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舊事）月亮神

文革期間難得有書看，鐵杆哥們兒偷偷傳閱一本書也就成為了一種時尚。傳閱的美德就在於不聲張而且要有借有還。有位朋友向我誇耀小說《斯巴達克斯》怎麽帶勁，也不知道他從那借的，我就請求他借給我看。他說必須明天還書，我說我明天一定還給他。他信任我，我也沒辜負他，我通宵達旦地讀完了那厚厚的一本小說。

 

第二天我自然很累了，晚飯後無所事事，坐在一個雙杠上發呆，鬼使神差地在雙杠上聚集了幾個有些日子不常碰到的哥們兒。大家都挺熟，也無話可說，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天上的明月。其中一位不知道被月光照到哪根弦，搖頭晃腦地哼起歌來：

 

銀色地月光

映照著無邊的海疆

年輕的水兵

焦急地等待著出航

。。。。。

 

歌曲由悠揚轉為雄壯，哥們兒幾個聽得興奮，也逐漸加入唱歌，獨唱就變成了合唱。唱完後，就著月亮的話題就侃上了。其中一人說：千萬不要詛咒月亮，如果一個人罵月亮十五聲，一定會大禍臨頭。大家爭起來，有信的，有不信的，有不屑一顧的。爭到熱火朝天的時候，一個說，你不信你罵罵試試看。小王是我同班同學的弟弟，比我小兩歲，他還真當回事地罵起來了。他指著天上的月亮，把他想得到的髒話一句一句地罵出來，我們大家自然是做裁判，給小王計數。當他罵到第十五句時，小王“撲通”一聲莫名其妙地掉到雙杠下邊，攤成一個“大”字仰麵朝天地躺在沙池裏。誰也沒看清小王是怎麽掉的，也不明白為什麽掉下去是這麽個姿勢。

 

大約過了五秒鍾，有人問：“沒摔著吧”？

小王爬起來，一邊說：“沒事”，一邊撲了撲了身上的沙子，奇怪的是他從一米半高的雙杠如此重摔下去身上竟然一點傷都沒有。

 

沒有人提起誰輸誰贏的事，也沒有人提月亮的話題，大家都沉默了，在那聽著參天大樹的森森樹影中傳出來的嘰嘰蟲鳴聲。月色顯得慘白，夜晚變得更加神秘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打破沉默了：“我要回去了”，“我也走了”，大家就這樣心神怏怏地散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