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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詩人範成大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早已被中國人傳頌百年。或許每個中國人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江南情節。那小橋流水,那煙水茫茫,那百頃風潭, 那十裏荷香,都讓人流連,讓人向往。讓人流連和向往的不隻是如水墨畫般的江南美景,還有在不經意間,從一簾幽夢中,走出的那個撐著油紙傘的姑娘。蘇杭,正是經典的江南美景,那句“人謂爾從江南來,我謂爾從天上來”就是對它們最好的詮釋。
蘇州
我曾沉醉在飄滿桃花香的杭州,而今,我醉倒在縈繞著吳儂軟語的蘇州。細膩婉轉,有“水磨腔”美稱的昆曲;又說又唱,含蓄纏綿的評彈;委婉清麗、溫柔敦厚的吳歌;清麗軟糯,具有鮮明音樂感的蘇州話,即使隻聽一次,也會繞梁三日而不絕。
雖然以蘇州話為標準音的昆曲和評彈,在今日並不為大眾所喜聞樂見,但在明朝,上至後妃宮眷、官宦妻女,下至民間婦女乃至江湖藝女,都以學說蘇州話為豪。而對青樓的女子來說,衣必吳妝,話必蘇白,擅長吳歌,更是必備技能。如果你還記得清朝名滿天下的名妓陳圓圓、柳如是和賽金花,她們無不是來自蘇州。
如果蘇州的吳儂軟語僅僅停留社會底層或婦孺層次,那它還不算是流行於社會中的“普通話”。在明朝,蘇州話是江南上層社會士大夫的流行語言。古人說:“善操海內上下進退之權,蘇人以為雅者,則四方隨之而雅,俗者,則隨而俗之。”
蘇州
蘇州評彈
為什麽今天名不見經傳的蘇州話會成為當時社會雅俗共賞的語言?都說經濟大繁榮之後必有文化大振興。同意大利北部共和國一樣,富庶的蘇州在經濟上獨占鼇頭之後,它的文化開始綻放異彩,傳遍四方。
那麽,蘇州又是憑借什麽可以富甲一方呢?
跟意大利南方重鎮,那不勒斯一樣,蘇州也有著2500年的曆史。因為上天的眷顧,蘇州同意大利的威尼斯和熱那亞一樣,有著自己獨特的資源稟賦。它位處長江三角洲和太湖平原中心地帶,西抱太湖,北枕長江,城內河港交錯,湖蕩密布。優越的自然地理條件讓它成為中國古代以農業為主的曆朝曆代的黃金寶地,也為它成為平野稻香,碧波魚躍提供了天然的土壤。
蘇州
蘇州
還記得春秋戰國時期的吳國和越國嗎?這兩個打得如火如荼並留下“臥薪嚐膽”成語的的春秋五霸中的“兩霸”,都曾對蘇州青睞有加,把它短暫作為都城。秦統一中國後,蘇州雖然不是都城,卻有著“江東一都會”的美稱。在東漢中期,它成為僅次於首都洛陽的全國第二大城市和世界十大城市之一,之後一度成為三國時孫吳政權的大本營。
如果蘇州在隋代以前隻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隨著隋煬帝南北大運河的開通,位於貿易大通道上的蘇州開始跟揚州和杭州一起綻放,成為運河沿岸最重要的都會之一,更在唐代成為江南之冠。不僅農業發達,商業也同樣是中國城市中的翹楚。在這一時期,讚頌蘇州物產富足的詩篇如雨後春筍般噴薄而出。“遙為晚花吟白菊,近炊香稻識紅蓮”、“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都讓蘇州揚名天下,就連白居易也曾這樣稱讚蘇州:“江南諸州,蘇為最大。”
如果此時蘇州的商人執政,不知道會不會進化出意大利北部城邦共和國的模式,但在中國中央集權的體製下,共和國模式隻是臆想罷了。蘇州憑借著獨特的資源稟賦和隋煬帝開創的京杭大運河,有了“魚米之鄉”的美譽。雖然京杭大運河的起點在杭州,但自南宋以前,蘇州一直遙遙領先於杭州,正如北宋大詞人柳永所說,“一蘇二杭三汴梁”。
蘇州
“下有蘇杭”的蘇州排名先於杭州,不僅因為“蘇自春秋以來,顯於吳越”,也因為“杭在唐,尚僻在一隅未顯”。即使隨著南宋在杭州的建都,杭州曾一度碾壓蘇州,但“若以錢糧論之,則蘇十倍於杭。” 蘇州不但在錢糧上勝於杭州,它還是金國使臣和商販等去杭州的必經之地,曾建有全國最大的驛館,是南宋政治中心的肱股之地。
隨著宋朝的落幕,杭州漸漸失去了與蘇州競爭的優勢,可蘇州在明清兩朝卻再次迎來了自己的黃金時代。明朝時,隨著工商業的發展,人口開始大量集聚蘇州,蘇州的人口長期保持50萬以上,最高達將近500萬的天文數字。城市街區沿幾條主要通航河道向外呈放射狀延伸,最遠處距離城門經超過10華裏。明朝唐伯虎有詩雲:“世間樂土是吳中,中有閶門又擅雄。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西東。五更市賈何曾絕,四遠方言總不同。若使畫師描作畫,畫師應道畫難工。” 明朝中後期,更出現了中國資本主義萌芽標誌之一的手工工場。
讓蘇州站上輝煌曆史巔峰時刻的是在清代。《紅樓夢》開篇就這樣描述“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 此時的蘇州,商店林立,城市繁華,不僅是全國“衣被天下”的經濟中心,也是全國最繁華的城市和東半球最繁榮的工商業城市。在清廷中,大到皇帝南巡、宮殿營建,小到日常器具、娛樂和飲食等,處處可見蘇州文化的影子。“方朝廷在故都時,實仰東南財賦,而吳中又為東南根柢”。語雲:‘蘇常熟,天下足。”
蘇州
如此富庶的蘇州,如果隻有自然的天資稟賦,或許隻是一個“花瓶”,並不能“美貌與智慧”並存。讓它“秀外慧中”的一定是人才,而中國古代曆史上最重要的三次人口南遷為它送來了“精神食糧”。
發祥於陝西,河南這片區域的華夏文明,在夏商周之後移到了山東,之後擴展到江蘇,安徽,湖北,浙江北部,中國的大部分故事就發生在長江黃河之間的這幾個省份之間。西晉末年的“五胡亂華”,讓北方大量人口從中原遷徙到長江中下遊,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衣冠南渡”,也是中國古代史上第一次人口大遷徙。唐朝的“安史之亂”,不僅是唐朝由聖轉衰的標誌,也是“天下大計,仰於東南”的標誌。當北宋的首都,開封被攻陷時,中原也最後淪陷。“高宗南渡,民從者如歸市”的第三次人口大遷徙宣告開始,同時也宣告中國經濟重心南移的曆史進程最終完成。這些南下的社會精英,熟練的手工藝者不僅給南方帶來了豐沛的人口,也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高雅的文化。而蘇州的文化底蘊,正是乘著人口大遷徙的東風,從“泉眼無聲惜細流”到“奔流到海不複回”,從宮殿園林到宮廷工藝珍藏和宮廷衣食住行,不僅影響著明清皇帝,也引領昔日時尚的潮流。
小時候就喜歡聽評話,尤其是金聲伯的武鬆等水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