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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製衣產業大轉移 製衣商希音失2500億

(2023-03-01 10:11:13) 下一個

廣州製衣產業大轉移,砸崩希音2500億估值

金角財經 · 文 | 金角財經,作者 | 塞爾達 2023.03.01 18:51

城中村裏的廣州第三富豪。多年悶聲發大財的希音(SHEIN),被估值暴跌2500億事件砸起的水花,卷上了風口浪尖。

 

希音,字麵意思為“低調”,但眾多特征,注定了它是一家飽含衝突感的企業——座落城中村、老板年僅39歲,卻與朱氏家族並列廣州富豪第三、在恒大雪鬆連環爆雷後,成為了廣州民企的新希望、長期麵臨出海與抄襲問題……

希音是一個主打快時尚和性價比的跨境電商品牌,業務類似zara、H&M、優衣庫,目前在全球擁有近1萬名員工,產品銷往150多個國家,憑著衣服品類眾多且大打價格戰,在海外廣受歡迎。

據胡潤研究院發布的《2022年全球獨角獸榜》,希音以4000億人民幣位列全球第五大獨角獸企業;同年福布斯中國內地富豪榜中,其創始人許仰天以100億美元財富排在第25位,超越王興、劉強東。

不過,與去年高達千億美元的估值相比,希音最新估值縮水了近1/3,蒸發接近2500億人民幣,同時由於成本上升,希音去年淨利潤同比暴跌近四成。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希音近日與現有投資者洽談,希望以640億美元的估值,募資30億美元(約合202億元人民幣),並計劃最早於今年在美國IPO。

隨著IPO計劃的推進,人們將目光聚焦到了希音估值和利潤大幅下滑。在過去,希音的商業模式是“小單快反”,生產方麵,十分依賴分布於廣州城中村的大量小作坊。而造成希音業績惡化的關鍵,是成本暴增問題。在這背後,是珠三角世界工廠紅利的消失、廣州製衣產業鏈的轉移,更是希音的這種模式難以突破的困局。

困局不止於此,要衝擊美股上市,希音還需麵對海外市場對ESG的嚴格考驗,長期存在的抄襲和環境汙染問題,又是一座座大山。

想要突破困局而上市融資,上市融資也可能加深困局。這個此前一直保持低調的廣州獨角獸,衝刺上市之路,注定將航行於巨浪之中。

婚紗起家,估值最高達千億美元

被媒體稱為掌控歐美千萬少女衣櫥的希音創始人許仰天,在1984年出生於山東淄博的一個鄉村家庭;

2007年,許仰天從青島科技大學畢業後,次年來到南京,在一家外貿線上營銷公司工作;

2008年,許仰天和合夥人創業,開始轉向跨境電商領域,主攻婚紗業務,並於2010年收購了SHEINside.com的域名建起獨立站(希音的前身),專注於海外時尚單品市場。

2011年,希音受網紅經濟影響,建立了KOL推薦的營銷模式,在Facebook、Twitter等社交平台進行推廣;

截至目前,希音已經與凱蒂·佩裏、海莉·比伯、雅拉·莎希迪等多位明星及社交媒體紅人有過合作。

2012年初,許仰天把目光放到更廣泛的女裝品類,創立全係列服飾平台希音;

2014年,網站的訂單數量接近5000萬,希音總部也從南京搬到廣州,憑借與廣州製衣產業鏈的完美匹配,希音業績開始突飛猛進。

2017-2020年,希音營收複合增長率約180%;2020年,疫情因素促使線上銷售爆發,希音增速高達300%,實現收入約100億美元;2021年,希音營收進一步提升至千億規模。

業績高速增長,吸引來投資人的目光。

2022年4月,一則希音正在尋求新一輪10億美元融資的消息,讓這個一直悶聲發大財的品牌一時名聲大噪。

市場傳聞,私募股權公司General Atlantic,以及希音此前的投資者紅杉資本中國等機構均參與了本輪融資,投後估值達到千億美元。

此外,希音向投資者表示,公司目標到2025年實現585億美元的營收,約4000億人民幣,遠高於去年的227億美元。該目標意味著,希音的營收將超過H&M和Zara總和。

不過,未來是否如希音所想那麽樂觀,並不好說。

在高速成長幾年後,希音的發展明顯開始乏力。2022年,希音淨利潤為7億美元,相比2021年的11億美元,少攢了接近30億人民幣,同比暴跌36%。

希音表示,主要原因是因為物流成本及國內的不斷上升的生產成本。

令人擔憂的是,在廣州製衣供應鏈大變局下,導致希音利潤暴跌的成本問題,恐怕在一時三刻無法解決。

“小單快反”的挑戰

希音的“小單快反”模式一直被服裝行業津津樂道,即先小批量生產多種款式投入市場測試,再對其中的“爆款”進行快速跟單。

在該模式下,每個款式的衣服首單可能隻生產一兩百件,銷量好就快速追加訂單,由此把訂單周期盡可能壓縮。據了解,希音從圖紙、到工廠、再到成衣,交貨時間最快能2小時搞定。

希音“小單快反”模式

“女裝行業對時尚敏感度的要求非常高,能否及時把握全球各個市場的需求變化,是成功的要素之一。所以希音要選擇大量有明顯設計區別的衣服進行銷售測試,看看哪些款式在哪些地區、哪些消費群體裏更受歡迎,再把各個市場的爆款進行大批量生產。”有業內人士表示。

“小單快反”核心是小批量、多批次、快速交貨,因此對供應鏈的成熟度、靈活性、效率等提出了極大要求。SHEIN雲工廠數據顯示,希音的訂單多為100-500件/單的小批量訂單,OEM、ODM貨期要求分別為7-11天、10-15天。

在“小單快反”模式下,希音更願意和中小廠家合作,因為中小廠家更少考慮排單、更靈活,反而效率是最高的,可以理解為柔性供應鏈的基礎版本。

分布在廣州海珠區和番禺區的一眾作坊、工廠,與希音完美匹配,為其商業模式成功提供了土壤。公開資料顯示,目前被希音納入供應鏈體係的工廠至少有6000家,超過一半位於廣州。

“希音的成功就建立在廣州完善的紡織服裝產業鏈之上。”廣州市場商會秘書長李英說,在廣州同城區域範圍內,任何一件服裝從設計到打板到出樣、製衣,最終變成商品發貨,基本都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

“這樣的供應鏈效率,其他地方都難以複製。”李英說。

不過,隨著廣州製衣產業的變化,希音的好日子可能要到頭了。

產業經濟學中,有一條重要的曲線——微笑曲線,即產品附加值更多體現在設計和銷售兩端,製造環節居中且附加值最低,這條曲線就像人的微笑。

微笑曲線

長期以來,希音“小單快反”的價值,不是在設計端充滿山寨感的產品,也不是在銷售端的價格戰;而是在製造端,背靠作為世界工廠的珠三角,享受了多年供應鏈紅利。

近年來,珠三角生產成本飆升,同時地方政府出於產業升級角度,開始引導低附加值製造業轉移;去年疫情爆發後,城中村問題引發關注,進一步加快了廣州製衣產業鏈轉移。

“中大商圈”的搬遷,更是廣州製衣業衰落的標誌。

所謂“中大商圈”,是指在中山大學南門對麵,一個約5平方公裏的紡織原材料商圈,當中有商家逾2萬戶,商品品類數以十萬計,是廣州製衣產業鏈的核心。

“全國紡織看廣東,廣東紡織看中大。”廣東省商業經濟學會會長王先慶在2018年撰文稱,“中大商圈實際上是珠三角紡織製衣廠的供應鏈樞紐。在中國南方乃至東南亞,80%以上的製衣廠都與它有著密切的產業聯係。”

2022年11月,在廣州疫情高峰導致城中村問題被熱議時,有關部門就提出中大商圈全麵搬遷的設想,引發整個紡織產業界高度關注;

在12月防控政策調整後,這一設想有所調整,取而代之的是“廣州+清遠”模式。

對於超過一半供應廠家在廣州的希音來說,切換為 “廣州+清遠”模式後,能否取代原來廣州製衣業在其供應鏈的作用,是未來業務發展的關鍵。

不過,從目前情況看,市場普遍不好看這次產業轉移。

“國內曆次大型市場搬遷,隻有兩個是靠行政指令做成功的。一個是雲南昆明的螺獅灣商業片區,另一個是北京動物園批發市場。”有業內人士表示,其餘的市場搬遷,要麽商戶幾乎全散了,要麽根本搬不動,新的市場毫無人氣。

希音也有考慮替代方案。比如在去年年初,廣州市政府網站顯示,希音將投資150億元,在廣州增城區中新鎮建設總建築麵積330萬平方米的“灣區供應鏈總部”;

廣州疫情爆發時,希音也把部分訂單轉移到供應鏈正常的、廣東省內的東莞和佛山。

不過,這些辦法顯然都無法替代廣州的作用,由此也不難理解為何希音業績暴跌,以及在最新一輪融資估值大幅縮水。

希音過去一直依賴的優勢,可能將不複存在。也許正因如此,一直低調的希音才開始考慮利用資本市場融資。

不過,要上市融資套現,除了業務發展問題,希音還要麵對涉嫌抄襲和環保等一座座大山。

抄襲和環保爭議

早在2018年,Levi's就起訴希音旗下一款產品侵權,引起廣泛討論。

時隔多年後,情況沒有得到改善。據彭博社報道,單在2021年,在美國就至少發生了40起針對希音侵權行為的訴訟。

同時,去年10月起,國外社交網站上冒出一個“ZARA vs SHEIN”的熱點話題。時尚博主們發現,ZARA和SHEIN兩個快時尚巨頭在賣相似款式的衣服。其中有些款式,甚至肉眼看來是完全相同的。

比如來自墨西哥的時尚博主Beatriz Estrada,她的開箱視頻還做了個特效,讓身穿SHEIN和ZARA連衣裙的她站在一起。

隨後,網友們陸陸續續發現了SHEIN和ZARA數百個相似的產品,相關的短視頻也不斷湧現。當然,不少時尚博主表示,同樣的衣服在SHEIN買要便宜不少。

一再涉嫌抄襲,問題的關鍵其實在商業模式上。

在希音的“小單快反”模式中,設計的時間被高度擠壓,知識產權合規就變得難以保證。

希音與相當一部分服裝供應商的合作,采用ODM模式(即“原廠委托設計生產”模式),由供應商的設計師提交設計方案,經過與希音設計部門進行多輪快速打磨之後,將最終方案拿到供應商產線上生產。

“小單快反”模式導向了一種數據驅動的服裝設計,即什麽樣的款式容易火,由大數據說了算。大數據展現的流行趨勢,被各方的設計人員當作“參考”,快速形成一個又一個設計方案。

這種設計工作的節奏很快,程式性的操作遠遠多於藝術原創。過程中如果某個設計環節過多使用了外版的設計元素,就容易構成侵權。

針對這種情況,希音應對方法是,要求設計師在提交方案的時候,同時提供版權合規性證明。

不過,這其實並沒有從根源上消除問題,隻是把保證知識產權合規的壓力,放在了供應商設計師身上,說白了就是有問題就甩鍋。

事實上,推卸責任給外包公司,也是中國公司在涉嫌抄襲被發現後,最常見的做法。比如剛剛發生的“國內頂流舞台涉嫌抄襲”事件,就把責任歸咎於外包公司。

即使在法律層麵能甩鍋給外包,但消費者和投資者可不吃這一套,一而再地出現高度類似的產品,恐怕真的沒有抄襲老外都當抄襲了,損害的也是希音的品牌價值。

服裝行業的環境汙染問題,是希音衝擊上市的另一座大山。

2019年,世界銀行在一篇報道中就直言“時尚產業要對全球10%的碳排放負責”。

這種說法不無道理,因為60%的服裝是用化學纖維製造的,而化纖的主要來源是石油,這使得服裝行業與化石能源開采有一定的重合之處。

世界銀行還指出,人類生產的衣物,回收利用率為13%,餘下87%被焚燒或填埋;而很多所謂的“回收”,也是徒有虛名,實際上大量流向了落後國家。

聯合國秘書長顧問索菲婭·基安尼在推特上炮轟希音,稱其生產的衣服,最終都倒在了肯尼亞和加納等國家,並附上一份標題帶有trashion(trash+fashion的組合詞,意為垃圾時尚)的報告。

在逐漸失去供應鏈紅利之後,希音“高調”準備上市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業績暴跌也意味著商業模式麵臨巨大考驗。

再加上環保和抄襲問題如果始終無法解決,那麽希音想要登陸美股市場絕非易事。

參考資料:

  • 財新《中國最大紡織商圈“去與留”》
  • 南方都市報《希音再被傳IPO:已連續4年盈利 估值較峰值降1/3》
  • 阿爾法工場《希音:“超快時尚”的ESG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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