致美齋。我母親比阿妞小一歲，又在家裏等多了一年才讀中學，因此，我母親就找阿妞借她的舊課本。

課本每年會有一些修訂增刪，因此，我母親的課本和老師同學用的不太一樣，上課的時候我母親總是捂著課本，不讓老師同學看到那是舊課本。阿妞也沒要我母親還課本。我母親是劉備借荊州。

廣州淪陷前一天母親就離開廣州了，廣州解放後，再去找阿妞，才知道阿妞已經過世。廣州淪陷後，阿妞得了肺炎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