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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與不可知

(2022-05-13 11:19:31) 下一個

西方哲學有一派,叫不可知論。大意是人無法了解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有什麽規律。

聽起來,好象有兩種東西:人的所知與世界的所是。人的所知與世界的所是不能完全重合或者完全不能重合。

這是典型的西方二元思維產生的謬知。它把知與知的對象分開了:有一種認識能力叫知,知外另有一個實體,作為知的對象。知可以確定一些東西,但無法真實把握實體。

不可知論的問題就在這種二分的假設。因為這種二分假設並不是唯一的可能。

另一種可能是:認識能力不是獨立存在,它隻是某種反應的結論。比如,並不是知的能力發現了重力規律,而是某種反應到了反映重力規律的階段。

或者換個例子: 熟饅頭的麵粉顆粒之間處於某種關係,但饅頭熟與未熟,並不是這種關係決定的,而是蒸汽的量與對饅頭作用的時間決定的。如果把饅頭麵粉顆粒之間的關係看成是一種素質(對應知),那麽這種素質並不獨立於饅頭(對應知的對象)之外並對饅頭發生作用。易言之,饅頭好沒好與顆粒之間的特定聯係並不是分開的,而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方麵。

再換一個例子就更好懂:上樓。從一層到N層,每上一層,看到的風光就更多。假設看到的風光的範圍代表知的深度與廣度,那麽,深度與廣度的變化是因為“知”的變化嗎?不是。知的變化隻是知的內容的變化,知的變化與內容的變化完全同步,兩者之間根本就沒有一個決定另一個,或者各自獨立,一個把握另一個的關係。也就是說,真正的動因在於高度的變化。高度變化,知與所知同時變化。二樓的位置無法“把握”三樓的風光,這不是因為知的能力有限,而是因為高度就是這樣。也就是說,知與不知,與知的能力沒有分毫關係,知的能力根本不是所知內容的決定性因素,它根本就不是一個因素。

再換一個例子,假設知的能力是鏡子,知的結果是鏡子中反映的事物,那麽知的能力跟知的內容沒有任何關係,你把鏡子放在哪裏,它就反映什麽東西。根本不存在什麽能反映什麽反映不了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上,是鏡子的位置決定知的內容,而不是鏡子的映照能力決定知的內容。

所以,可知與不可知的對立有一個前提:這個前提就是知與知的對象是分開的。我們不能說這個前提是錯誤的,但它需要檢驗。如果一定認為不可知論是正確的,那就至少需要排除掉本貼提到的另一種可能前提。

上麵問題的另一麵,就是知的對象的客觀性問題。這也是二元思維投射出來的假設。依二元思維,認識的能力獨立於對象,對象也獨立於認知能力。這樣,就產生了認知能力能不能完全把握對象的問題。而不可知論的特殊之處,就在於它認為認知能力之外的東西是不能了解的。這看起來非常有道理。但問題是,它又在假設認知之外的東西,而不是去檢視知本身。事實上,如上所述,知與知的內容本來可能是一體分兩麵,根本不存在獨立於對對象的知,也不存在獨立於知的對象。從這個角度來看,“知外的東西”就象是說世界之外的世界一樣,是不可能存在的。它存在,就在知內;它不在知內,其“存在”對知來說就是不可能。怎麽會有知外的東西可知不可知呢?

這樣,問題就變成了知本身到底有沒有客觀性----知是不是準確地把握了對象的整體。就算知與知的內容同時發生,一體兩麵,知的內容依然有一個是否如實,是否客觀的問題。比如,看到一棵樹。看到的這棵樹是否有真實存在已經在上麵說過了----看到的樹之外的真實的樹是否存在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那麽,看到的樹本身是不是絕對的,唯一的?

你看到的樹和他看到的樹是同一棵樹,那麽你們看到的內容是完全一樣的嗎?

不。一樣的樹是一種常識性假設。如果設定具體的標準,那麽,不同的人看到的同一棵樹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顏色,角度,注意點等等。即使是同一個人,也不能兩次看到兩棵一模一樣的樹。這樣,我們所說的客觀性就是相對的,習慣性的。對於普通意識來說,它相對穩定,比如,有人用這棵樹做路標,每次看到這棵樹都是到了這個地方,每次到了這個地方都會看到這棵樹。但這種穩定並不是對事物的認知本身,而是在世俗習慣與規定中。

世俗的習慣與規定多是根據關聯來確定的。而關聯又基於高度抽象,比如樹與它所在的路口的關聯,雖然兩者分別都在變化,但兩者的關係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則是穩定的。人就是依照這種關係中的穩定性來獲得認知的穩定性,從而建立生活的穩定性。如果沒有這種抽象出來的穩定性(客觀性),人就會不堪認知重負(想想,每次趟過同一條河流都跟從來都沒見過它一樣心驚膽戰)。

所以,實用的知追求穩定與“客觀”,而真實的知則既不穩定也不客觀。真實的知甚至沒有任何著落,它沒有對象,也沒有住所,就那麽一個點一個點地存在。如果擺脫對穩定性的依賴與追求,知將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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