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男主義（Onanism）

我貼在海外原創的《應該多大生孩子好》引起了不少有趣的討論，我想進一步寫一篇文章談一談生育的政治，文化和倫理考量。在準備材料的過程中，重溫了 Onanism 這個古老的話題，感覺光是談這個 Onanism 就需要不小的篇幅，所以把它拿出來寫成一篇文章。

先講一下 Onanism 的出處。這個詞是從一個聖經人名 Onan 衍生出來的。根據舊約創世紀，猶大的長子厄爾 (Er) 因有罪而被上帝處死。猶大便對次子俄南 (Onan) 說，去幫你兄弟一個忙吧，到你嫂嫂那兒履行傳宗接代的責任，讓兄長的香火能永續。這個惡男，對不起打錯字了應該是俄男，不知當時腦子是進水了，還是故意反叛，還是不好意思太爽，總之他幹了一件令上帝都極端惱怒的事情。他居然在臨門一射之前將他輸送生命種子的管子從嫂嫂身體裏抽了出來，將猶太民族賴以繁衍的寶貴種子灑在了地上。上帝得知怒不可遏，同樣將他處死，讓他陪哥哥去了。

現在查字典，對 Onanism 一般解釋為“交媾中斷”（拉丁文 cointus interruptus ），也有更進一步解釋為自慰或手淫的。比較嚴格地說，將 Onanism 引申為自慰或手淫不恰當。我在本文中將它翻譯為俄男主義，而不是“交媾中斷”，意在追溯俄男故事的原始版本，每個人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解釋。

先讓我們默認“上帝反對的就是錯誤的”，“上帝殺掉的必然是罪大惡極”。根據這兩條判斷，俄男老弟是犯了天條，殺無赦。不同的人，比如神職人員，醫學人士，法律界，不同種族，不同時代，對聖經這一段故事的解讀大不相同。看看什麽樣的人做什麽樣的解釋，不同時代最流行的是什麽觀點，可以讓我們透視和思考人類生育，倫理，宗教等不同層麵隨著時代的演變。俄男到底犯了什麽天條，大致有幾種解釋。

解釋一，這也是最流行的解釋，認為俄男遺精在地，不肯替哥哥留種，這種與婦女性交但卻要避孕的作法為基督教所不容。如果研究一點人類性學史，就會知道，直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 1950s ），美國的基督教徒們大部分還遵循性是為了生育的原則。在他們看來，婦女是不該享受性快樂的。婦女必須象淑女，性活動隻是為了生育，而不是為了快樂。任何隻是為了快樂，沒有生育意圖的性行為都是罪惡的。所以，手淫，“交媾中斷”，采用其它的避孕方法，進行非陰莖陰道性交，比如肛交、口交，同性性行為，等等，統統都是罪惡的。那時候的妻子在與丈夫性交時，必須平躺著不動，上身穿著衣服，隻暴露下麵的外生殖器就夠了。乳房是給將來的嬰兒用的，不是給丈夫用的。關於這種性習俗的描述以及性習俗在美國的演變，參見《 How Far Can You Go? 》 David Lodge 1981 。非洲有些落後的部落，有一種女性割禮，就是割除女性的陰蒂，大小陰唇，封閉陰道口。這樣，當她們的丈夫長期出門在外時，她們就不會和其它男性性交而懷孕，他們的丈夫在外麵打獵或打仗時就可以十分放心。話題扯遠了。總之，根據基督教經典的教義，性是為了生育，不是為了快樂。反對生育就是反對主，所以俄男被上帝殺了。至今人工流產還是個有爭議的論題，這與基督教的生育觀也有一定關係。在現在看起來很滑稽的是，根據古老的基督教義，如果是為了生育，亂倫卻是可以倡導的。

解釋二，手淫當遭天譴。嚴格地說，俄男沒有手淫。但在基督教而言，隻要不是為了生育的性行為，都是罪惡的，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解釋三，俄男不聽上帝的話，當誅。沒什麽好解釋的，敢跟上帝天父叫板，死了不奇怪，不死才怪。上帝生氣的次數不太多，即使生氣殺人一般也都是通過瘟疫，洪災之類的手段間接進行，懲罰的是一批人。對個人直接誅殺，俄男兄弟兩人是上帝直接用極刑懲罰個人的罕見例子，可見當時上帝惱怒之深。要知道，上帝很好脾氣，很寬容，特能替人承擔憤怒和罪孽的，上帝建議打你左臉你要把右臉也呈上。難道是上帝對自己的孩子要求格外嚴格？

下麵，貼出聖經 1901 年版原文，有興趣的朋友自己去看，到底聖經裏是怎麽描述這個故事的，避免被引述和翻譯誤導。

American Standard Version of the Holy Bible (1901)

Genesis 38

38

1. And it came to pass at that time, that Judah went down from his brethren, and turned in to a certain Adullamite, whose name was Hirah.

2. And Judah saw there a daughter of a certain Canaanite whose name was Shua. And he took her, and went in unto her.

3. And she conceived, and bare a son; and he called his name Er.

4. And she conceived again, and bare a son; and she called his name Onan. 5. And she yet again bare a son, and called his name Shelah: and he was at Chezib, when she bare him.

6. And Judah took a wife for Er his first-born, and her name was Tamar.

7. And Er, Judah's first-born, was wicked in the sight of Jehovah. And Jehovah slew him.

8. And Judah said unto Onan, Go in unto thy brother's wife, and perform the duty of a husband's brother unto her, and raise up seed to thy brother.

9. And Onan knew that the seed would not be his; and it came to pass, when he went in unto his brother's wife, that he spilled it on the ground, lest he should give seed to his brother.

10. And the thing which he did was evil in the sight of Jehovah: and he slew him also.

11. Then said Judah to Tamar his daughter-in-law, Remain a widow in thy father's house, till Shelah my son be grown up; for he said, Lest he also die, like his brethren. And Tamar went and dwelt in her father's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