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卷三 評說(15) : 四公子備份模式析

原文27：

慎靚王五年（辛亥，公元前三一零年）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有寵，是為惠後。生子何。慎靚王十五年（辛酉，公元前三零零年）秦涇陽君為質於齊。秦樗裏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慎靚王十六年（壬戌，公元前二九九年）五月戊申，大朝東宮，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並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雲中、九原南襲鹹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評說27：

趙武靈王前310年納孟姚為妻得愛子趙何，前299年傳位給他。自己號為“主父”。把國家傳給兒子後，主父就自己帶軍隊去占領胡人地盤。然後便衣潛入秦國，看看秦國的地勢和看看秦王是什麽樣的人。秦王覺得這個人相貌不凡，讓人去調查，等知道是主父時，主父已經離開秦國了。

 

趙武靈王傳位給趙何時，趙何才十一、二歲。史記記載趙武靈王即位十六年時娶孟姚，廿七年時傳位給何，算起來趙何即位時也就十歲。趙武靈王也很有意思，前者時尚強國，現在提前退休去做間諜。

 

原文28：

秦王聞孟嚐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嚐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慎靚王十七年（癸亥，公元前二九八年）或謂秦王曰：“孟嚐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嚐君，欲殺之。孟嚐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嚐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嚐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蚤，追者將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嚐君乃得脫歸。

 

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數千人。

 

評說28：

趙王封其弟為平原君，算起來平原君也是十歲左右。趙國幹部年輕化真厲害，簡直就是幹部兒童化了。

 

秦王聽說孟嚐君很有名，以涇陽君為人質換孟嚐君到秦國做丞相。有人對秦王說，孟嚐君會把齊國利益置於秦國之上。秦王就把孟嚐君抓起來，用趙國人樓緩為相。孟嚐君門客有雞鳴狗盜之徒，幫孟嚐君逃回齊國。樓緩是幫助趙武靈王進行“胡服騎射”改革的丞相，趙國改革壯大後被派到秦國為使節，秦國又聘用他為丞相，秦國用人能用天下人才。

 

秦王要用齊國宰相孟嚐君位相，懷疑不用以後，又用趙國人為相。秦國是任用外國人高官最多的國家。李斯《諫逐客書》中說，秦穆公稱霸時，用了五個外國人，然後列舉了一係列使得秦國富強的政治家和改革家，都是外國人。實際上，美國崛起，也是用了歐洲各國人才的緣故。但美國用外國人沒有秦國的氣度，李文和案件，就是美國不信任外國人的表現。秦國用的外國人，當時都是敵國人，都是三天兩頭打仗的敵國。所以細心追究起來，秦能統一天下，是能夠兼容天下文化，吸引天下人才到秦國發揮其才能緣故。跑到秦國的人才，很多是在本國懷才不遇，到秦國才得以大展鴻途，如百裏奚、商鞅就是很好的例子。秦國統一六國後其統治之所以能成立，與六國精英在秦國融和天下文化是分不開的，否則秦國不可能以武力統一文字和度量衡。看看今天英名還用英製度量衡，就知道統一度量衡的難度。當今中國用人要能夠用到秦國用人風度的一半，即讓世界20％的精英到中國發揮才能，中國崛起就不成問題了。例如，中國能否聘用克林頓做幾年人大常委或副總理之類，我想克林頓或許不計較低薪金而會珍稀一個大展鴻途的機會。

 

前一評說中談到政治結構中的失敗單結點問題。趙武靈王提前退休是一個好方法，因為這樣實際上自己做了君王備份，即萬一趙王有個三長兩短，主父一妙鍾就把國政接回來了，而且政權交接班很平穩。這與鄧小平退休有異曲同工之妙。

 

戰國時期排除權力結構失敗單結點的第二個模式，就是四公子模式。四公子是齊國孟嚐君、魏國信陵君、趙國平原君和楚國春申君。這四公子是宰相專業戶，每戶都養士以千計。一旦朝廷癱瘓，四公子都有能力聚集民心，調動軍隊和聯絡外交。是國家機器的備份。但為什麽中國以後都沒有用這種模式，不單不用，而且還在理論上貶低四公子，認為他們是結黨營私、分裂國家？其中原因，就是他們不是處於冷備份狀態，而是熱備份狀態，並且在熱備份狀態時經常超越權限行事，造成成政出多門，幹擾正常結點運行。

 

香港董建華、曾蔭權，霍英東等家族就相當於香港的四公子，英政府統治香港時，安分守己地做生意，97回歸後港人治港，就是激活備份體係，利用“四公子”積累的政界商界關係和他們的聲譽，順利維持了香港政權的平穩過渡。美國肯尼迪家族、布什家族也類似四公子，都是貴族，都是政要輩出的家族，都有廣大的國內外聯係。

 

香港和美國四公子模式好像都沒引發如何動亂，主要就是這些四公子沒有另立運行政府之外的權力中心。民國蔣、宋、孔、陳四大家族，也是四公子模式。

 

美國三權分立，也有相互備份的功能，即政府出故障，立法機構可以很快做出反應恢複國政運行。美國三權可以持續而四公子模式沒有後續發展，就在於美國三權有權力分隔，維持政令的一致性。如果把四公子模式製度化，不到關鍵時刻，隻能行使監督和谘詢的職責，那麽就可以形成和美國三權分隔類似的備份功能而不幹擾政令的一致性。

 

中國政體有四部門：政府、黨委、人大和政協。其中政府和黨委是有能力相互備份的，但由於黨政職責不分，重蹈了四公子模式中政出多門的弊端。職責分隔，不僅可以防止備份結點幹擾正常結點運作，而且有防止腐敗滋生和預防權力自我膨脹的機製。職責分離最主要的原則之一，是一件事不能由一個人或一個機構單獨完成，最經典的職責分離是出納與會計的分離，如此，一個交易必須經手兩人才能完成。四公子模式無法完善，是因為古時分工不嚴，所謂出將入相。部隊司令、參謀、政委三職分工比較嚴，而大的調令，需兩人簽名，又有製約機製在內。也就是說，製約和效率有時並不矛盾，隻要職權分隔設計合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