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錯再錯為哪般
群龍無首、罵名四起
前文說到,1567年,瑪麗女王因不滿丈夫達恩利勳爵的昏庸與無能,涉嫌慫恿貴族包斯維爾伯爵設計謀害達恩利。瑪麗的酒徒丈夫達恩利伯爵懶惰且無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所以在瑪麗女王讓包斯維爾和大臣們商議如何解決所謂的“達恩利問題”時,給了包斯維爾一個求之不得的機會,與半朝文武合謀,在1567年2月10日淩晨害死了達恩利。而此時,瑪麗與包斯維爾之間已經有了不正當關係,是以整個歐洲流言四起,駐蘇格蘭的西班牙、法國、意大利以及薩沃伊大公國的大使都懷疑瑪麗不僅事先知情,而且直接參與了達恩利的謀殺案。
消息傳到法國和英格蘭,瑪麗女王的前婆母法國王太後凱瑟琳•美第奇第一時間致函瑪麗,要求她維護自己的名譽,找出凶手,報殺夫之仇。瑪麗的法國母族基斯公爵家自然也要求瑪麗盡快洗清自己的罪名。
而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得知達恩利的死訊後,第一時間將通向自己日常起居之處的所有大門全部封鎖,鑰匙悉數取下,隻留下一道門嚴密把守。與此同時,伊麗莎白意識到再次孀居的瑪麗不可避免地會再婚,鑒於瑪麗女王是伊麗莎白王位的第一繼承人,她的再婚自然也是伊麗莎白需要預知預見。故此伊麗莎白派特使立即啟程去蘇格蘭實地探查,並通過特使給瑪麗帶去了一封措辭嚴厲的書信,大意如下:
“夫人:聽聞這起可憎可惡的謀殺,我真是又驚又怕。然而,更讓我擔心害怕的是夫人你自己的安全。作為你的家人,我有責任提醒你去護全自己的名譽,為你的丈夫和你自己報仇,我建議你全力去做這件事,不要姑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也向全世界展示你是個高貴的君主和忠誠的女人。”
這個“你身邊最親近的人”指的無疑就是包斯維爾伯爵。
果不其然,達恩利2月10日被殺,瑪麗和議會遲遲不開審,2月底便有人在瑪麗日常居住的聖十字宮牆外貼了一張傳單,說:“這樁案子是我,包斯維爾伯爵,指使他人幹的。其他人的名單會在稍後公布。”包斯維爾得知後,咆哮到:如果讓我抓到你,我會用你的血來洗我的手!
到了3月初,聖十字宮的圍牆上出現了第二張傳單,這次是一張漫畫,矛頭直指瑪麗本人。傳單上畫著一個頭戴王冠、上身裸露的美人魚(在那個年代,美人魚就像漢語裏的‘雞‘,是對妓女的別稱)。美人魚右手持一根海葵,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左手拿著一張圈起來的漁網,象征美人魚隨時等候捕捉想入非非的水手。鑒於美人魚的兩側分別寫著 M和R這兩個字母(MR,拉丁語 Maria Regina 瑪麗女王的縮寫,) ,這無容置疑就是直接衝著瑪麗女王去的了。漫畫的下方是一隻長著幾縷山羊胡子的野兔,野兔的背上也有兩個字母 J(I)和H,包斯維爾伯爵的名字詹姆士•赫本(James Hepburn)的縮寫。而野兔外圍的一圈匕首則直接點明包斯維爾伯爵乃一介武夫。
漫畫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妓女瑪麗色誘了武夫包斯維爾。
此時此刻,如果換作是凱瑟琳•美第奇或是伊麗莎白一世會怎麽做。凱瑟琳王太後會在天亮之前就將肇事者捉拿歸案,嚴刑拷打之後再將倒在自己身上的汙水全部洗淨。而伊麗莎白則會在第一時間聲稱自己對達恩利謀殺毫不知情,一口咬定自己全然不知“以特定方式除掉達恩利並不會受到女王製裁”的聯名擔保書的存在,並在第一時間將與貼傳單有關聯的人全部送到倫敦塔斬首。
達恩利死後,議會解散,無論21歲的達恩利如何昏庸無能,他畢竟是瑪麗女王由羅馬教皇批準的丈夫,是蘇格蘭國王。弑君之罪,豈容置之不理。到了四月初,樞密院領導人、瑪麗女王的同父異母哥哥莫瑞伯爵上書請辭,自請離開蘇格蘭去國外生活五年。莫瑞這隻老狐狸當然看出了達恩利的死不會這麽輕易地就過去了,一定會有人來承擔這個罪名,作為朝中瑪麗女王最大的政敵,莫瑞伯爵選擇此時離開是非之地可以說是明智之舉。而這一請求正中包斯維爾下懷,瑪麗很快就批準了莫瑞的自我流放計劃。
說到這裏,不禁歎息莫瑞伯爵隻是詹姆士五世的私生子,如果是正出,那麽整個蘇格蘭和英格蘭的曆史都將會重寫。正如有人說,曆史就是一條多褲腿的褲子,看你早上起來穿褲子時腳伸入了哪條褲腿,曆史就向著哪個方向前進。這就是曆史的偶然性吧。閑話少說,書歸正傳。
但此時已經25歲的瑪麗女王的舉動卻讓人十分難以理解,她好像是生活在雲霧裏,盡管多方證據顯示,而且她心裏也很清楚達恩利謀殺案的真凶是誰,她卻沒有發出逮捕令,而是在關鍵的時候選擇了離開愛丁堡去蘇格蘭高地巡遊。法國王太後對於瑪麗的不作為簡直是目瞪口呆,再次警告瑪麗如果再不采取行動,不僅瑪麗自己將名譽掃地,法國也會和蘇格蘭斷交。但瑪麗此時卻繼續夢遊般地過日子。
如果要追究瑪麗在處理達恩利謀殺案問題上不作為的原因,後人隻能找到兩個。其一,瑪麗從內心深惡痛絕達恩利,而這也隻能是因為達恩利策劃並執行了她私人秘書瑞喬的刺殺(細節見上篇),因此瑪麗內心為達恩利之死拍手稱快,何談複仇。其二,瑪麗此時的感情被一股強大的外界影響力所控製,這個影響力自然是包斯維爾伯爵。
瑪麗前兩任丈夫,十六歲夭折的法國少年國王佛朗索瓦二世和21歲被殺的達恩利都是少不經事的貴族公子,且都比瑪麗小,兩人從心理上來說都是屈從於瑪麗的,而且在體力上可能也比不上瑪麗。而包斯維爾伯爵比瑪麗大十歲,一介武夫,從體力和精力上都堪稱是個勇猛的大男人,所以可在體力和心理上壓製住瑪麗。歸根結底,瑪麗整個的思維並不是君主思維,而是女人思維。
鑒於此時莫瑞伯爵已經出走,其他貴族大公們也都為了避嫌躲在自家家裏不上朝,瑪麗離開愛丁堡結果就是在蘇格蘭再次製造了權利真空,而包斯維爾伯爵是雙腳也就自然而然地踏進了這個真空。而此時,包斯維爾伯爵結婚才一年零兩個月的妻子簡?高登(Lady Jean Gordon,瑪麗女王的另一位大臣亨特利伯爵喬治?高登(George Gordon, 5th Earl of Huntly)的妹妹也很“湊巧地”得了重病。而簡和包斯維爾伯爵的婚姻是一年前才由瑪麗禦準的,瑪麗也親自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包斯維爾、何許人也
古往今來,多少人感歎權力和欲望的腐蝕力。包斯維爾伯爵詹姆士•赫本(James Hepburn, 4th Earl of Bothwell)是蘇格蘭當時最富有的貴族之一,他不僅富有,而且性情暴躁、作風淫亂,但他有的是匹夫之勇,而且手握一隻可觀的私人武裝。
包斯維爾伯爵的赫本門閥出生不能算十分高貴,包斯維爾伯爵的曾祖父是蘇格蘭東南沿海一帶與英格蘭接壤的貝裏克郡(Berwickshire)的地方小貴族,貝裏克郡的地方行政長官,因為在瑪麗女王的祖父詹姆士四世與曾祖父詹姆士三世的父子奪位中支持四世而在政變成功後加封了包斯維爾伯爵。
我們故事中的這位男主詹姆士•赫本22歲左右襲爵成為第四代包斯維爾伯爵,並繼承了蘇格蘭海軍總司令的官職,故此得以雲遊歐洲。1559年,25歲的包斯維爾遊到丹麥時認識一位當時在丹麥皇家任職的著名挪威貴族海軍將領的女兒安娜,兩人一見鍾情,按照北歐部落習俗舉行了婚禮。安娜比包斯維爾小七歲,婚後兩人住在弗蘭德(今天的比利時),包斯維爾花天酒地,經常缺錢,讓安娜回娘家要錢,造成夫妻之間不和。
1560年秋天包斯維爾伯爵離開丹麥前往法國,受到還是法國王後的瑪麗女王和她第一任丈夫法王佛朗索瓦二世的接見,瑪麗高薪短期雇傭博斯維爾為佛朗索瓦的貼身警衛。瑪麗女王的母後基斯的瑪麗郡主任蘇格蘭攝政王時,包斯維爾一直是王太後最堅定的支持者,所以瑪麗在感情上和他親近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該年冬天佛朗索瓦二世病故,次年(1561)3月包斯維爾重返巴黎訪問新寡的瑪麗女王,到7月,瑪麗決定回蘇格蘭時,包斯維爾加入了護送瑪麗女王回蘇格蘭的艦隊;因此他和安娜前前後後也一起生活了將近兩年,但因為他們的婚禮不是教堂舉行的,所以後人一直不將安娜算作是包斯維爾的妻子,而隻是算作他的情婦。但在斯堪的納維亞文化中,部落婚禮是神聖的,包斯維爾不知道以後自己會為此而付出代價。
回到蘇格蘭後,瑪麗女王嫁給了達恩利,而包斯維爾伯爵也在1566年娶了第四任亨特利伯爵(4th Earl of Huntly)的女兒簡?高登縣主(Lady Jean Gordon)。
此後發生的事情(達恩利謀殺案)我們上一篇已經說過了。達恩利死後,包斯維爾伯爵既開始在大臣和貴族之間做工作,意欲自己取而代之成為瑪麗女王的第三任丈夫。作為他整個計劃的第一步也是關鍵一步,他將瑪麗的兒子、蘇格蘭乃至英格蘭王位繼承人、未滿周歲的詹姆士小王子從愛丁堡轉移到斯特林城堡,由他自己信任的人負責小王子的起居和安全。
第二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設法和簡縣主離婚。天主教教義是不容許隨便離婚的,除非婚後沒有同房、沒有子嗣、或者一方不忠。縣主這裏抓不到把柄,利欲熏心的包斯維爾提出了一條史上最搞笑的離婚理由:控告他自己和妻子的女傭出軌!離婚請求遞到蘇格蘭大主教那裏,大主教怎敢不允?!
喪心病狂、綁架女王
作為蘇格蘭王儲,瑪麗的獨子、王子詹姆士(六世和一世)打出生那天起,他的一切就屬於國家,而不屬於瑪麗女王。為了安全,小王子洗禮後,既由國家指定大臣和貴族婦女來負責教育和撫養,而作為王子生母的瑪麗女王自己卻很少有機會見到兒子。
我們上次說到,此時的蘇格蘭已經是法定的新教國家,盡管瑪麗女王本人是天主教徒,但按照法律,詹姆士王子所接受的是新教徒的教義。這也是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和她的老臣塞索精心安排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達到的結果。
到了1567年4月19日晚,達恩利死後僅兩個多月,包斯維爾伯爵將蘇格蘭的政治、宗教主要領袖們邀請到自己的領地上設宴招待,要求他們簽署一份支持他與瑪麗女王結婚的綁定書。
九位伯爵、七位公爵和八位大主教在這份綁定書上簽了字,其中包括幾位達恩利案的直接參與人。這些人代表的是包括新教和天主教在內不同背景的政治派係,他們覺得包斯維爾與瑪麗的婚姻不僅對包斯維爾有好處,而且對他們也有好處。在議會解散、莫瑞出走、政府癱瘓、前景不明的狀態下,他們也希望通過綁定書一來穩住包斯維爾,防止他亂來;二來可以通過他繼續管理國家事務。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包斯維爾此後的所作所為有多麽瘋狂。
包斯維爾拿到簽了字的綁定書後,20日便去向瑪麗女王求婚,盡管這時候他和簡縣主的離婚請求還沒被教會批準 - 沒料到卻被瑪麗拒絕了。喪心病狂的包斯維爾惱羞成怒,露出了他的盜蹠本性。
1567年4月21日,瑪麗在拒絕了包斯維爾的求婚後,從愛丁堡聖十字宮去斯特林城堡看望不到一歲的小王子,到達斯特林城堡後,瑪麗見到小王子一切安好,衣食住行一應被照顧得十分周全,便於24日安心地離開了斯特林返回愛丁堡。但她沒想到的是,這將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孩子。
在她返回愛丁堡的路上,包斯維爾的人馬埋伏在她必經之路的杏仁河(River Almond)橋上,將瑪麗女王綁架,並被帶到愛丁堡以東約30公裏的荒涼海邊他自己的鄧巴城堡囚禁。
瑪麗女王、婦人之仁
達恩利之死,是瑪麗女王命運從光明到黑暗的轉折點,因為它不但讓瑪麗在子民和歐洲王室中名聲掃地,而且還授人以柄。但如果瑪麗頭腦清醒一點,以政治家而不是女人的態度去解決問題,從達恩利之死,到她自己被綁架,都還有挽回的餘地。可悲的是,瑪麗並沒有政治家的頭腦,她有的隻是糊塗女人的軟弱心腸。
包斯維爾伯爵將瑪麗掠到鄧巴城堡後,軟的不行,便來硬的。意欲把生米做成熟飯,他在到達城堡後那個風雨交加的漆黑夜晚強暴了瑪麗。但據當時在場的人描述,瑪麗並非完全被迫。在她那過了青春期還是無知少女的頭腦裏,中世紀騎士將軟弱女子掠走關進城堡是一件十分浪漫的事情,這種事情隻有故事話本裏才會發生,現在這種浪漫的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瑪麗很可能認為這隻是一場可以一笑了之的遊戲。
瑪麗在4月24日被綁架後,蘇格蘭朝野一片嘩然,朝臣們顯然意識到了包斯維爾已經失去理智,便開始倒戈,聯合發兵攻打鄧巴城堡意欲救出他們的女王,但瑪麗卻讓大臣們退兵。一直到5月6日,包斯維爾伯爵將瑪麗像戰利品一樣帶回了愛丁堡。而這時瑪麗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懷上了包斯維爾的孩子。
瑪麗女王如果有一丁點兒政治家的頭腦,她在安全回到愛丁堡之後就應該將包斯維爾拿下,將他治罪。而且這時候包斯維爾伯爵已經喪失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就連被他安排照顧小王子的親信也倒戈了。這時候的瑪麗,根本不用大動作,她隻要站在聖十字宮的窗口向愛丁堡市民呼叫一聲,全愛丁堡的男人們都能將包斯維爾撕碎了!
但瑪麗不是伊麗莎白那樣的政治家,她隻是一個弱智的女人,接二連三地犯下小兒科級錯誤。
首先,她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現,幾乎等於是向公眾承認了自己被包斯維爾強暴了。別說那個年代了,就是在今天,一個女人如果承認自己被強奸,那也無異於自己敗壞自己的名聲。
第二,她不但沒有將包斯維爾治罪,反而同意嫁給他。蘇格蘭教會5月7日批準了包斯維爾的離婚申請,瑪麗在5月12日正式聲明,雖然她很討厭被綁架,但此時此刻她是自覺自願地同意嫁給包斯維爾的。
5月15日,瑪麗和包斯維爾在聖十字宮舉行婚禮,沒幾個到場的,婚禮儀式是按照新教規矩辦的,而且十分草率。瑪麗婚後陷入極度的自卑和憂鬱,加上包斯維爾和簡縣主藕斷絲連,倒有一大半時間和簡住在一起,瑪麗從一個堂堂女王落到了小妾的地位,故此成天和包斯維爾吵架,幾次意圖自殺。
一錯再錯、徹底敗北
無論朝野上下如何看待瑪麗的被綁架和她的第三次婚姻,他們現在麵臨的是比達恩利還糟糕的包斯維爾。達恩利隻是無能加懶惰,而包斯維爾卻是個貴族流氓加軍閥無賴。在他們與包斯維爾簽署婚姻綁定書的時候,他們計劃的是一個瑪麗女王、包斯維爾伯爵和其它貴族三足鼎立的政治局麵,但包斯維爾卻絲毫沒有要讓他們加入領導班子的意思。
於是貴族們聯合起來,以抓捕謀殺達恩利凶手和解救瑪麗女王於不義婚姻之名義向包斯維爾宣戰,並很快占領了愛丁堡、控製了樞密院。
瑪麗仍然沒有認清形勢,一錯再錯,竟然和包斯維爾一起抵抗貴族聯盟,致使蘇格蘭再次陷入內戰。瑪麗和包斯維爾敗退,兩人撤出愛丁堡,將鄧巴城堡作為他們負隅頑抗的作戰指揮中心。
到了6月15日,雙方軍隊在愛丁堡和鄧巴之間愛丁堡以東十五英裏處遭遇,經過冗長的談判之後開始交戰,女王的軍隊很快露出敗跡,包斯維爾公爵以借兵的名義逃回了鄧巴城堡,最終將瑪麗拋棄,自己逃走。瑪麗女王被貴族盟軍抓住,押回愛丁堡,在進入愛丁堡城門時,士兵和老百姓高呼:燒死這個娼婦!
身心交瘁幾乎陷於崩潰狀態的瑪麗女王再次成為囚犯,被關押在愛丁堡市府的一位官員家裏。
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而包斯維爾逃出蘇格蘭後當然是不敢向南逃,因為向南是英格蘭,伊麗莎白和老臣塞索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呢。隻能向北逃,而蘇格蘭往北渡過北海就是挪威,中間隔著設特蘭群島(Shetland Islands)。包斯維爾的私人艦隊在阿巴丁出海後,在蘇格蘭軍艦的追繳下,到達設特蘭群島並在這裏與追擊部隊展開一場長達三小時的海戰,包斯維爾艦隊主艦的桅杆被擊斷,加上海上暴風雨,他隻能往北向挪威海岸行駛。卻不料被挪威海軍攔截,包斯維爾伯爵被抓獲後送到卑爾根(Bergen)的軍港。卑爾根是被他在七年前拋棄的妻子安娜的老家,而安娜的表兄是卑爾根軍港駐守海軍將領。安娜很快起訴包斯維爾拋棄罪,並要求索賠。包斯維爾提出將自己的艦隊轉給安娜作為補償,安娜出於對包斯維爾的同情也就同意了, 畢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本來包斯維爾也許可以就此轉危為安,按照他自己的計劃是去丹麥請求丹麥國王弗雷德裏克二世(Frederick II)的支持,重新招兵買馬殺回蘇格蘭。但弗雷德裏克二世已經得知伊麗莎白女王要以謀害達恩利的罪名捉拿包斯維爾歸案,便要求挪威方麵將包斯維爾引渡到丹麥。
包斯維爾被送到丹麥後,弗雷德裏克二世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他交給英格蘭,便將他送往丹麥瑞典接壤地區的馬爾默城堡(Malmö Castle)關押。隨後從英格蘭和蘇格蘭傳來的消息都確認瑪麗永遠都不可能重登蘇格蘭王位了,弗雷德裏克二世意識到包斯維爾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此後包斯維爾被轉移到哥本哈根以西75公裏的紮哥斯爾摩城堡(Dragsholm Castle),在這裏被手銬腳鐐關押十年之後徹底崩潰,於1587年4月死在這裏。死後葬在附近的教堂裏,在那裏躺了三百年,直到十九世紀中葉才有赫本門閥的後人來祭奠。
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事到如此,一部分貴族覺得他們發兵開戰的目的已經達到,既驅逐了包斯維爾伯爵、解救了瑪麗女王。但另一半貴族不願就此罷手,他們想利用這個天賜良機,在瑪麗公眾形象和口碑落到最低穀的時候,逼迫瑪麗退位,讓位於她剛剛一歲的王子詹姆士,由顧命大臣們代為執政。但他們必須快刀斬亂麻,因為瑪麗的支持力量正從北方高地往愛丁堡開拔,準備營救瑪麗。樞密院將瑪麗於6月16日夜裏被轉移到蘇格蘭中部的萊文湖(Lochleven)的湖心島堡壘裏關押。
從6月16日到7月24日,瑪麗的囚禁者們反複討論了應該如何處置瑪麗:有條件的複位、強迫遜位、以謀殺罪受審為達恩利討回公道、遜位加流放、判罪砍頭?
這期間,伊麗莎白女王派使臣到蘇格蘭與瑪麗的囚禁者們交涉,強烈要求蘇格蘭方麵讓瑪麗複位。但就是使臣自己也不信瑪麗有一絲一毫的複位希望,而是將談判重點放在保住瑪麗的性命上。
英格蘭方麵當然也不想讓瑪麗流放到法國,因為法國畢竟是英格蘭更大的敵人,瑪麗到法國隻能為局勢增加不必要的變數。
剩下的選擇是遜位,但複位也不是不可能。伊麗莎白的使臣也與瑪麗的支持力量頻繁交涉,意欲弄清雙方勢力,判定複位的可能性。
複位的先決條件之一是與包斯維爾離婚。但是瑪麗不同意,因為這時候瑪麗已經確認自己懷孕了,她無法麵對自己的孩子成為沒有身份的私生子,並且她也不相信即便自己離了婚,對方就會有誠意讓她複位。7月20日到23日之間,瑪麗流產了一對雙胞女胎。
到了7月24日,貴族聯盟達成一致,瑪麗應該遜位於王子詹姆士,並將遜位詔書放在瑪麗麵前讓她簽字。他們給了瑪麗兩個選擇,要麽簽字遜位,要麽判罪砍頭。她簽了,25歲的瑪麗女王就這樣失去了一切。而蘇格蘭再次回到幼主登基、大臣掌權的攝政時代。
成功出逃、孤注一擲
瑪麗簽了遜位詔書後,她一歲零一個月的兒子詹姆士登基成為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六世,由臨時任命的大臣們執政,等候自我流放到法國的莫瑞伯爵(詹姆士五世的私生子、瑪麗女王同父異母兄長)回來接任攝政王。
此時的瑪麗對於新政權來說已經毫無用處了,莫瑞伯爵想處死瑪麗以永絕後患,但在伊麗莎白女王的強烈幹預下不敢就這麽殺了她。瑪麗麵臨的是終身監禁。
瑪麗在萊文湖湖心島上被關押一年後,得到充分的休息,體力和心智都得逐漸恢複。1568年5月2日,大約十五、六名支持瑪麗的高地貴族和一名西多會修道院院長設法用一艘小船登上了湖心島,瑪麗在傭人和士兵的幫助下成功逃離萊文湖,與支持她的力量匯合。
18世紀油畫藝術表現瑪麗女王出逃 (網絡公眾區域)
莫瑞伯爵得到消息後,立即集結兵力進入戰鬥狀態,雙方於5月13日在格拉斯哥附近第一次交鋒。瑪麗親自指揮,由於時間倉促,支持瑪麗的人馬尚未到齊,加上副將作戰不利,瑪麗失敗,她的許多將士被對方抓了俘虜。
瑪麗亂了陣腳,放棄戰鬥,倉皇而逃。他們開始往北跑,發現道路被堵截,改為往南跑,不吃不喝,一直跑到位於英格蘭邊境上的丹佛裏斯(Dumfries)附近一位貴族家裏。瑪麗在這裏稍作停留,之後需要考慮的就是去向問題。瑪麗有兩條出路,一是逃往法國向母族基斯公爵求救,因為法國王太後凱瑟琳是斷不會再收留她的了。再就是去英格蘭尋求伊麗莎白一世的保護。
缺乏軍事經驗的瑪麗,沒有意識到第一場戰鬥的勝敗並不是決定性的,如果她穩住陣腳,集結更多兵力,並不是沒有勝算。
後人在對瑪麗的決策做馬後炮式分析時,往往認為,首先,她應該往北跑,離開首都愛丁堡,到蘇格蘭中部腹地集結更多兵力,伺機東山再起。其次,就是往南跑,她也選錯了地方,不應該去英國,而應該去法國,因為瑪麗在法國不但可以找到支持,她在法國還有自己的領地。
然而,往北跑意味著打持久戰。瑪麗即無這個決心也無這個能力。但當時要迅速去往法國談何容易,首先去哪裏找可以航海的船?其次,就是到了法國,她也未必受歡迎,時過境遷,那裏未必還有人願意幫她打仗。瑪麗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可以幫她複位的軍事力量。
瑪麗將希望寄托在英格蘭-蘇格蘭的紐帶關係上,希望從表姑伊麗莎白那裏得到支持。而且就算伊麗莎白不願意幫忙,她還可以從英國再去法國。何患之有呢?伊麗莎白斷不能拒絕她離境吧?
1568年5月16日,瑪麗在丹佛裏斯一個叫鄧遵南(Dundrennan)的小漁村坐上一艘漁船,瑪麗的隨從建議她應該去法國,但海上忽然刮起的大風,小船根本就出不了海,也不可能安全到達法國,結果瑪麗被海風刮著跨過了索爾偉灣(Solway Firth),在當日傍晚時分登陸英格蘭北部坎布裏亞郡小鎮沃金頓(Workington)。天命如此,人願怎能相違?造化弄人,命運就是這麽的不公平。
[未完待續】
四十英裏也許不需要兩天;大概是是四百英裏之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