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大前後有兩個耐人尋味的現象。一是大會期間最能引起兩千名多名代表共鳴的不是關於複興富強,不是關於反腐反貪,也不是關於國際關於台灣,而是把最長的掌聲給了“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二是國內青年人對留日女生江歌被害案的關注度參與度遠遠超過對十九大的關注。這其中折射出的警示意義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中國社會的關注焦點已然發生了巨大的位移,民生問題,精神世界的價值爭論陡然上升,從而提示執政集團引領社會重建、道德重建背後的公平正義問題已刻不容緩。正是在這樣的曆史背景下,攜程幼兒案、紅黃藍幼兒案、北京遣散低端人口案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焦點也就一點也不突兀,一點也不奇怪了。
然而形勢一點兒也不樂觀。在上述背景下,習近平近日言指廁所意在民生的批示顯然沒有平息民眾的怨氣。毫無疑問,民眾的這種怨氣不僅在今天的北京,在過往的烏坎、甕安,不僅在鄉村教師在退伍軍人,事實上對不公的怨氣在全社會的上空早已長久的彌漫。大到住房求學就醫,小到鄰裏糾葛街頭遇事,無數人哀歎在中國社會要得到公平正義比登天還難。
而更大的悲哀在於公權力對民眾訴求的麻木。無論群體事件街頭衝突,幾十年過去了官員們依然信奉、執行的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就事論事的方法,情急之下,唯有尷尬的躲在法律背後,試圖以“依法治國”的口號將紛紜繁複的社會矛盾簡單的推給法律。人們應該有權質疑,即便是法律,我們的立法是超前還是滯後?喊了三十年的教育醫療國企改革又改成了什麽模樣?人們更有權質疑,大興區對民工的招聘安置為何不能在驅離之前?京城書記蔡奇的“人文關懷論”又應該在何時出現?大名鼎鼎的公號俠客島何以要在紅黃藍事件後發一篇關於國外幼兒園又如何如何的長文?
事實上,在中國這樣一個大國,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但每每出事之後,官員們吱吱嗚嗚顧左右而言他的那副德性,一定讓人心裏嘀咕,中國的執政團隊究竟是強是弱?難怪人們屢屢嘲諷說,“天下人都知道,政府的錯誤也好,失誤也好,都是臨時工合同工幹的,都是雇用人員幹的。”那麽人們必然追問,在眾多糾紛眾多犯罪背後,為什麽監管總在媒體曝光之後才有所行動?那些失火的房屋是在今天昨天才亂搭亂建的嗎?工商城管包括消防早去哪兒了?在各級學校幼兒園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中,我們的教育主管單位去哪兒了?江歌案中你可以不判斷法律但你居然不能判斷道德,喧鬧的爭辯中,我們的婦聯共青團屁都不敢放一個,那種超然世外的麻木不接地氣的優雅,又何嚐不是改頭換麵的另一種傲慢?
一切似乎都是策略性的,太多的東西讓人看到了處理問題背後的那種精打細算而少有實打實的謙卑,少有顯示公平正義的幹貨。
從政治學的意義上說,如果一個政黨將維持政權作為自己的終極目標,那麽這個政黨的路也就快走到頭了。從硝煙和挫折中走出的中國共產黨人蜂擁到井岡山延安西柏坡絕不應隻是為了應個景,直麵曆史,應該有重溫當年篳路藍縷,潦倒寒酸的勇氣。非如此,則放不下患得患失的庸俗,則無法重拾“大不了從頭來過”的氣概。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人生的辯證法就是曆史的辯證法,毋庸冗言。
傲慢,可以讓最親密的人在背後於你致命一擊,傲慢,也可以在瞬間讓你的支持者四散而去。我毫不懷疑習近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這句話所包含的真誠,然而劍及履不及,我知道麻木也好規避也罷,庸政懶政貪汙腐敗,無一不指向各級官員那種權力的傲慢。
今天的中國,已沒有任何一種外部力量可以把他擊倒。今天的中國,有太多太多的成就可引以自傲。但隻有認識現實了解民生,才可能真正領悟中國道路的崎嶇。麵對西方世界的批評,我們可以一驚一乍敏感的像個自戀的小女生,麵對國內百姓的訴求,我們又可以裝傻充愣糊弄忽悠。中國共產黨人曾經的堅毅和強大去了哪裏?是的,烏坎、甕安事件可以安然度過,紅黃藍、驅趕人口也可以安然度過,然而當無窮無盡的社會矛盾屢屢得不到公正處理的那一刻,當人們對公平正義失之於絕望的那一刻,一定是執政集團懺悔的時刻----傲慢,是當代中國共產黨人最大的危險。
無聊齋
201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