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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 文:汪曾祺 誦:素年錦時 我不會做什麽菜,可是不知道怎麽竟會弄得名聞海峽兩岸。這是因為有幾位台灣朋友在我家吃過我做的菜,大加宣傳而造成的。 我隻能做幾個家常菜。大菜,我做不了。我到海南島去,東道主送了我好些魚翅、燕窩,我放在那裏一直沒有動,因為不知道怎麽做。 有一點特色,可以稱為我家小菜保留節目的有這些: 拌薺菜、拌菠菜。薺菜焯熟,切碎,香幹切米粒大,與薺菜同拌,在盤中用手摶成寶塔狀。塔頂放泡好的海米,上堆薑米、蒜米。把醬油、醋、香油放在茶杯內,薺菜上桌後,澆在頂上,將薺菜推倒,拌勻,即可下箸。佐酒甚妙。 沒有薺菜的季節,可用嫩菠菜以同法製。這樣做的拌菠菜比北京用芝麻醬拌的要好吃得多。這道菜已經在北京的幾位作家中推廣,凡試做者,無不成功。 幹絲。這是淮揚菜,舊隻有燙幹絲,大白豆腐幹片為薄片(刀工好的師傅一塊豆腐幹能片十六片),再切為細絲。 醬油、醋、香油調好備用。幹絲用開水燙後,上放青蒜米、薑絲(要嫩薑,切極細),將調料淋下,即得。這本是茶館中在點心未蒸熟之前,先上桌佐茶的閑食,後來飯館裏也當一道菜賣了。 煮幹絲的曆史我想不超過一百年。上湯(雞湯或骨頭湯)加火腿絲、雞絲、冬菇絲、蝦籽同熬(什麽鮮東西都可以往裏擱),下幹絲,加鹽,略加醬油,使微有色,煮兩三開,加薑絲,即可上桌。 聶華苓有一次上我家來,吃得非常開心,最後連湯汁都端起來喝了。北京大方豆腐幹甚少見,可用豆腐片代。幹絲重要的是刀工。袁子才謂“有味者使之出,無味者使之入”,幹絲切得極細,方能入味。 燒小蘿卜。台灣陳怡真到北京來,指名要我做菜,我給她做了幾個菜,有一道是燒小蘿卜,我知道台灣沒有小紅水蘿卜(台灣隻有白蘿卜)。做菜看對象,要做客人沒有吃過的,才覺新鮮。 北京小水蘿卜一年裏隻有幾天最好。早幾天,蘿卜沒長好,少水分,發艮,且有辣味,不甜;過了這幾天,又長過了,糠。陳怡真運氣好,正趕上小蘿卜最好的時候。她吃了,讚不絕口。我做的燒小蘿卜確實很好吃,因為是用幹貝燒的。“粗菜細做”,是製家常菜的不二法門。 塞肉回鍋油條。這是我的發明,可以申請專利。油條切成寸半長的小段,用手指將內層掏出空隙,塞入肉茸、蔥花、榨菜末,下油鍋重炸。油條有礬,較之春卷尤有風味。回鍋油條極酥脆,嚼之真可聲動十裏人。 炒青苞穀。新玉米剝出粒,與瘦豬肉末同炒,加青辣椒。 其餘的菜如冰糖肘子、腐乳肉、醃篤鮮、水煮牛肉、幹煸牛肉絲、冬筍雪裏蕻炒雞絲、清蒸輕鹽黃花魚、川冬菜炒碎肉……大家都會做,也都是那個做法,在此不一一列舉。 做菜要有想象力,愛琢磨,如蘇東坡所說“忽出新意”;要多實踐,學做一樣菜總得失敗幾次,方能得其要領;也需要翻翻食譜。在我所看的閑書中,食譜占一個重要地位。 做菜的樂趣第一是買菜,我做菜都是自己去買的。到菜市場要走一段路,這也是散步,是運動。我什麽功也不練,隻練“買菜功”。我不愛逛商店,愛逛菜市。 看看那些碧綠生青、新鮮水靈的瓜菜,令人感到生之喜悅。其次是切菜、炒菜都得站著,對於—個終日伏案的人來說,改變一下身體的姿勢是有好處的。 最大的樂趣還是看家人或客人吃得很高興,盤盤見底。做菜的人一般吃菜很少。我的菜端上來之後,我隻是每樣嚐兩筷,然後就坐著抽煙、喝茶、喝酒。從這點說起來,願意做菜給別人吃的人是比較不自私的。 |
用普普通通的大眾食材,烹製出令人垂涎的美味,使得來訪的客人連聲叫絕之外,還恨不能把盤中的湯汁都舔幹淨,這才是真本事。而主廚隻坐在一旁,陪客人聊天,贈人美味,予人齒香,真正的大師也。
買過高壓鍋,裏麵附一小本,幾樣食譜,又買了空氣炸鍋,也有簡單的食譜,閑來無事,試做,卻滿不是那一回事,於是知道,這做菜可是一門真學問哪。
一根羅卜,到了汪老手裏,可以做出花樣,到我手裏,隻能是燒羅卜片,炒羅卜絲了(應為羅卜條~:),不過這樣也不錯,羅卜嘛,止咳化痰,清肝降火,常年有得吃,也是一種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