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為中用與不斷革命

老子道德經第28章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複歸於無極”。（侃侃而談道德經（28） ）。我讀到這忽然有了一個感悟。一個辯證法的基本哲學觀點，一個中國傳統的陰陽運動說，把張之洞洋務運動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和毛澤東的不斷革命學說聯係了起來，把中國今天走資本主義道路還是走社會主義道路的問題統一了起來。

老子77章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中國傳統的理想社會是順應天道，中國曆史上的革命也是替天行道。所以，中國傳統的理想是“大同世界”，是“天下為公”，“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均貧富思想。中國理想社會就是老子說的道法自然，就是損有餘而補不足的天道，均貧富。張之洞說到西學，是鴉片戰爭打入中國的現代西方文明，代表性的係統以市場經濟和西方民主製度，是人之道，是損不足以奉有餘。市場經濟擴大了個體的差異，導致社會兩極分化，強者越強，弱者越弱，贏者通吃。

中國傳統的普世原則是天道，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種係統叫作負反饋係統，是穩定係統，即係統發生偏差會自動回到平衡點。平衡係統不發展，這是近三百年中國落後與西方的文化原因之一。西方普世是人道，是損不足而奉有餘。西方講究機會平等，就是個人體質的微小差異會導致巨大的結果差異。同一個村裏的人，隻因為一點差異，就會導致貧富懸殊，土地兼並，社會財富集中到頂尖少數人手裏。這是正反饋係統，富者越富，窮者越窮。正反饋係統不穩定，震蕩會越來越大，所以，市場經濟一開始就帶有周期性，蕭條繁榮的周期。

老子28章說：“知其白，守其黑”。我的心得是：

“華夏傳統哲學是無極生太極，太極生陰陽，陰陽是宇宙運動的規律。如站直了，就處在原地；摔倒了，再爬起來，就前進了一步；向前傾倒，欲倒未倒之時前跨一步站起來，就走了一步。運動（走路）就是黑白（摔倒，站起來）的矛盾運動。沒有陰陽（黑白）矛盾，就沒有運動。運動的黑白矛盾的雙方都是細微化就成為連續運動，不必一跤一跤地摔到地上在爬起來，就是歸複於無極運動，則在物理中稱為最大功過程，或者說是準靜態運動。中國今天改革，就是兩種矛盾價值觀的矛盾運動。公平和諧是知其白，市場經濟將人性貪婪製度化是守其黑，黑白矛盾推動中國社會運動是社會運動規律，為天下式。不要太白，也不要太黑，將黑白細微化，是複歸太極，或曰“不折騰”，不一跤一跤地摔到地上在爬起來”。

“知其白，守其黑”在洋務運動時就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用毛澤東的話來說就是“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魯迅說，吃牛肉長出的是自己的肉，不能吃牛肉就長牛肉。中國學習西方，學習後還是中國，不會全盤西化。所以，中國要發展，不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的問題，而是知道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但要守住社會主義這個底線。也不是馬克思的曆史階段論，不是先把資本主義完成了再搞社會主義，而是搞資本主義發展經濟，發展了經濟以後搞一搞社會主義，把經濟發展成果轉化為全民福利，然後再發展，再轉化，再發展，再轉化，以至無窮，這就是不斷革命理論，和馬克思的階段性革命理論不同。

建國以來左右搖擺，一段時間左，一段時間右，覺得夠折騰的，七、八年來一次，這是中國發展的必然路徑。強調社會主義了，社會不發展，強調資本主義了，社會不穩定。怎麽辦，就是要承認這個“知其白，守其黑”的天下發展模式。

新中國第一件事是土地革命，分田分地，是天道。結果農村經濟發展了，兩極分化了，是人道。然後合作化，又是天道。後來天道一路下來，到文化大革命。改革開放又回到人道。其中不是經濟大起大落，就是社會大起大落，運動規律如此。矛盾雙方一來一往形成運動。但是，雖然太折騰了點，但新中國成長了。

中國講究世故圓融，大起大落傷害的人太多。什麽是圓融。如果滾一個四方塊，就是四起四落滾一圈。如果把四個角切掉，就是個八角型，要八起八落滾一圈，但起落幅度小了， 不折騰了。如果再把八個角切掉，就變成十六邊形……3世紀中期，魏晉時期的數學家劉徽就是用這種割圓術，為計算圓周率建立了嚴密的理論和完善的算法。起落小了，就是毛澤東的不斷革命論，發展經濟就是要市場，但同時要不斷革命，搞社會主義，搞得圓融無礙了，就是回歸太極。歸根太極就是陰陽兩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法明確分辨，這樣的社會運動才是完美的運動，是“常德不忒”，是“不斷革命”，是“知其白，守其黑”，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就是說，在時時刻刻為廣大人民的利益著想的原則下搞市場經濟。不要向推四方塊那樣的階段性革命，而要棍圓球式的不斷革命。

不斷革命具體來說就是政策經常變化。政策多產的政府是能力強的政府。政策變化是不斷革命的形式，世易時移，政策也與時俱進。美國為什麽衰落了呢，因為它是民主和市場的原教旨，是“忒”。中國近代是固步自封衰落下來的，美國今天也是固步自封衰落下去。有人抱怨中國為什麽政策多變，其實美國政策也多變。尤其是美國對華爾街的政策，幾乎是一日三變，今天讓雷曼破產，明天就不讓美國國際集團破產。總的來說，中美都是世界強國，也都是政策豐產的國家，但中國政策產出比美國快，比美國多，所以形成彼消此長的趨勢。

中國的價值觀是人性本善，認為生命的意義在於為天下，而不是為一己之私。西方現代文明的市場經濟和西方民主政治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製度化和合理化，恰與中國價值觀成一矛盾。中國現在以“知其白，守其黑”的道家方法，把中國價值和西方價值組成了今天中國發展的矛盾運動的雙方，製造出一個不斷革命的“常德不忒”的發展的社會。

西方經濟學家和政客們說中國的發展不可能這樣長期下去，西方從來沒有這種現象。西方是正反饋係統，發展一段時間就來一次經濟危機。中國卻可以避免這種經濟危機。因為中國兩千年前有個老子，老子說“知其白，守其黑”，所以中國就有回歸太極的不斷革命不斷發展的天下常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