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一）不做愛，毋寧死

如今這個時代，做事情講究“給我一個理由先。”我在臨床見習的過程中，見到了很多很多想自殺的病人，他們想自殺的理由既有那些常見的比如家裏死人，老婆離婚，丟了工作，無家可歸，沒錢付賬，慢性疼痛之類。也有一些少見的理由，有的深沉，有的奇怪，有的搞笑，有的無奈。大部分病人是真想自殺，也有些病人不是真的要自殺，隻是想用自殺當理由住到醫院裏有床睡，有飯吃。我們一般用有沒有“ＳＥＣＯＮＤＡＲＹ　ＧＡＩＮ（獲得醫療以外的其它利益）”和是不是“ＣＯＮ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ＳＵＩＣＩＤＡＬ（有條件性的自殺）”，自殺行為的嚴重性致命性，以及是否“ＦＵＴＵＲＥ　ＯＲＩＥＮＴＥＤ（有未來生活目標）”來判斷病人是否真要自殺。但真自殺和假自殺之間真的是截然分開的嗎？本來假裝自殺處理不當的話病人沒準變成真的想自殺了。

 

 

先講一個比較搞笑的例子。季先生是個四十多歲的非裔，矮胖身材，空腸造瘺病人，多年以前因結腸癌做了全結腸切除，隻好在空腸造瘺。結腸是回吸收水分的地方，沒有了結腸，大便就非常稀，量非常大。最困擾季先生的是兩件事，一件是他隨身掛一個大袋子，跟女友嘿咻時很不方便，大袋子經常很不自覺地橫在兩人中間，還發出稀便流動的怪聲，即影響操作也影響情調。季先生比較能侃，繪聲繪色地描述，“你想想，做愛時還要時不常地把那麽個大袋子甩到腰後，還生怕壓爆了或者蹭漏了什麽的，你女朋友能高興嗎？”另一件是，空腸早瘺何時排泄沒有一定之規，而且會發出類似放Ｐ，但比放Ｐ嘹亮悠長的聲音，嚴重影響季先生的社會生活。比如去教堂，台上牧師正在宣教，季先生的大袋子卻突然高調發言“布魯魯魯魯。。魯魯。。。”，讓季先生羞愧難當，不得不連聲說“ＥＸＣＵＳＥ　ＭＥ”，遁出教堂。時間長了，“ＥＸＣＵＳＥ　ＭＥ”成了季先生的口頭禪，張嘴就來，出口極快，趕上想當年牛仔們掏槍的速度了。嘿嘿，“無它，熟而已。”雖然說“ＥＸＣＵＳＥ　ＭＥ”已經操練得相當熟練，但發出不雅的五穀輪回之聲畢竟還是招人討厭，也使自己覺得很丟人，一來二去，季先生就對去教堂，商店這種人多的地方有些恐懼。

 

 

季先生身材矮胖，壓得椎間盤不太好，這也影響了他找工作。還好的是，他每月有軍人退伍金，還申請到殘疾補助，每個月總收入接近一千塊錢，雖然不富，但總算能維持生活。季先生特別喜歡跟人聊天，沒有人跟他說話對他來說簡直太難受了，還不如把他殺了。於是他在退伍軍人醫院找了個誌願者的工作，送送病人什麽的，也好有機會跟人說說話不是。也正因為他做誌願者，後來他說自己想自殺時大家覺得這人不是好吃懶做，不是裝病來騙吃的。長話短說，最終季先生的女友終於受不了那橫在兩人之間的不雅之物，決定離開他。季先生沒有了性伴侶，但性欲卻還在，覺得自己咋樣樣事情都不順利，老天處處和自己作對，失望之餘，有心想喝PINE-SOL自殺。

 

 

季先生有自殺的想法，還有一個具體的方案，於是被收住院，這已經是他最近第二次住院了。季先生一邊跟收治他的醫生講病史，一邊跟以前認識的護士和老病人打招呼，哪象想自殺的人啊。要是換一個沒地方住，沒飯吃的人也這麽表現，肯定會被認為想自殺是裝的，目的是想到醫院蹭吃蹭住。既然季先生在醫院當誌願者，醫生對他印象不錯，就沒往那個方向想。醫生說，“想自殺，喝PINE-SOL不是什麽好主意。喝那東西死不了，還挺痛苦，可能把你食道燒壞，將來咽東西有困難。”季先生睜大眼睛，“是嗎，虧得我沒喝。”當然了，醫生也不能告訴病人什麽方法最有效，能夠痛快了斷，那不是成了教唆犯了。無論如何，看這架勢，季先生在病房裏不會有自殺的舉動，雖然他口頭上還在嚷嚷，“沒有性，活著還有啥意思。”嗯，不做愛，毋寧死，好象有點象一句名言“不自由，毋寧死”。

 

 

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提供住房，不提供汽車，不提供金錢，不提供女友。怎麽解決季先生的問題呢？如果簡單地認為他現在心中充滿對未來生活的計劃，沒有自殺的危險，讓他出院，那他說不定過幾天又想不開，想出什麽新的自殺花樣，還得到急診來，還得再次收住院。情況更糟的是，如果季先生不來急診求救，直接想出一個什麽自殺的新花樣，一失手真把自己殺了，那就是一條人命啊。所以，治病要治到根上。對季先生來說，就要解決他的糞袋的問題，看看能不能在做愛時或者去教堂時把袋子摘下來，用個蓋子把瘺口蓋住。

糞袋的問題，精神科醫生沒有經驗。但是不懂沒有關係，可以問啊。於是，先去問內科胃腸專科的醫生，胃腸醫生說這事兒是外科管。找到外科的值班醫生，外科的值班醫生說，這事兒啊，我們外科有專門的護士專管這種造瘺的護理和用品，給她打電話就行了。電話打給造瘺護士，護士說，我們醫院不提供蓋子什麽的，而且，每個病人所造的瘺不一樣，有的在腹部做了一個袋子臨時儲存糞便，可以用蓋子，隻需要定期排空一下就好了；有的手術比較簡單，從空腸直接向外麵開口，糞便隨時排入接在瘺口的塑料袋，這種情況可能沒法安蓋子。最好還是回去谘詢做手術的外科醫生，看原來做的是什麽樣的瘺，能不能安蓋子，如果不能的話，可不可能重做手術，給病人在腹部內做一個肉袋。行了，有答案了。給季先生一說，季先生覺得願意再去找外科醫生商量，隻要能解決性生活和教堂社會生活問題，再挨一刀也願意。季先生覺得未來的生活有盼了，對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也不想自殺了。給季先生約好外科醫生的門診，季先生高高興興出院了。

 

 

[板板]

回複riverside的評論:
說得嚇人囁

[riverside]

說實在的，自殺沒啥好招，都很恐怖的，我是做不來。對於女性來說，要保持死後容顏美麗，難度就更大了。
不酷的招法舉例：
飲彈自裁：首先你也得有搶啊。其次，射哪裏，射肚子會痛苦很久，一般要靠失血而死，往往提前被人救了，死不成，還弄個急性腎功能衰竭，將來滿肚子粘連，慢性疼痛，苦不欲生。射頭部，一般真能死，但有些人（特別是女性，玩槍沒經驗）一扣扳機，槍口朝下了一點，又沒死成，腦瓜被射得稀裏嘩啦，多毀容啊，絕對不推薦。
跳樓：你去試試，我走到邊上就暈，趕緊退回來，求生的欲望＞求死的勇氣，做不成。《追捕》裏有人跳下去，要麽是精神有毛病，要麽是被人害，要麽是被人拿槍逼著跳的。沒人拿槍逼我我不跳。
吞藥：啥藥能致命，需要多大劑量，能不能洗胃，洗血救回來，一般人哪知道，要是吞錯了，腐蝕性藥物整出個食道粘連胃穿孔什麽的，多不值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死成的話。
就舉這幾個例子吧，再多寫就成文章了。

[板板]

好玩
你就偷偷告訴我都有啥好招吧？
（別打我那一箱子藥的主意，那誰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