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篇《為名所累》。
如果名的世界隻是可能之一,那麽不為名所累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或者再退一步:存在不存在不為名所累的世界?
這個問題不能直接回答。因為無論回答存在還是不存在,都還是在名相世界中。名相世界的思維工具是不可能捕捉名相世界之外的東西的。
不能直接回答,卻可以間接推演,剝去名相思維的纏繞。我們可以問的第一個問題是:名相自己能問問題,自己回答問題嗎?比如“我是誰”這個問題。是這三個字自己跳出來成為問題的嗎?答案是不能。因為這個問題本身沒有生命,它不能作為一個主體自動出現。那麽,當這個問題出現在我們心中的時候,是什麽讓它出現的呢?
一般的反應,當然是“我”-----是“我”發問,因此是“我”讓“我是誰”這個問題出現。但這個回答太草率了,因為這個回答相當於說“我讓我出現”,因此並沒有真正地回答問題。為啥這麽說?因為我們常說的作為主體的“我”,根本沒有主體性。以“我”的構成而言,無論是知識還是感受或者情感,本質上都跟“我是誰”一樣,來源可疑(是的,都值得追問。隻不過一般不追問罷了),這些東西本身都不是生命本身(不然的話,想象一下,打開一本書,裏邊的句子或者詞各自都具有了生命,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又如前麵帖中所說,一旦一種感受或者一種認識成為“我的”,它就成了被擁有者,而不是擁有者---我---了。)。不具備生命的主體性,怎麽能提出問題呢?
如果平常所認為的我並不是問題提出者,那麽離開這些東西,還有“我”嗎?在哪裏?
到這一步,就不急著回答有沒有“我”的問題了。原因之一,是名相之中沒有直接的答案;原因之二,是我們已經可以確定一個無法確定的東西了。可以確定,是因為的確有這樣一個東西,在名相之外,讓名相“動”起來,成為“我的知識與經驗”;無法確定,是因為這個東西無法定義,無法捕捉。怎麽知道的?反推出來的。名相本身不能動,沒有生命。但名相在我們這裏又是流動變化的,那麽是什麽讓它們流動變化起來的呢?所以,一定有這樣一種東西,承載名相,運作思維。這種東西又一定在名相之外,不受名相所左右。
到此,就不需要再問“它是什麽”了。
到此,就不需要再問“它是什麽”了。
到此,就不需要再問“它是什麽”了。
重要的話說三遍。
想知道它是什麽是思維的習慣,思維的工作方式,而思維隻能處理名相,因此,對於認知生命這個目標來說,想知道它是什麽沒有任何意義。不但沒有意義,還會把你重新引回到名相遊戲之中。說它是意識,說它是大我,說它是自性,說它是那個。。。。這些都是暫時的方便指引。如果你真的因為這樣的論斷而認為有一個固定的東西,那麽你走偏了----無論你把它叫做什麽,它都不過是意識中的一個相。
如果你的目標是脫離意識的遮蓋,那麽你不需要知道“它是什麽”。或者說,如果你想知道它是什麽,需要做的不是得到一個名相答案,而是把名相的束縛解開。
怎麽解開?名相怎麽展開就怎麽解開。
還用“我是誰”為例。當這個問題升起時,我們其實是把一個完整的世界撕成了兩半:一半被當成已知(我),一半被當成未知(誰)。已知為滿,未知為空,滿要侵占空。於是就好像產生了思維,產生問題,產生了答案,產生了自以為“有知”的主體。人的一切認知,都不過是撕裂再填空的名相遊戲。“我”“我們”“他人”“世界”“生”“死”“迷”“悟”,都是。
這兩半能不能不撕?
不能。
為啥?
因為“撕”是一個名。名則無實。無實則沒有能與不能的差異。
鬱悶吧?
不用鬱悶。因為“撕”是一個名。名則無實。無實則不礙實,不異實。什麽意思呢?就是前邊分析出來的“真實存在”(假名如是)真實存在,不動不搖,就在俺寫時,就在你讀時。寫是撕裂,撕裂相照於真實。讀是撕裂,撕裂相載於真實。
《楞嚴經》說,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發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
斯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