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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柴屋》 文:簡媜 誦:江小北
(寄全椒山中道士 唐·韋應物) 今朝郡齋冷, 忽念山中客。 澗底束荊薪, 歸來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 遠慰風雨夕。 落葉滿空山, 何處尋行跡? 把父母賜我的名姓,還給故鄉。 山川曾經濯我麵目,我終究不能以山為冠、以水為帶,做一個樵夫釣叟。 此時,我仍是無名姓之人,尋找安身的草舍。天地如此寬宏大量,我終會找到自己的臥榻。 春花錦簇,讓給少年、姑娘去采吧!這世間需要年輕的心,一代代地把關睢的歌謠唱下去。不管江山如何易容,總會春暖花開,這是江山的道理,它必須給年輕的心一處可以寄托的夢土,讓他們毫不遲疑地拎著夢,去找夢中人。 夏風蛙鼓,讓給莊稼去聽吧!柴米油鹽的日子總要有人去數算,這世間才會有壯碩的孩童。土地不管如何貧瘠,它總能種出可以果腹的糧食,這是土地的道理。隻要還有最後一戶莊稼夫婦願意胼手胝足,石礫的土地也能養出健壯的兒女的。 秋夜的星月,讓給寒窗士子去賞吧!經籍固然白了少年頭,那些千古不滅的道理總要有人去說破,這世間才能懂禮數。 臘月的冷冽,讓我獨嚐罷。 我願意在這方圓百裏無村無店的山頭,搭一間簡陋的柴屋,儲存薪木,在門前高高掛起一盞燈,招引雪夜中趕路的人,來與我煮一壺酒。 我是個半盲的人,是尊貴之身是白丁流民,都請進喝酒。 我是個半聾的人,是江湖恩怨是冤家宿仇,既喝酒就不宜多說。 我是個半啞的人,人的故事,山川風月比我更清楚;要聽道理,士子僧侶比我更了然;要問路,樵夫釣叟比我更熟知。 你若問我姓名?我說,柴屋、青鬆、白石、雪暮,隨你稱呼。 你若問我,走的是哪條路?我說,是哭過能笑,記時能忘,醒後能醉的那條小徑。 你還要問我是什麽樣的人?我說,是個春天種樹,秋天掃落葉的人。 你若要不知趣地往下逼問我想要做什麽?我便抽一根木頭,給你一棒,說:想打遍天下問我這話的人。 |
朱德庸說,希望自己不要長大,永遠停留在孩童時代,就不會有長大後的那些煩惱陰謀和心計。
可人的長成是壓製不了的。認識一個哥們,朋友相約去餐館,他不動筷子,說是節食,防止長大。可還是長成一米八的大個。問他,他說,沒辦法,我就是隻呼吸空氣,也會長這麽個大個。
所以,長大,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有哪些是有辦法的呢?
要做個半盲的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先要“見”了,才有了拔刀之舉;若能視而不“見”,也就不會拔刀了,當然也不會因砍了人被衙門裏的捕快鎖了,受那牢獄之苦。
還得做個半聾的人。天下紛紛擾擾,莫不是因了謠言的鼓噪煽動,聽聞了瓦崗寨強盜嘯聚山林快意恩仇的痛快,從而滿世界追殺鬧騰,在江湖上打打殺殺血肉橫飛;若能聞而不“聽”,也就不會生那邪念,今天導彈明天坦克,把那好端端的一片曠野變成血肉模糊的荒野之地了。
還得做個半啞的人。天下本無事,長舌自擾之;山川風月,一片柔和的白月光,總要被說成邪惡肮髒,心中有惡,所言皆惡,本無真知,卻要裝成博學,滿江湖的亂跑,今天出席什麽論壇,明天去個什麽專訪,滿嘴胡言,非得把那祥和安謐,攪成混沌模糊汙濁不堪;若能言而無“惑”,也就沒了那麽多的挑撥煽動蠱惑,還朗朗乾坤一個安寧。
還有,要做個半傻的人。江湖無一日無有風浪,能做到妖言不浸心,惑聞不留耳,亂象不入眼,閑庭信步,我自清濯,柴屋青鬆,野徑小溪,做一個樵夫釣叟,自得其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