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集)
在中國古代,一個幼時貧苦的男孩子,曾為地主放牛,後來又因災變一度剃發出家,以化緣為生四處流浪的年輕和尚,要吃過多少的苦頭,走過多長坎坷的路,曆經人世間多大的磨難,付出怎樣沉重的代價才能創建一個帝國?這樣的人,在中國幾千年的曆史中且僅有一個——他就是明太祖朱元璋。
卻說龍船上除了槳手之外還有舵手、鼓手和鑼手。舵手是決定龍船的方向,鼓手和鑼手是控製龍船行駛的速度和節奏。當清河傳來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勾魂似的將我和村裏的小夥伴們的心勾走了,一起拔腳就往河邊飛奔而去。大家擠在河岸邊的高處,睜大眼睛地看著河麵上二十多艘紅旗招展的龍船,每麵紅旗上都印著各村的大名,前後左右的人都議論著劃龍船的人。
剛開始龍船上的鑼鼓聲是咚咚!咚咚鏘!隻見河麵上所有的龍船行駛的速度很慢,似乎是在水中漫不經心地遊蕩,劃龍船的人也在東張西望,看上去像是在尋找岸上的親友們。但當鑼鼓聲變成急速的咚咚鏘,咚咚鏘的時侯,可以看出來龍船開始加速,劃船的男人個個都是在用力揮舞著槳柄。當鼓點發出高昂的咚鏘!咚鏘!咚鏘的響聲時,槳手們整齊劃一地拚命地劃船,真個是劈波斬浪。龍舟賽,堪比水上版 “速度與激情 ”,寧可被撞爛,也不可扒慢。有龍船在高速行駛中不小心被鄰船撞翻了,槳手們被撞得七零八落地掉落河裏,眾人鑽出水麵合力將龍船翻轉過來,水淋淋地爬上船,抓起槳,喊著號子,心忙手也忙的繼續咚咚鏘地拚命的劃龍船。
清河的青壯年男子,很多從小就開始練習嶽家拳,劃龍船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個個氣壯如牛地使出渾身力氣,各村的龍船在河麵上飛一般地向前移動。我父親的嶽家拳練得不怎麽樣,但看得出來他沒有濫竽充數,也是拚上老命的夾在槳手們中間劃船。龍船上穩坐船尾掌舵的是身材魁梧的陳叔,他是身經無數次龍船賽的老將,也是本地教嶽家拳的師爺。還有站在船頭,麵向全體劃船槳手的鑼鼓手呂大爺,雖然頭發都花白了,卻也使盡了渾身的力氣敲鑼打鼓,聲如洪鍾地帶頭喊著號子,但見槳落浪起,水聲嘩嘩響徹雲霄。鑼鼓喧天的河麵上,氣勢磅礴的二十多艘龍船竟賽,猶如朱家軍和陳家軍大戰鄱陽湖。
兩岸擠滿了觀看龍船賽的群眾,就連對岸江州人也拖兒帶女地搭渡船趕來看熱鬧。從南到北的清河兩岸,紅旗招展,人山人海,萬人攢動,歡呼聲,喝彩聲和笑罵聲此起彼伏。
龍船賽的獎品很實惠,頭等獎是一頭又大又肥的豬!夠全村老少大吃一頓還綽綽有餘有餘。
過了端午節,龍船被重新抹上桐油,放在村裏倉庫裏。大人們還在茶餘飯後談論著龍船賽,誰家參加劃龍船的小夥子長得很不錯,那家的姑娘配得上他什麽的。
而我媽媽也趁機提醒我:“ 你將來嫁人千萬不要嫁長得好看的男人,不能當飯吃。” 媽媽還莫名奇妙地加了一句:“ 兒多母苦呀!”
什麽意思呀?我看著媽媽,想起過年的時候,父親貼在家裏牆壁上的大紅紙條上,不是明明白白地寫著兒孫滿堂福如東海的麽?哎喲,大人的話有時候不能太當真,就當作是耳邊的和風細雨好啦!
實際上,對於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過了端午節後就開始翹首盼望中秋節了。
我的叔叔當時還在部隊,嬸娘是鄰村嫁過來的,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叔叔一家就搬出老屋,在村東頭建房住。雖然我的爺爺和奶奶在叔叔和我家輪流住,但他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我們家,因為奶奶舍不得我家滿園的花兒。隻是到了嚴寒的冬天,田野裏隻剩下光禿禿的被鐵梨翻出的黃泥巴和呼嘯而過的北風,我家花園裏也滿地都是殘枝敗葉,爺爺和奶奶才在村東頭叔叔的家裏過冬。
自從我上小學後,記得無所事事的時候,總是覺得肚子裏空蕩蕩的餓得難受,老是想著找點什麽東西吃下去醫肚子。可我家裏除了裝米的大瓦缸,以及一高一矮裝衣服的木箱和衣櫃,實在找不到裝零食的罐子,也不可能有。因為我們太窮了,連家裏的螞蟻都餓得黃皮寡瘦,除非是媽媽吩咐我拎著酒瓶去打醬油,才會有機會落幾分錢買糖果。
那時候,村裏小賣部的醬油是放在店裏齊腰高的大瓦缸裏麵,大瓦缸邊分別掛著能裝二兩、半斤、一斤的竹筒和漏鬥,每斤醬油隻要八分錢,是我們當地的醬油廠釀造的。媽媽總是會給我一毛錢,剩下的兩分錢算是給我的辛苦費,拿去買糖果吃,當時的一分錢能買三粒便宜的糖果。那是一種很硬很甜的水果糖,用好看的玻璃紙包著,一粒糖可以含在嘴裏唆半天。我將花裏胡哨的糖紙用舌頭舔了好幾下,舍不得扔掉,抹平,夾在書頁裏,剩餘的水果糖就藏起來,留著慢慢地吃。
有時候,放學回家後的我實在是餓壞了,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著廚櫃裏的剩飯,就著媽媽醃的鹹菜吃。要不就盼著爆米花的小販來村裏,那多半是在秋收過後的農閑期間,才有可能夢想成真。
不過村裏時不時會出現一個挑著擔子走村串鄉的貨郎,他手裏搖著潑朗鼓,“ 叮咚!叮咚 ” 地響著走進村裏。貨郎擔子的兩頭籮筐上,分別放置四四方方的木盒,用玻璃蓋著,一隻木盒裏擺滿了針頭線腦,另一隻木盒裏麵是整塊的板糖。
在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初期,鄉下人是真的窮啊,我見過最大額的紙幣是五毛錢,拿去交學費的。
鄉下人沒有錢買貨郎的東西,就以物換物。隻要是村東頭隱隱約約地傳來潑朗鼓的 “ 叮咚!叮咚! ” 聲,我和哥哥就拔腿往家裏飛奔,在屋裏屋外搜尋用過的牙膏皮,塞在院牆縫裏的雞毛,還有奶奶積攢下來的頭發等等,隻要能換的東西都交給貨郎。
貨郎坐在隨身攜帶的簡易小板凳上,打開木盒上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敲下兩塊指甲大的板糖給我們。板糖的顏色是淺褐色,像石頭一樣硬,含在嘴裏慢慢地唆著,糖水和著口水順著喉嚨慢慢地咽下肚,甜到心裏去了。
夏天最好吃又不花錢的東西是自家種的瓜果。父親在菜園子的角落裏,種了一小片西瓜秧和香瓜秧,西瓜成熟後從地裏摘下來的時候,捧在手心裏沉甸甸的,腰都壓彎了。放在餐桌上,從中間一刀切下去,刀鋒劃過西瓜皮時發出清脆的 “ 哢擦 ” 聲,瓜兒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裂開了,紅豔豔的西瓜肉鑲嵌著烏黑的瓜子兒,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汁水。在炎熱的天氣吃西瓜,那可真是人生最舒心的時刻。
還有拳頭大的香瓜,乳白色的瓜皮帶點淡淡的黃色,握在手中就能聞到濃濃的的香氣。左手拿著,右手揚起,一拳砸下去,裂開個小坑,稍微用點力氣掰開,立馬瓜香撲鼻。我將半邊臉埋在香瓜裏,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連瓜籽兒都含在嘴裏唆一遍瓜汁後,才意猶未盡地吐掉。
在炎熱的夏天,村裏有時還會出現騎著自行車賣冰棍的小販。他們在自行車的後座上,放著一個深口的木箱子,一邊響著鈴聲,一邊叫魂似的喊道:“ 冰棍兒!綠豆冰棍!”
因為要五分錢一根冰棍兒,還不能以物換物。我沒錢,心裏明白家裏也沒有錢,不用費心思去找,隻好眼巴巴的望著賣冰棍小販的背影,“ 唰!” 地一下從門前的馬路上衝過去。為了有一天能吃上冰棍兒,我求哥哥去想辦法。
哥哥打聽到色湖農場醫院的對麵商場旁邊,有個回收站,收塑料和空酒瓶。因此在上學和放學的路上,我兩眼盯著地上尋找塑料薄膜或空酒瓶。村裏想錢的孩子太多了,而塑料製品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鄉下很昂貴。比如生產隊用塑料薄膜育早稻秧苗,用完了,洗幹淨後涼幹收藏起來,預備來年用。還有就是我父母親連雨衣都買不起,父母親在下雨天氣下地幹活時,用的還是祖傳的鬥笠和蓑衣。我和哥哥沒有雨靴,下雨了,都是打赤腳上學。秋冬季天氣冷,下雨和下雪的時候,我們會套上父親做的木鞋上學,晴天就穿著媽媽做的布鞋。
酒瓶在鄉下不算是稀罕物,但有錢買酒喝的農民極少數。過年的時候,我父親會在供銷社買瓶甜酒,全家圍坐在桌前,每人一小盅甜酒。用完的空酒瓶媽媽舍不得扔掉,洗幹淨後用來裝醬油,或者給我和哥哥裝冷開水,帶去上學。
我和哥哥通常會將炒熟的蠶豆放進空酒瓶裏,再灌滿涼開水,不久之後,蠶豆被泡軟了,塞滿了半個酒瓶。我們喝水的同時又吃蠶豆,即又解渴又解餓,成了我們百吃不厭的零食,周圍的小孩子也都和我們一樣,帶著涼水泡炒熟的蠶豆上學。
空酒瓶在村裏也不容易找到,賺錢自然就難了,我們隻好鑽天覓縫地找別的賺錢門路。
哥哥又打聽到農場的中藥店收知了殼。夏季來臨時,哥哥和我就將心思重點放在尋找知了殼上。知了殼不但取之不盡,而且它比塑料製品和空酒瓶更值錢。
(待續)
上集
沈香周末愉快!
“… 我們兒時的時候也很少有零食吃,一顆糖、一根冰棒、一塊餅幹都會給我們帶來快樂…” 的確如此。那時候能吃上零食是真的不容易,現在時代不同了,零食成了垃圾食品:)
“ …… 物質貧乏的時候,人的想象力都貧乏了 ,本能地為吃活著……” 同感!
我聽說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一些偏遠貧困地區,有些貧困家庭的孩子窮得連褲子都沒得穿。與之前相比,如今人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