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中國行(4)：姑蘇城外好風光

蘇州有多美？蘇州有多富？可以從一首古詩中窺見一番。“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巷小橋多。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這小橋流水人家，這菱藕綢緞漁歌，描繪出了蘇州的繁華，描繪出了蘇州的詩意，讓人“揚州驛裏夢蘇州，夢到花橋水閣頭。從人一任，說個好蘇州。”

自古就像詩歌一般存在的蘇州，在春日裏玲瓏剔透，宛若含苞的白蓮，雅致地盛開。東晉的文化清雅、南朝的歌舞升平、隋唐的運河繁忙、五代的南唐愁殤，所有前塵往事，都籠罩在初春的綠意盎然裏，朦朧地從指尖滑落，滑落到姑蘇城外的好風光裏。

蘇州

蘇州

還記得那首名揚天下的唐詩《楓橋夜泊》嗎？“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短短的四句詩，描繪出了秋夜江南水鄉的幽美和詩人旅途孤寂的惆悵。詩韻天成的《夜泊》讓縷縷輕愁在這雋永誘人的夜景圖中升起，也讓本是平凡的夜，平凡的水，平凡的橋，平凡的樹、平凡的寺，平凡的鍾變得那麽不平凡。寒山寺，拜這首詩所賜，一夜成名並聞名遐邇千餘年。

如果不是為了感受“夜半鍾聲到客船”的意境，光顧過無數中國寺廟的我並不會對寒山寺有半絲興趣，即使它被列入中國十大寺廟。或許，與我同樣心情的人大有人在。陽春三月的寒山寺，人來人往，那淒美淡淡愁的意境了無蹤跡。不過，在有著江南園林韻味的寺廟裏走一走，看春日裏的花紅柳綠，也是一段好時光。

寒山寺

寒山寺

寒山寺

寒山寺

寒山寺的規模不算大，不到杭州靈隱寺的九分之一，但它跟靈隱寺一樣，也是中國十大名寺之一。雖然寒山寺沒有靈隱寺建成的早，但也有一千多年的曆史，而且在日本京都被仿建。據說在日本明治時期，有一位著名的書法家來到寒山寺，與當時寒山寺的高僧相識並獲贈一尊佛陀的雕像。書法家回到日本後，在京都建寒山寺供奉之，讓“夜半鍾聲”永久飄蕩在京都的上空。

以佛教文化為主體的寒山寺，因曾在此住持過的兩位唐代高僧被認為是兩位菩薩轉世而被神化為“和合文化”的象征。在這裏，進香、弘法和朝聖三位一體，堪稱佛教寺廟中的勝景。在曆來供奉佛祖的大雄寶殿內，寒山寺的卻供奉著菩薩轉世的兩位高僧，一位右手指地，一位袒胸露腹，談笑自如，蘊含著向佛祖取經問道的深意。

寒山寺

寒山寺

寒山寺

如此特殊的寒山寺，還有一個寶藏，那就是中國最大的梵鍾。這“天下第一佛鍾”聲音洪亮圓潤，堪稱天籟響音。沒想到，靠《夜泊》出名的寒山寺這樣不平凡。不平凡的還有，寒山寺內而由碑帽、碑身和碑座三部分組成的華夏詩碑是中國最大最高的詩碑，也被稱作是“中華第一詩碑”。在碑的正麵，《楓橋夜泊》被鐫刻，而背麵卻刻著乾隆的禦筆。

如果這些還不能看出寒山寺的詩意，那原稱“花籃樓”的“江楓第一樓”和它旁邊的“常樂池”，還有池子上方的“塔影橋”共同組成的“塔影伴樓”讓寒山寺多了一絲詩韻。這詩韻與鍾聲一起，被李香蘭唱進了《蘇州夜曲》。“被你擁在懷中，聆聽著夢中的船歌。月色朦朧，鍾聲回響，寒山寺。”

寒山寺

寒山寺

在我的眼中，人山人海的寒山寺隻能算是好風光，但與寒山寺同在今天姑蘇區的的虎丘在春日裏卻絕對是頂級好風光。距今已2500多年曆史的虎丘因為這頂級好風光不僅被譽為“吳中第一名勝”，也被蘇軾盛讚為“到蘇州不遊虎丘乃憾事也”。

重遊蘇州，這個曾是海中島嶼，後由火山噴發形成的美麗之地當然不能錯過。被春雨剛剛洗滌過的虎丘，雖沒有陽光明媚，但盛開的鮮花，叮咚的流水，獨特的盆栽，幽靜的園林和古老的斜塔及肅殺的傳說，都讓虎丘，這個自然風光與人文曆史相融合之地風光無限好。

虎丘塔

虎丘塔

讓虎丘風光無限好的“頭把交椅”應該讓有著“中國比薩斜塔”之稱的虎丘塔來坐。雖然虎丘塔滿身都是滄桑的陳舊感，看上去沒有意大利的比薩斜塔那麽養眼，但它卻比比薩斜塔早完工400多年，而且屹立在華夏大地千餘年，曆經歲月侵蝕，斜而不倒，見證桑田變遷，這對於仿木結構樓閣式的大型磚塔來說，的確是一部史歌，的確稱得上是古老蘇州的象征。

被稱作世界第二斜塔的虎丘塔跟世界第一斜塔的比薩斜塔除了“養眼”和完工年代不同以外，還有諸多不同。比薩斜塔8層，而虎丘塔7層；比薩斜塔是圓柱形，而虎丘塔是八角形；比薩斜塔50多米高，而虎丘塔不到50米；比薩斜塔可以登頂，而虎丘塔不行。當然二者的建築風格和內涵更是天壤之別。比薩斜塔其實是鍾樓，服務於比薩大教堂，而結構精巧的虎丘塔是佛塔，塔內藏有越窯青瓷蓮花碗、經箱、刺繡、銅佛等珍貴文物。

虎丘劍池

虎丘

虎丘塔不僅跟比薩斜塔有天壤之別，就是跟同時期完工的其它宋代佛塔也有天壤之別。此塔由下而上逐層收縮，輪廓微呈弧形。塔內由外壁、回廊和塔心組成，回廊內設有木梯，使塔心與外壁分開，這種設計在宋塔中很少見，卻有歐洲建築的影子。貿易發達的北宋，世上最早出現紙幣的北宋，是不是早早就跟歐洲連結了呢？

古時的蘇州人常說“未進蘇州城，先見虎丘塔”。這個在中國佛塔中罕見的傳世之作，成就了虎丘的好風光，而傳說中王羲之親筆所書“劍池”的虎丘劍池也成就了虎丘的好風光。

跟“虎丘”這個名字有傳說一樣，劍池也有一個傳說。如果說虎丘名字的來源是因為春秋時吳王葬與此地三日後發現有白虎踞其上得其名，那傳說中埋葬吳王的確切地點就在劍池下麵。據說，在打敗楚國而稱霸天下的吳王墓裏，藏有三千柄絕世好劍，包括扁諸、魚腸等天下神兵利器。這些利器讓秦始皇、項羽和孫權等後人都來此尋劍，卻毫無所獲。

虎丘

虎丘

虎丘

這個像謎一樣存在的劍池，位於峭壁之間，上方有石橋連通。從上麵看，它宛若一把平鋪的寶劍，而“寶劍”上是“宋代著名書法家書寫的“風壑雲泉”，意為在這裏側耳可聽風聲，舉目可觀岩石，抬頭可望雲彩，低頭可看流泉。劍池岩壁上的“別有洞天”四個字也出自書法家之手，不過，這個書法家是唐朝的，顏真卿之子。

如此多的書法大家在此題字，讓劍池更加非同尋常，也讓虎丘有了“山不在高，有仙則靈”的非同尋常。而對我來說，虎丘最非同尋常的是匯集蘇派盆景之精華的萬景山莊。雖然跟我一起到來的美國人對這些盆景並不“感冒”，但我知道，始於唐宋，盛於明清的蘇派盆景是中國的一個重要流派，而且萬景山莊的盆景園比拙政園的大得多。這裏沒有拙政園的顯赫名聲，但遊人的零落，滿眼的蒼碧和各具姿態的盆栽，讓它在我心中比拙政園還美麗。

萬景山莊

萬景山莊

萬景山莊其實是一座集樹樁盆景和山水盆景為一體的園林。雨後的園林，像一個天然大氧吧，空氣的清新和青草的芳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我仿佛正在接受大自然的洗禮。如果說在拙政園，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沒能感受到它獨特的園林之美，但在這個清淨的氛圍裏，我卻可以盡情陶醉在蘇州園林的秀美中。入口處“亦山亦水”的敞門，一座黃石假山，一泓清澈池水，一片茂林修竹，還有盤鬆的青藤和入池的瀑布，都讓萬景山莊清麗得像一幅風景畫。在相當於籃球場三分之一麵積的山莊內，擺放著600多盆蘇派盆景的精品，居然有一盆400多年的盆栽，讓我好意外。這些勁幹挺秀，茂葉溢翠的盆栽使萬景山莊成為虎丘的園中園，為虎丘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萬景山莊

萬景山莊

這亮麗的風景線，遍布虎丘的每一處。山門上方懸掛的建築大師貝聿銘所書的“吳中第一山”的匾額；修建於元朝，全部采用竹木釘榫建成，屹立千年不倒的斷梁殿；傳說中吳王兒子將數千名造墓工匠屠殺滅口，至今帶有血色條紋的千人石；火山噴出的凝灰岩沿著裂隙形成酷似劍劈的試劍石；“安史之亂”後逃到蘇州不幸淪落風塵，卻賣藝不賣身，最後懸梁自盡的真娘墓；“練武場怒斬吳姬”的孫武演兵場；擁有“天下第三泉”之稱的石井泉；蘇州園林中唯一一座無水園林的擁翠山莊；演繹一段虎丘花神傳說的西溪環翠等，都讓虎丘的一草一木都是故事，都讓它步步是景，步步是好風光。這好風光，讓它成為《三笑》的主要故事發生地，也吸引陸羽曾長期居住此地，寫出被譽為茶葉百科全書的《茶經》，更讓康熙四度來遊並寫出“花棹渾疑浮碧漢，倚窗常似俯清流”和“ “煙霞常護林巒勝，台榭高臨水石佳”的佳句。這好風光，也讓我心的天空從紛亂走向安靜，在山光塔影，恬美如畫的虎丘“廟”裏潛心修行，邊修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