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在中國和印度長達兩、三千公裏的邊境線上，有總麵積超過12萬平方公裏的區域存在領土糾紛，比如今天掌握在印度手中的藏南、由中國實際控製的阿克塞欽和中印共同擁有，中國占絕大部分的班公措。我在印度時沒去過藏南所在地，但卻去過與阿克塞欽和班公措接壤的拉達克地區。而班公措是我想去，卻因為山高路長不得不放棄的地方，為此我還深深遺憾過。此次西藏之行，我因為能去曾跟拉達克是“一家人”的阿裏地區最西部而歡欣雀躍。這些跟印度接壤的區域外國人是不被允許進入的。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外國人能到達阿裏地區最西部的地方是劄達縣，那裏有古格王朝遺址和古格王朝的“精神中心”托林寺，而所有遊客的住宿地都在全國人口最少的劄達縣，我們的住宿地當然也在這裏。藏語中意為“下遊有草地方”的劄達縣曾是古格王國的首都，今天，在這個人口8千多人的縣裏，中印領土爭端就有四、五處。我清晨在太陽還沒有衝出山峰前，便走進了縣城。這個縣城很小，看得出來，很多樓房都是新建的。四川人開的早餐店很好，紅棗粥和5個醬肉包18塊，很便宜。多虧這些四川人，我才不至於每天吃我認為難吃的糌粑。
劄達縣
劄達縣
劄達縣
吃得飽飽的我在離開劄達縣前，去了阿裏地區最重要的寺廟托林寺。它是我此次西藏之行最想看的寺廟，我在印度達拉克地區時就惦記上它了。因為它不但是阿裏地區曆史上的第一座佛教寺廟，也是藏傳佛教後弘期上路弘法的發源地，藏傳佛教因為此寺的建立才再次複興。自從古格王朝第三代王出家，並於公元996年建立此寺後，它便成了古格王朝和西藏藏傳佛教的“精神支柱”，直到藏傳佛教格魯派首席寺廟甘丹寺的建成。有著“大譯師”之稱的仁欽桑布在這裏翻譯了眾多經論，他是新密和舊密的分水嶺人物，也是藏傳佛教後弘期的代表人物。而對後弘期佛教貢獻最大的則是印度高僧阿底峽，他在托林寺著書、傳教、譯經，讓托林寺成為了藏傳佛教的明燈。
托林寺就在劄達縣城內，可是司機導航的地方卻在修路，沒辦法，我和其中一個隊友從溝中跳了過去，其他兩名隊友不去，原來這裏是側門。門口沒有看守，我們還以為不要門票，結果剛走進正在鋪路的寺廟中心，便有一個喇嘛從屋裏出來，喊我們買票，每人50元。此時剛剛早上8點，寺廟剛開門，很多大殿都閉門謝客。我的隊友去看托林寺全貌，這個喇嘛跟著我，為我打開了世間莊嚴佛殿的門。在如此重要的寺廟能燒“第一柱香”，我覺得幸運無比。因為隻有我一個人，這個喇嘛允許我拍了兩張照片。佛殿裏供奉著觀音菩薩、釋迦牟尼和仁欽桑布等壁畫像，還有第九到第十一世班禪的，仁欽桑布的靈塔也在這裏。喇嘛說這裏最重要的地方是財寶天王壇城，壇城裏埋著很多珍寶。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藏語中意為“懸空寺”的托林寺一點兒也不懸空，它就在平地上，裏裏外外也不氣派，跟坐落於山坡上的格魯派三大寺沒法比，也不如日喀則的紮什倫布寺，但它卻是這些寺廟的“師傅”。裏麵的廣場不大，正對著寺中的是108座佛塔，初生的太陽照在這些佛塔身上，讓它們閃著聖潔的光。數字108，是個神秘又神聖的數字，岡仁波齊峰被108個小金字塔環繞，佛教念珠也是108顆。我繞著這些佛塔走了一圈，然後去了托林寺建築群象征的迦薩殿。關於這個迦薩殿，有一個傳說。傳說中說古格王朝第三代王曾把手中一根木杖拋向天空，木杖盤旋數圈後，最後落在了迦薩殿所在地，於是托林寺誕生了。
沒人知道這個傳說的真假，人們隻知道迦薩殿是托林寺的主殿，具有克什米爾風格。不過，最初的迦薩殿已經在文革早期被毀，且埋在土中，現在的迦薩殿是近幾年才重建而成的。這個大殿分內圈和外圈，內圈包括象征須彌山的中心大殿和象征四個洲的4座小殿。外圈包括16座殿堂，中間殿堂有轉經道，四角的四個佛塔象征四大天王。雖然從寺內的廣場上看不出托林寺的規模，但繞過迦薩殿，就會感受到托林寺的麵積很大，除了塔林外，還有僧舍和很多殿堂。迦薩殿的後方是色康殿，此地是大譯師仁欽桑布晚年的閉關修行之處。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托林寺
遺憾的是，托林寺的很多殿宇內都空空如也，一個喇嘛說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毀的。據說托林寺有“三寶”：阿底峽從印度帶來的麋鹿角，象牙質的五佛冠和黑色大鏇石上阿底峽的腳印。我看到了第三個，但喇嘛不讓我拍照，其它兩個不知在何處。在僅剩的古格王朝時期的壁畫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圓形八瓣蓮座和豐乳細腰等克什米爾風格，也可以看到細長的雙眼，圓屈而柔軟的手部，掌大手指末端尖巧和細密的衣飾花紋等古格王朝特有的壁畫特征，我因為看到了古格王朝的精髓而暗暗歡喜。
如果說古格王朝遺址和托林寺是劄達縣最出眾的文化奇觀，那海拔4381米的霞義溝則是劄達縣最出眾的自然奇觀，它們都在麵積廣大的紮達土林內，而劄達土林則是阿裏地區的名片。霞義溝在劄達縣的香孜鄉夏也村內，離托林寺70多公裏，我們全程都在劄達土林中穿行。出劄達縣城時，我們在路邊居然看見了綠樹，這在幾乎寸草不生的劄達土林內是一個真正的奇觀。更讓我們欣喜的是，在奇峰怪石的劄達土林內，我們還看見了白茫茫的雪山和屬於中國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藏野驢。看著它們肆意地在荒原上奔跑，我們都興奮得大喊大叫，為我們有這樣的好運氣而喝彩。
紮達土林
霞義溝
霞義溝
霞義溝
霞義溝
到達霞義溝，剛過上午10點的開門時間，景區內一個人也沒有，我們是第一個。門口的觀光車20元，可以送我們到溝的內部。我沒想到，不出名的霞義溝漂亮得讓我瞠目結舌。這個溝總長約5公裏，左右分布著數十個小溝，裏麵修築了嶄新的木製棧道，單程至少2公裏，裏麵分成了四個方向，棧道邊都是攝像頭。我一馬當先，走在隊友的前方，慢慢欣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地的土林跟劄達土林並不完全相同，霞義溝的土林頂部有含鐵的礦層，底部是沙礫和黃土。不僅有土林，還有石林，它們經過日積月累的風化鑄就了今天千麵玲瓏的峰林，有的像蘑菇林、有的像城堡宮殿，還有的像並肩作戰的衛士。而且顏色多姿多彩，有金黃色的、銀色的、深褐色的和青灰色的等，宛如大自然的調色盤。這些顏色在陽光的映襯下呈現出絢麗的畫圖，怪不得有人說這裏是土林風貌的美景終結之地呢。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去獅泉河鎮沿途
我真對得起這幅畫圖，把棧道的角角落落走了個遍。在近4400米的高原上頂著紫外線極強的陽光徒步差不多兩個小時，累得我都要沒氣兒了。我拖著疲憊的雙腿上了車，走出劄達縣的檢查站，再進入獅泉河鎮的檢查站，這裏的工作人員說，他們馬上要安裝人類識別。途中經過海拔5400米的山口，最後到達獅泉河鎮吃午飯。這個獅泉河鎮是阿裏地區的首府，它的西邊就是印度控製的克什米爾，那裏曾是我去過的地方。從鎮中流過的阿裏地區最長河流的獅泉河我也曾在印度列城看到過，它和它北部的班公措，是促使我阿裏之行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1999年才建立的獅泉河鎮是中國海拔最高的城鎮，目前有2萬多人。這裏是新藏公路和國獅公路的交匯處，在人煙稀少的阿裏地區，此地是繁華之地。40年前，這裏的城區麵積不足0.5平方公裏，居民不足500人，他們的飲用水來自獅泉河的河水，照明靠油燈，也沒有柏油路。為什麽中國要在中印的邊陲建這樣一個小鎮呢？為什麽這裏有一個軍民兩用的機場呢？“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在荒野裏看見很多坦克士兵都在做拉練演習就是最好的證明，中國在這裏做了重要的戰略部署。印度，你敢放馬過來嗎？
獅泉河鎮
獅泉河
獅泉河
獅泉河鎮
紅柳羊肉串
其實，國家大事跟我們平頭百姓有什麽關係呢？我能實現我人生中的目標就不枉負我來人間走一遭，比如吃點兒好吃的。司機帶我們去了獅泉河鎮最好的高檔餐廳，名為草原美食城，那裏純手工製作的酸奶和紅柳羊肉串特別好吃。紅柳生長在鹽堿地，當炭火燒烤時，枝幹的淡淡鹹味會沁入肉中，因而肉串非常鮮美。我們沒想到，在到處是荒山野嶺的阿裏地區，還有這麽高檔的餐廳，這也是我們在阿裏吃過的唯一“正經”的一餐。
吃得美美的我們沒有在獅泉河鎮停留，而是向北沿著中國最長的219國道，開了140公裏，去了我最想去的班公措，一路上依然是遺世獨立的好風光。不過，臨近班公措時，我們不僅看見了濕地，還看見了濕地上一頭孤孤單單的藏野驢。本來我隻想到班公措這個真真正正中印的邊陲來懷念一下我的印度之行，也彌補一下我在印度沒去成班公措的遺憾，但讓我始料不及的是，中國最長湖泊的班公措特別特別美。它是我此次西藏之行中見過的最漂亮的湖泊，漂亮程度遠遠超過那些大名鼎鼎的聖湖。
去班公措沿途
去班公措沿途
去班公措沿途
去班公措沿途
去班公措沿途
去班公措沿途
之所以說湖麵平均海拔4241米的班公措是名副其實的中印邊陲，不僅因為它的北部就是掌握在中國手中，但印度不予承認的阿克塞欽，而且因為班公措也是中印有爭端的湖泊，目前中國掌握2/3，印度掌握1/3。2017年中國軍隊和印度軍隊在該湖進行了石器時代的戰鬥，雙方士兵用石塊互毆，使部分士兵受傷，中國還死了四個軍人。神奇的是，東西長至150多公裏，南北最寬處近5公裏的班公措的東邊是淡水湖，中間是半淡半鹹湖，到了印度完全變成了鹹水湖，跟佩枯措一樣。這是為什麽呢？
藏語中意為“長脖天鵝湖”的班公措由三個狹長的小湖組成，小湖之間有狹窄的水道溝通。湖的東部淡水補給充足，但中部和西部因為沒有足夠的淡水補充，加之水道狹窄，蒸發量巨大，東部的淡水無法通過狹窄的水道有效補給，天長日久，它們便成了半淡半鹹的湖泊和鹹水湖。中國是幸運的，擁有東部的淡水湖，這裏是班公措生態環境最好的部分，水草豐茂，風景秀麗，我們越接近班公措越能體會到該湖的秀美。而上蒼也很眷顧我們，一路上都是藍天白雲，白雲倒映在湖水中，分外美麗。湖邊是青青的牧場，牛馬羊在安享著美餐，這裏一點都不像阿裏地區的風光，但它的的確確是阿裏。阿裏的美，是兩極的。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我們欣賞著綠洲般的美景，不一會就到了班公措。因為它是中國最西部的湖泊，因而也被稱為“西海”。剛走進正門，我就聽見了遊船起錨的汽笛聲，我票都沒買，三步並作兩步上了船。這時我還不知道，這種遊船一個小時一趟，錯過了這班，我們要再等一個小時。船員看我沒票，也讓我上了，然後我告訴我的同伴替我買票，一個人60塊，往返30多公裏，40多分鍾，比林芝地區的巴鬆措船票便宜多了，裏程也比巴鬆措的長，我覺得占了便宜。隨著船的前行，我才知道班公措的湖水顏色多麽豐富多彩。深藍、湛藍、蔚藍、淺藍、淡綠、草綠、墨綠等，變換著呈現在我的眼前。遠方是帶著白雪的荒山，近處是多姿的湖水，還有成群結隊的海鷗，它們在似乎觸手可及的藍天白雲下向我描繪了人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畫卷。我沉浸在醉人的湖光山色中，感恩大自然無私的饋贈。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鳥島
班公措鳥島
遊船的目的地是湖中的鳥島。麵積很小的鳥島上密密麻麻聚集著棕頭鷗、魚鷗、及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黑頸鶴等20多種珍貴鳥類。這些鳥在春天來臨時，隨著孟加拉灣的溫暖氣流吹入阿裏地區而到鳥島來繁衍後代。因此，每年5到8月，在班公措觀鳥是阿裏地區乃至全西藏著名的旅遊項目，我很慶幸趕上了這個盛大的場麵。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中，生長著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高原獵腹魚，這些魚生長速度較慢，但味道卻異常鮮美。
我也沒機會品嚐這種魚的美味，卻有機會“享受”岸邊飛水蟲的“騷擾”。我遠離岸邊，忽然看見了中國在班公措部署的高速巡邏艇。為了保衛這片邊陲，中國在這裏部署了“西海艦隊”，據說艦隊的艦艇上都配有機槍和導航係統，能夠快速反應，進行高原作戰。而曾經跟印度作戰時犧牲的四個軍人頭像就明晃晃地矗立在班公措的入口處，提醒中國人這裏曾有的腥風血雨。
班公措
班公措
班公措
如果不是司機催促，我們團裏的人沒有一個想離開班公措的，但此地沒有住宿地，司機不得不開回獅泉河鎮。令我興奮的是，我的酒店就在獅泉河邊，從“世界第一神山”岡仁波齊峰發源的這條聖河是我心心念要見的河流。第二天清晨，太陽還沒有露出山頭時我就繞著聖河走了一大圈。這裏的獅泉河，一點兒不特殊，寬寬的河道因為水壩的攔截水量並不充沛，河邊景色也不優美，但它卻讓我垂愛有加，我因為能再次見到它而歡欣雀躍。到此時為止，我阿裏之行的願望已經全部達成。阿裏地區啊，你是亂花之中我的唯一青睞；你是繁星之下我的獨有清光。
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