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不過三代”

富不過三代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即使一個最了不起的君子，他的崇高精神，留給後世的，最長也隻有五世，其實往往最多三世就斷了。同時有“富不過三代”的說法，常認為：（1）後代奢華，紈絝子弟的作風。（2） “傲”和“懶”。（3）子女教育問題等。甚至認為富不過三代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裏隻討論民國前的“富不過三代”現象。

1、財富來源

由於各朝各代的精英人才趨於科舉和做官，是快速致富和致名的捷徑，也導致社會好“技巧”，而社會生產力發展乏力。甚至儒家認為社會的總財富是有數的或者固定的，朝廷多一份則民間少一份，固有“不與民爭利”的論調。

同時，“工”是社會低等人，嚴重缺乏人才，創造財富乏力。在各朝各代快速積累財富模式有：（1）專營：如鹽鐵專營，絲綢專營（外貿許可證），但隻有社會最上層才能獲得這些專營，同時也與社會某上層集團捆綁，埋下了“富不過三代”的禍，這是這種財富的原罪。（2）流通：在古時的流通就物價差。但涉及到糧食等有關民生的物質肯定不是一般商人可以進行大額遠距離販運的，與地方或中央的關係不可避免，甚至直接是社會上層的人經營的。即使一般商人可以經營的物品，一旦建立了一個穩定的販賣路徑，其獲益也逐漸下降，無法維持三代以上。（3）金融：宋朝開始才出現顯著的金融業。金融業對社會經濟影響極大，即使是今天，金融業也是政府監控的。一旦出現民間金融業，政府必然打壓，財富也就不可能維持太久。

美國前十的富豪，有九位是財富的創造者，既利用新行業賺錢。而中國前十的富豪，有九位與流通領域有關。創造財富是不可複製的，如美國和日本發展電腦賺到了錢，但其他國家模仿也生產電腦就賺不到大錢了。但流通領域是可以模仿的，秦朝開始河運倒賣賺錢，這個方式直接複製到清朝，即使阿裏巴巴也是這套模式，隻是運輸和結算模式變了。拚多多就直接複製了阿裏巴巴模式，積累了財富。

 

2、財富與皇權

西漢時期的桑弘羊提出了鹽鐵專營，首倡導國營壟斷。其核心就是財富必須控製在皇家手裏。（1）國家級財富對政權的危害：農業社會的財富規模比較小，同時一個國家級的大富豪往往涉及到其他大量中、小富豪。誰掌握了國家級大富豪就有造反的資本， 而相應地，沒有掌握的一方麵就被動了。一旦國家級大富豪的上層關係倒台，新的上層勢力必然打壓，在沒有私人財產保護的社會，國家級財富就沒有可能維持三代。（2）財富在社會上層的再分配：中國兩千年的封建曆史（實際的帝製），一朝君子一朝臣，對於從龍之臣，必然要享受財富。但如前所述，農業社會多餘財富有限，不想逼民造反，最好的辦法就剝奪前朝或前一位皇帝的大臣的財富，甚至用道德製高點來剝奪財富。如乾隆時期的和珅，反貪就是現成“道德製高點”，也就有“和珅跌到、嘉慶吃飽”的說法。

 

3、財富與社會階層

社會階層是根據某個特征把人們劃分為若幹個社會等級。吉爾巴特（Jilbert）和卡爾（Kahl）將決定社會階層的因素分為三類：經濟變量、社會互動變量和政治變量，核心特征就是財富。同時同一階層的人群具有類似的行為，否則就不會被同一階層看不起，進而影響財富積累和保護。這意味著，為了維持社會階層的“體麵”，即使失去了財富積累手段，也得裝“門麵”。如億萬富翁的子女有遊艇、私人飛機，開什麽樣的車、住什麽樣的房、上什麽樣的地方吃飯等。如果不裝“門麵”，則容易被人吞噬財富。結果都一樣，財富消失速度加快。如某個企業家俱樂部，不加入則無法與其他財富交流；加入則費錢又無法生錢。一定有人認為還有“名譽”也決定社會階層，請問多少人崇拜馬雲、劉強東、馬化騰，多少人崇拜陳景潤。也沒有發現因為陳景潤的名譽而特殊關照其家人。對於一種蜘蛛網式的社會結構，財富與社會階層是相適應的。

 

4、中式教育

中式教育的三大特征：（1）增加孩子的起點：起點越高成就越高的理念，導致嚴重脫離真實社會。（2）單一化培養：滿足小孩一切條件下的單一指標化培養，如現在隻注重考試成績。培養了巨嬰思想，既以一個長處（如考試成績、禮貌、詩畫等）而要求社會滿足一切的，但社會是複雜的，不是一個因素決定的。巨嬰思想缺乏社會合作理念。（3）接受式教育：老師講學生聽是中式教育的基本模式，會做題就是贏家，往往是窮題海，缺乏認知培養。所謂認知就是指人們獲得知識或應用知識的過程，或信息加工的過程。人腦接受外界輸入的信息，經過頭腦的加工處理，轉換成內在的心理活動，進而支配人的行為，這個過程就是信息加工的過程，也就是認知過程。簡單講認知培養就是培養在有限條件下、多重可能下情況下做分析和抉擇，如隻有50塊錢，是去外麵吃一頓，還是買一本向往已久的動畫書。

同時封建社會的虛偽性導致中式教育無效。中國封建社會以主流儒家思想為主流，說一套做一套，一個小孩真培養成信儒家那一套仁義禮就傻了。就是通常說的“讀書讀傻了。”少有可能在社會黑暗麵中存活下來，更不用說財富。還有中國社會用偏單一指標來衡量人，如蘇東坡的詞寫得很好就認為能做宰相，為宋朝沒有讓蘇東坡做宰相叫冤、叫遺憾。

 

總之，（1）以前的財富主要來源是①專營和②流通，這兩種模式都是可以複製的，其他人的複製必然導致財富來源斷。現代西方的主流財富來源是創造，複製難，財富維持時間長。（2）皇權不允許威脅到皇權的財富長期存在。（3）皇帝換人，財富主人也換人的社會體製。（4）中式教育的“高”的誤區（高起點、高成績）和單一化教育考核目標導致巨嬰，不是適於真實社會，易養成“敗家子”。（5）社會的虛偽性導致教育無效。（6）層次化的社會結構，要維持自己在社會結構中的“顯”位置和“體麵”，無謂消耗財富。

 

 

但事實上，“富不過三代”並不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則。最近，法國的一家媒體對意大利一個城市500年來的發展史做了專題調研，結果發現當年有錢人的後裔今天依然有錢，其中尤以製鞋者和律師兩大行業最為突出。不僅意大利如此，美國的情況也很相似。我們看一下美國很多著名的家族大企業，像福特、洛克菲勒、福布斯等，也都傳了不止三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