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雷厲風行。於是在一天下過大雨的晚上快10點鍾時,胡來寶打著長長的大號手電筒,來到由房管局管轄的城內大龍巷5號院的公經房。走進這五大間北房裏。這房子過去供過神,解放前關過戰俘、當過辦事處。房子很大,地麵離屋頂很高,進去就好像進了大殿,出氣很爽,很氣派。五十年代後期,國家把私人的房子收歸國有。當時政府就把收回私人的私有房,再由房管所出租給老百姓住。這種私人的房子由公家經營的就叫公經房。
這裏住著一家9口人的普同老百姓。一見房管局的人夜裏來查房,很是驚奇。胡來寶說;‘下了大雨,我來查查房頂。昨天有一家的房頂掉下來砸著人了’說著就把他帶著的雙腿梯子展開,伸向很高的頂棚,他站在梯子頂端,用手捅開頂棚一個小窟窿,用手電照了一會兒,從梯子上下來說;‘大梁折了,快斷開了。你們先般出去住,等房管局給你們修好後,你們還搬回來住’。這家人驚的‘啊’了一聲。胡來寶說;‘危房就不能再住下去,這樣吧,明天你們先搬到[中藥材學校]住,離這兒很近,出了巷口就是,跑幾趟就搬過去了’。
這家人很老實,又沒有雙腿梯子,而屋頂又很高,自己看不到頂棚裏麵的大梁。當著胡來寶的麵隻好說著感謝話。人家讓搬就搬吧,給修房子應該感謝人家才對呢,於是就很聽話的搬走了。他們剛搬走,大拆開始了。胡來寶監工,由小禍從別的村裏雇用的農民工,幾天就拆完。同時,蓋馬金龍家的新房也請了外村的農民工來蓋。這邊拆著老房子,那邊蓋著馬家的新房子。蓋馬金龍家的房子費用,有能報銷的就開上修城裏房子的發票,由房管局報銷。
黃花和小禍定了攻守同盟。對馬金龍先不要說實話。蓋房的料就說是拆老房子後買的拆下來的舊貨。買舊料錢,戈美麗家出了,馬家再出點就行了。被拆的房頂也在蓋,買的新材料開發票能報銷。舊木料中能將就的就將就著用,反正偷工減料地蓋起來了。而好木料都用在馬金龍家。
馬金龍的爹直說;‘上輩子積上德了。我兒子找了這麽好的人家。親家連房都給我蓋了’。馬金龍問小禍蓋房的事,小禍說他隻管跑跑腿。問戈美麗為什麽要蓋房?戈美麗說趁爹當領導,有權不用,過時作廢,這裏沒你的事。馬金龍也就不過問了,以為丈人就是要幫自家呢。
又過了幾年,大龍巷5號院重新翻修過的房頂漏雨了。這家人去找胡來寶找不到了,聽說急性心肌梗死幾分鍾就猝死了。房管所隻好派人來修。
文革結束幾年後,國家有政策,收回的私房可以退還給原房主。落實國家政策,房主人從外地回來收回自家的房子時,左看右看覺得不對勁兒?原來很值錢的木料蓋成的房頂美輪美奐結實氣派。現在的房頂換成很不值錢的歪歪斜斜不結實的細木料,歪歪斜斜的搭建,明顯地是偷梁換柱了。房主說;‘我就不信,我的房子會漏雨?翻修?肯定是偷梁換柱了’。
房主去找房管局,房管局說當事人胡來寶犯心肌梗死早死了。租住的那家人在房管局通知他這私房要退還房主後,也抓緊重新找到房子搬走了。房主本想打官司,又不知道先告誰?告死去的人?告房管局?可是一想到政府把公經房還給你了,你還不滿意?你還敢告政府?找律師?自己的曆史問題還未徹底平反,還敢‘反共倒算’再要求補償?哎,這麽好的房子就這麽毀了。好比人死不能再活了。就是打官司也沒有用了。而且一個官司打下來,取證、找證人、、、、、容易嗎?太不容易了。自己老房子上的大梁、脊檁、椽子根根全是從南方運來的好木料。有些還是珍貴的樹種呢。這些好料都去了那裏了呢?自己的政治條件不好,還沒平反,哪還敢跟房管所打官司? 跟房管所打官司就等於跟政府打官司。算了,胡來寶死了,死無對證了。而馬金龍家的房子再過幾百年也不會漏雨的,因為全是好材料蓋的。這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戈美麗深深地懂得,她能馬上和馬金龍結婚,是小禍的功勞。必須給小禍辦事了。她不斷地在馬金龍枕邊吹風。馬金龍也感到他能有今天,第一功臣非小禍莫屬。不久,小禍占了從農村招工的指標,去了西山煤礦挖煤,成了一名吃公家飯的產業工人。他很會來事,在煤礦把他領導伺候的無微不至,加上煤礦領導要安排人很需要拉關係,認識掌權的縣長、勞動局長。小禍就吹牛說他表弟是勞動局長,又如何如何能辦事。他很快就又當了煤礦的電工。
媽媽托人說媒為他找上外村的漂亮姑娘。為了早日生兒子,他媽媽三頭兩天去找馬金龍的爹媽,求他們的兒子馬金龍把自己的兒子小禍調回大穀縣裏來,好早日給她生個孫子,不要讓她家成了‘絕戶頭’。村裏罵人最難聽的就是斷子絕孫的‘絕戶頭’了。小禍不甘心在煤礦,在煤礦幹了幾年,馬金龍當了勞動局長幾年後,又把他調回到大穀縣當了縣直機關食堂的司務長。
在那買什麽也的憑票供應的年代裏,小禍給機關食堂帶來的是福利。肉、豆腐、粉條、雞蛋、、、、、、凡是憑票供應的,小禍都能不用票買到。食堂的夥食大大的改進,吃好了,當然人人高興。小禍有了新外號;‘外交部長’。縣直機關的幹部常用小禍去買一些難買的東西。吃的用的小禍都能搞到。戈美麗家就更是沾光不淺。小禍常常為戈家買老百姓難以買到的東西,比如;過年才能憑票吃到半斤帶魚時,戈縣長家是三頭兩天吃魚。小禍總是打著縣委招待所要招待上級客人的理由,就能買到特供的稀缺副食品。那時有什麽好貨得先緊著縣委食堂,然後才能輪到普通的機關、工廠等單位食堂,最後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不是人人能得到的,那時的走後門、打招乎,互通有無已經習以為常。小禍的外交部長當的不錯。他在流通領域發揮著他的特異才能。買藥找他、買魚、買肉、買自行車、縫紉機、手表、、、、、更得找他。他能說會道,神通廣大,當食堂的采購兼司務長,在那物資短缺憑證供應的年代,他幹著人人羨慕的‘有油水’工作。他幹得心應手,遊刃有餘。人們都叫他‘外交部長’。
縣裏的各公社也都相繼成立了革命委員會。新上任的公社革委會幹部對縣革委主任戈萬丹更是不敢小看。剛打倒就又站出來當了縣一把手。戈一把就是個不倒翁。給戈美麗家送禮的公社幹部更多更勤了。送農村土特產;剛打下的新小麥磨成精白麵、純芝麻香油、大紅棗、山核桃、綠豆等等,就連新摘的棉花也不忘了送。戈美麗吃不了用不完再拿到婆家。村裏人眼紅、羨慕的不得了。當人們天天啃窩頭、吃紅高梁麵條時,馬金龍家吃著白白的大米飯。村裏人愛串門,串門出來就宣傳馬金龍家吃好的。不過村裏人眼氣歸眼氣,也就是背底裏說說而已。誰也不敢動戈縣長的半根毫毛。一山不容二虎。在大穀縣,戈縣長說了算。連北京中央下放來的右派副縣長,再三的不讓拆城牆,不是拆了嗎?不要拆城牆的領導隻能要求調走了。
人們路過拆掉的城牆底,昔日高大雄偉的城牆,今日威風掃地、土崩瓦解,一片殘垣斷痕。眼不見,心不惱。李副縣長惹不起地頭蛇戈縣長,隻好調回他老家所在地。戈縣長是一把手,一把手,就得一手遮天。縣常委開會,那個不是唯唯諾諾,最後戈書記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