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
走遍千山萬水，隻為尋找初心。
我曾在法國開過大西洋海岸，也曾在西班牙和葡萄牙開過大西洋海岸。這條長3千多公裏的海岸線既是罄竹難書的奴隸貿易路線，也是改變人類曆史進程的全球化貿易路線。不管是罪惡還是光明路線，自從大航海時代後，這條相互重合的路線都得經過摩洛哥。可以說，摩洛哥卡住了該路線的“命門”。因此，從率先開啟大航海時代的葡萄牙，到後來者居上的西班牙，再到笑到最後的法國，無不在摩洛哥留下了它們的足跡。而它們的印痕，除了落在卡薩布蘭卡外，還有大西洋海岸的埃爾加迪達(El Jadida)和索維拉(Essaouira)，這兩座小鎮都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我們追逐著大西洋的海浪，也追尋著“大航海時代之父”－葡萄牙恩裏克王子一步步發現非洲的軌跡，向這兩座小鎮進發。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索維拉
索維拉
從卡薩布蘭卡出來，我沒有按照穀歌地圖指示的近路，而是穿過哈桑二世清真寺，繞去了離之不遠的燈塔(El Hank Lighthouse)。路上都是種滿了棕櫚樹的濱海步道，非常漂亮。道路既寬闊又平坦，路上的車也是嶄新的，跟發達國家的無異，這離不開法國的貢獻。法國的貢獻還包括這座高51米的燈塔，它由法國人於1916年設計而成，旨在化解進入卡薩布蘭卡港口時的危險，目前是摩洛哥最高的燈塔。
我們站在燈塔下，在氣溫是20度的的溫暖天氣裏，眺望著無邊的大西洋，吹著舒爽的海風，似乎回到了我們夏天去過的法國大西洋海岸，對摩洛哥的印象好極了。就在我啟動引擎不久，我們看到了海岸邊有一個跟我英文名字一樣的飯館(Lily’ Restaurant)。我們去過很多國家，第一次看見用我名字命名的餐廳，而此時也到了午飯時間，於是我們欣然走了進去。這是一家高級餐廳，院落布置得很雅致。我們以為是法式餐廳，結果是泰餐，這是我們在國外第一次嚐試泰餐。餐廳裏的蔬菜卷、三文魚和海鮮炒飯都做得很好，一共不到50美元。雖然這個價格我們可以接受，但在摩洛哥這已經是非常貴的了。
摩洛哥餐飲
埃爾加迪達民宿
埃爾加迪達民宿
埃爾加迪達民宿早餐
走出卡薩布蘭卡，第一世界國家的模樣便消失殆盡。大西洋的岸邊幾乎都是農村，沿途也都是瘦弱的牛羊驢，偶爾看見有人在路邊停靠的車後備箱裏賣咖啡，這可是第一次遇見。就這樣，我們在毫無風景的大西洋路上開到了埃爾加迪達，此地是我們的下榻地。可穀歌地圖給我們指到了城牆下，一個騎摩托車的小夥子立刻來幫忙，自動給我們帶路，把我們送進了城，給他小費他也不要。這跟傳說中摩洛哥人哄遊人小費的說法一點兒都不一樣，我們對摩洛哥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層。
之所以住民宿，是因為摩洛哥民宅的建築風格很特別。這種民居一般是兩層或者三層樓，第一層是公共空間，二層和三層住人。內部有一個天井，下井下有一個庭院，庭院中有一個水池，據說這種設計有冬暖夏涼的作用。本來我們隻想嚐嚐鮮兒，但沒有預料到民宿在城牆裏，也沒想到我們的車可以開進來，但得付2.5美元一晚的停車費。這點兒小錢對我們不算什麽，我們停好車後便走進了民宿。民宿設計得很典雅，我們一看就很喜歡，可房間裏沒有空調暖氣，我們隻能又要了一床棉被。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安頓好後，我們走出了民宿，在被城牆圍起的小鎮中尋找葡萄牙的遺跡。有人說，在葡萄牙人到來之前，這個小鎮所在地在整個中世紀都是船隻的停靠地，阿拉伯的一位地理學家曾在11世紀記錄過它的名字。16世紀初，一位葡萄牙船長被風暴吹到了這裏，當他返回葡萄牙時，葡萄牙國王允許他在此建造了一座堡壘，1541年葡萄牙把它擴建成了今天我們看到的防禦工事。這個防禦工事就是我們住的民宿小鎮，它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世界文化遺產委員會說這個小鎮是“歐洲和摩洛哥文化相互影響的傑出範例”和“文藝複興理想與葡萄牙建築技術的結合”。 可它明明是個防禦工事，怎麽會變成一個小鎮呢？
當葡萄牙在這裏經營2個多世紀後，1769年這個防禦工事被穆斯林接管，但基本上也無人居住。19世紀初，這裏建造了一座清真寺後，一些穆斯林陸陸續續到此定居，但直到猶太人社區建立後，小鎮才開始複興。20世紀法國人控製了這裏，他們把它開發成了旅遊勝地，裏麵還有一個賭場，這是摩洛哥發展現代旅遊業最早的舉措之一。可隨著卡薩布蘭卡的崛起，該鎮的港口失去了重要性，這導致了今天的小鎮幾乎沒有什麽外國遊客。
埃爾加迪達要塞
埃爾加迪達要塞
埃爾加迪達城牆
埃爾加迪達城牆
埃爾加迪達城牆
我們像稀有動物似的，走向鎮中唯一一條狹窄街巷的盡頭，不到10分鍾就走到了，那裏是可以登高望遠的要塞(Fortress of Mazagan)。要塞上是一個縮小版的長城，“長城”上有4個堡壘，有的堡壘上布置了火炮。堡壘有三個門，主入口是最初與陸地相連的雙拱門，要塞下是葡萄牙曼努埃爾風格的蓄水池，這個蓄水池是多部電影的拍攝地。整個要塞中還有一個建築屬於曼努埃爾風格，它就是我們民宿前的聖母升天教堂。此教堂建於1541年，是葡萄牙殖民地的主要教區教堂。我們真喜歡被城牆圍起的這個小鎮，幹淨、清爽，遊人也不多，把整個小鎮逛了個通透也不覺得累。但是城牆外卻很喧囂，不過，我們在菜市場中買到了1美元1公斤的橘子和3美元1公斤的大柿子，很便宜。
在“長城”上行走時，我就注意到，這裏是可以看大西洋日落的，可我們在日落前想再次走上要塞時，發現進入要塞的大門被鎖上了。我們忙不迭地走出城門，沿著城牆尋找看日落之地，結果在防波堤上我們才看到，埃爾加迪達位於深入到大西洋裏的一個岬角上，根本看不到日落，但可以看日出。第二天，我們在迷宮般的小巷裏穿過城牆上的一個“狗洞”走去防波堤，這是我們從防波堤回民宿時跟著當地人的腳步找到的一條近路。可沒想到，清晨的這裏，是魚市，賣的都是沙丁魚，還有一部分鯰魚，摩洛哥是世界上沙丁魚出口最多的國家，沙丁魚罐頭生產量占世界的一半。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
埃爾加迪達早市
埃爾加迪達日出
我們頂著清涼的海風走上了防波堤，看見天上布滿了烏雲。本以為看日出的願望也會泡湯，誰知道，在朝陽升起前，空中露出了一條帶狀的晴空，我們眼見著這條帶狀晴空慢慢被朝陽染成金黃色，然後太陽從海麵下慢慢爬上來。那一刻，是歡喜，是悸動，我情不自禁唱起了歌，跟迎空翱翔的海鷗一起，迎接太陽神的光臨。隨著“太陽神”的來到，整個要塞也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外衣，倒映在海水中，那美麗的身姿就像北宋文學家王安石詩中描述的意境一樣：“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占春”。我們被這裏的美景吸引住了，覺得這個小鎮美得超群，心滿意足沿著大西洋海岸開往索維拉。
位於大西洋海岸的索維拉在柏柏爾語中意為“小堡壘”，考古學家們說這裏自史前時代起就有人居住。此地有一個天然的良港，而且有可以萃取珍貴推羅紫的海螺，因而腓尼基人、迦太基人、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都來過這裏。中世紀時，一位穆斯林聖人被葬在了此地，但真正給曆史悠久的索維拉留下印記的是葡萄牙1506年在此修建的一座堡壘(Castelo Real of Mogador)。不過，葡萄牙人占領索維拉四年後即被阿拉伯人建立的薩阿德王朝趕走，這個王朝是摩洛哥土地上第一個真正的阿拉伯王朝。雖然西班牙、英國、荷蘭和法國在16世紀時都試圖征服這裏，可索維拉就是固若金湯，它成了海盜的落腳地，也成了糖和糖蜜出口的天堂。
去索維拉沿途
去索維拉沿途
去索維拉沿途
去索維拉沿途
最終，法國人於1629年占領了它，然後迫使蘇丹給予法國各種優惠政策。但今天的索維拉並沒有法國塑造的，而是由阿拉伯人在摩洛哥土地上建立的第二個阿拉伯王朝，即阿拉維王朝於18世紀中葉塑造的，這個王朝至今仍然統治著摩洛哥。該王朝的蘇丹為了給首都馬拉喀什找一個出海口，以增加與歐洲列強的交流，於是離首都最近的索維拉被鎖定。在進行港口建設的同時，蘇丹們也把摩洛哥最好的建築師都召集過來，他們跟法國的一個建築師一起，共同設計建成了今日的索維拉。
從索維拉建成之日起，一直到19世紀末法國真正殖民這裏，索維拉都是摩洛哥的主要港口。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貨物在穿過沙漠後，要越過阿特拉斯山脈才能到達馬拉喀什，然後被運到索維拉，最後通向世界各地。可以說，索維拉是連接北非大陸與歐洲及其它世界國家貿易的樞紐，同時也是一個國際化大都市，很多國家都在此設立了領事館，承認美國獨立的詔令也從這裏發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摩洛哥居然是世界上第一個承認美國獨立的國家。因為這樣的繁華，索維拉阿拉伯語中意為“美如畫”，而這“美如畫”跟猶太人有莫大的關聯，他們是此地國際貿易的主宰者。當年，猶太人占索維拉的大多數，在歐洲和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區開通直航貿易後，這裏的猶太人才漸漸離開了失去貿易港口地位的這裏。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我是沿著大西海岸，逆著這條貿易路線開往索維拉的，路上依然是貧窮的農村景象，瘦弱的牛羊驢隨處可見，沒有鋪柏油的馬路也開始出現，卻不見良田，還被分別說法語和英語的警察攔下查證件。大西洋的海水也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與我們如影隨形，很多時候海水都跟馬路離得相當遠。令我們沒想到的是，我們在沿途看見了巨大的磷酸鹽加工廠。摩洛哥磷酸鹽儲量占全世界的75%以上，其出口量約占世界市場的1/4，因而被稱為“磷酸鹽王國”。我就是在無景無色的荒涼中開到了法國人建成的索維拉新城。新城非常幹淨，出租車是藍色的，但我們的民宿在老城的麥地那(Médina)。我們知道索維拉的老城是帶城牆的，但以為它跟埃爾加迪達城一樣，也允許我把車開進去。可到了城門一看，根本不行。我隻能讓我家先生看車，自己走進去找民宿。
一走進去我就開始發蒙，裏麵人流攢動，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岔路，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問當地人，英文不好的他們都不知道我的民宿在哪裏，隻用手比劃著讓我一直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會說英文的，他說他認識，然後就帶我走入了真正的迷宮。到了民宿，我給了他2美元，讓他等我，因為我是找不到來時的路的。這位先生很好，把我送回去後還幫我們找了一個靠譜的停車地，每晚5.5美元。下車時我們發現車邊有推手推車的，原來他們是幫人推行李的。帶路的先生說他幫我們拿行李，並告訴我們他是音樂家，讓我們晚上去聽他演唱。之後又帶我們走入了不同的迷宮，那裏是他的演出地。我們滿口答應，可晚上我們想去時，說什麽也找不到路，這裏是我們去過的城市中迷宮程度最複雜的。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我們問民宿的主人可不可以給我們一份地圖，他說沒有，因為這裏是索維拉。沒辦法，我們隻能靠兩個腦袋強記，在迷宮般的老城麥地那穿梭。這裏自從建成後就沒有變化，它完善地保留了索維拉黃金時代的模樣，白色房屋和藍色木門、蜿蜒的小巷和鬧哄哄的集市，索維拉正是因為這個麥地那才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遺產。麥地那中有一個城堡炮台 (Sqala de la Kasbah)，百米高的城牆上有幾十座18世紀的西班牙銅炮，炮台盡頭則是雄偉的防禦要塞。雖然這裏炮台看起來也不錯，但我們更喜歡埃爾加迪達的。
麥地那中還有66米高宣禮塔的本約瑟夫清真寺(Mosquée Ben Youssef)、建於1866年的獅門(Bab Sbâa)、位於猶太人區的杜卡拉門(Bab Doukkala)、通往馬拉喀什必經之路的馬拉喀什門(Bab Marrakech)和完全模仿了法國軍事建築設計的海港門(Bab el Marsa)等。不過，這些都沒有引起我們太大的興趣，我們最感興趣的是這裏的海港。該港口是典型的防禦型港口，是參照我們曾經去過的法國著名港口防禦重鎮聖馬洛的設計而建成的，因此也有海城牆與港口炮台(Sqala du Port)。這座炮台修建於1769年，是麥地那兩座主要炮台之一，屬於葡萄牙的曼努埃爾建築風格。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索維拉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炮台在已經不熾烈陽光的照射下失去了咄咄逼人的銳氣。我們傾聽著大西洋海浪的拍打聲，看著成群在海港中覓食的海鷗，覺得這裏就是我們喜歡的度假之地。我們穿過海港中1美元可以買2個海膽的海鮮市場，爬上了高高的海城牆。這個海城牆不僅僅為了防禦，還為了阻擋強烈的海風，因為索維拉素有“北非風城”之稱。我們站在這裏，迎著溫暖的海風，眺望著無邊的大西洋，想象著大航海時代的波瀾壯闊，再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西沉，心不知不覺已被融化。而海港中，一艘艘漁船正滿載而歸地靠岸，我們從海城牆上下來時，剛好看見漁船上一箱一箱新鮮的沙丁魚被人迅速撒上冰，然後被運走，這樣壯觀的場景我們還是第一次遇見。
索維拉海港
索維拉海港
索維拉海港
索維拉海港
便宜的帝王蟹
我們在海鮮市場中閑逛，賣海膽的攤主已經收工，但我們卻發現這裏活的帝王蟹7斤多才10美元，玫瑰蝦1公斤才3美元，這也太便宜了，我們毫不猶豫買了一個帝王蟹和一公斤玫瑰蝦。因為便宜的海鮮和保持得原汁原味的麥地那，我們對索維拉的好感好到爆棚。它跟同樣古色古香的埃爾加迪達一起，成為了我們此次摩洛哥之行的最愛之地。我們枕著大西洋的波濤入睡，在夢裏，星河拾起月，倒映在海裏，兩個古鎮滿載著曙光朝我們走來。我們把世界靜音，獨聽它們的心跳。
路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