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談婚姻（3）以配偶為鏡

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當一個人竭力抱怨自己配偶的弱點時，大家其實可以發現這個人抱怨的配偶的缺點在其自身十分明顯！比如說，一個做老婆的抱怨自己的老公隻認錢，大家仔細一想，發現這個抱怨的人自己才是整天想著錢，掉在錢眼裏了。再比如，一個做老公的整天懷疑自己的老婆會不會對自己不忠，其實他自己正在跟一個已婚之婦出軌。正因為他出軌，他才很清楚已婚之婦出軌完全是可能的。或者，一個老公抱怨他的老婆整天指手劃腳的就喜歡指揮人，其實他自己在工作中整天指揮別人，所以隻能是他指揮別人，最受不得別人指揮自己。愛指手劃腳指揮別人正是他自己的缺點。 

要知道，那些從來沒有見過錢的原始人，他們根本不知道錢是什麽東西，也不可能把自己隻認錢的之弱點投射到自己的配偶身上（那時候還沒有配偶這回事兒，另論。我是說即使有配偶的話）。覺得婚姻就應該忠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出軌的人會自然而然覺得婚姻的默認值就是忠誠，而不會整天懷疑自己的老婆出軌。天性樂天隨和，不知道指揮別人是什麽感覺的人也不會抱怨自己的老婆指手劃腳。 

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身上的缺點，自己就是看不到，但是卻能在別人身上找到自己身上同樣的毛病並進行指責。這是因為發現自己的缺點，承認自己的缺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所以人會下意識地避免發現自己的缺點。詩人James Russell Lowell說過：“Truth is said to be at the bottom of a well, for the very reason, perhaps, that whoever looks down, in search of her sees his own image at the bottom.”翻譯成中文是，“人們都說真理藏在井底，正因為如此，可能不管誰往下看，想找尋真理，但是看到的卻是井底他自己的映像。” 

一些心理治療師發現，當病人使勁抱怨自己配偶的一個缺點時，往往說明他/她自己有同樣的問題。配偶是每一個人與之打交道最多，朝夕相處，最了解，也最和自己利害相關的人。當一個人要把自己的缺點投射（Projection）到其他人身上時，首當其衝被投射的就是配偶。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以史為鏡”，可以改一下變成“以配偶為鏡”。我們每個人都不自覺中那麽善於偽裝自己，甚至把自己偽裝成跟自己相反的樣子，從而我們可以裝作認不出自己。我們的配偶，就象一麵照妖鏡，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我們自己最惡劣的一麵。我們做痛恨所指責的配偶身上的缺點，其實正是我們自己所不願正視的自身的缺點。畢竟，指責自己的配偶比承認自己的缺點，對自己進行批判容易的多。 

很多有暴力傾向的配偶都抱怨過自己的配偶的破壞性或暴力行為，他們真的覺得自己的忿恨和怒氣是有自己配偶的攻擊行為引起的，從而，自己的暴力行為是自我防衛。同樣的理論也出現在國家與國家之間，種族與種族，宗教與宗教之間。侵略其它國家者，沒有一個會承認自己是侵略者的，他們一概都會把自己的行為說成是自我防衛。盧溝橋事件中日本人是這樣說的，《紅字》中白人對印第安人的屠殺也是如此。 

扯到這裏，有點兒離開婚姻的話題了。但是人類對自己的惡和自己的弱點的有意識和無意識的掩蓋，不論在婚姻內還是在婚姻外，不論是小至個人還是大至國家或種族，這種掩蓋都是普遍存在的。認清和揭開這種掩蓋，在痛苦中看到醜惡的真相，才能正視它，改變它，從而使婚姻更成功，使國家間或種族間減少衝突和鬥爭。

[riverside]

回複nightrose的評論:
謝謝參加討論。
一個理論如果說得太確定了，就有以偏概全的問題；如果把兩麵（或幾麵）都說到了，又有攪混水，沒有主題觀點之嫌。
很難有一個理論既涵蓋所有的可能，同時還簡單明了，特別是在婚姻家庭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領域。
我寫一些最近學習“Existential/Dialectical Marital Therapy”的體會，既是幫助我自己理一理思路，也是給大家提供一個思考的平台。
相信每個讀者根據其自身不同的經曆和讀過的不同的書，會有不同的感想和體會。引起思考，是我的目的。我不認為我看到的這個理論就是最正確，完全沒有漏洞的。即使它是完美的，也可能被我這個歪嘴的和尚念錯了經。

[nightrose]

我們能看出你是在講一種局部現象。但是在你闡述的過程把人性解釋的過於簡單化。比如，
“要知道，那些從來沒有見過錢的原始人，他們根本不知道錢是什麽東西，也不可能把自己隻認錢的之弱點投射到自己的配偶身上（那時候還沒有配偶這回事兒，另論。我是說即使有配偶的話）。覺得婚姻就應該忠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去出軌的人會自然而然覺得婚姻的默認值就是忠誠，而不會整天懷疑自己的老婆出軌。天性樂天隨和，不知道指揮別人是什麽感覺的人也不會抱怨自己的老婆指手劃腳。”
雪花和我就是要給這一段提反證。

你提到的現象（常常抱怨配偶的某一問題）在一部分患者身上可能是由於他們的心理偏向引起（比如要掩飾自身的缺陷，所以去找對方的麻煩）。這要基於對於患者的真實家庭情況和個性的充分了解基礎上。相似現象放在其他患者或者正常夫妻身上，很可能其原因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不能看到某人抱怨其配偶，就得出結論這個人必然自己也有同樣的問題。
這就好象是吃了汙染的東西可能導致肚子痛，可是一個人肚子痛，不一定是因為吃了汙染的東西。

[riverside]

回複nightrose的評論:
可能是我的文章裏沒講清楚，試試這裏再解釋一下。我文章裏談的重點其實是另一個問題：
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認識不到的弱點（往往是從父母那裏得來的，或者故意跟父母相反。這個在其它的文章裏講到。），當這些弱點出現在別人身上時，他會看到，而且會去一種批評和糾正。但是，他就是看不到自己正好有著同樣的弱點。

[nightrose]

這篇文章的假設是一個人隻有自己在做一件事（並且往往是在上癮的做）時才能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存在和風險。但是這種假設把人想得太簡單了。我們之所以要上學，讀書，和別人聊天，就是為了獲取自己直接經驗以外的知識和信息。莎士比亞能把各行各業的人寫活，並不是因為他自己什麽都幹過（包括殺人，偷情等等），而是因為他和這些人都打過交道，知道人性的複雜。
就像雪花所說，一個貪官，酒鬼，或吸毒者的配偶在抱怨並不是因為她們自己也在做這些事。我們不需要吸毒而了解吸毒的害處。

[玉壘關]

非常同意。

[sporedd]

logic, logic...

[零不是數]

肯定有人看了這帖心裏不舒服。

[雪花漂飄]

第一次在你這發言， 不完全讚成你的這個理論。

前段時間段振豪老婆難道是因她在貪汙，出軌就指責段貪汙，出軌？

喜歡喋喋不休說的人大多數是吃了虧但不敢直接說又傻沒法對付對方隻知道說還引起別人反感。厲害的人從不說，隻做。

[真真國女兒]

很深刻，多謝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