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卷三 評說 (3):金角銀邊草肚皮

原文4：

慎靚王五年（乙巳，公元前三一六年）巴、蜀相攻擊，俱告急於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請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並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王從錯計，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評說4：

     巴人和蜀人打起來了，都向秦國告急。秦惠王想伐蜀，但又畏懼蜀道難，而且怕韓國乘機進攻，因此猶豫不決。司馬錯傾向伐蜀，而張儀則主張攻韓。張儀說，韓國地處周室附近，得韓地就能挾天子以令諸侯。司馬錯認為，要稱王天下得有充分準備：一要擴張領土以富國，二要富民以強兵，三要積德以服眾。司馬錯認為秦國這三方麵還不具備，取周地據九鼎還不是時候，不如攻蜀，一是兵出有名，可積德，二是擴充土地富國強兵。

 

     巴地是窮山，蜀地是惡水。秦前316年伐蜀，十個月後得蜀，應該是前315年了。前256年李冰太守建都江堰（http://www.chinariver.org/gb/articles/djy02.html），使得蜀地由惡水之地變成天府之國。司馬光說，“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不是一得蜀地就有的，而是慢慢經營的結果。秦統一在前221年，是將近一百年以後的事。

 

      作為比較，美國1803年購買路易斯安娜，1846年美國墨西哥戰爭占領北美大片土地，隨後建設橫跨大陸鐵路，與秦國建設都江堰意義相同，到1944年布雷頓森林體係美元取代英鎊標誌美國霸權的確立，與秦統一曆程時間跨越基本吻合。美國墨西哥戰爭與秦國伐蜀類似，先占領荒蠻之地，然後苦心經營。如果北美大陸還有縱向割據時，美國進攻歐洲以求稱霸，就會犯張儀在前316年攻韓的策略錯誤。

 

      圍棋有戰略常識，叫“金角銀邊草肚皮”。張儀主張攻韓是“草肚皮”，稱王時機未到而取中原，有如開局就點天元，很有麵子，但徒有虛名。秦攻蜀是掛角，占實地。秦攻蜀是平暴得地，名利雙收，有如美國二戰出兵，一舉將大西洋和太平洋盡囊括到自己勢力範圍之內，而且贏得自由鬥士的美名。

 

     大國崛起，一點是投機取巧都來不得，投機取巧，在圍棋中叫“無理手”，是把自身的命運寄托在對手的疏忽錯誤上。如果對手有疏忽錯誤，當然要不失時機利用機會，但在一般情況下，立國與立命一樣，得老老實實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步都要保存實力，並使實力有所增長。

 

     中國西部大開發，是中國立國的明智之舉，一定要認真開發好了，不能掉以輕心，中國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