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裏路看世界

忠實記錄所行所見所聞所感。
個人資料
正文

文革的回憶之四十三

(2021-03-21 10:43:36) 下一個
不消說,這年的九月九號,毛主席病逝,使得1976年成為新中國最最最多災多難且悲傷的頂點。因為,新中國人治的緣故,長期的八億人口一個腦袋,自小就是“毛主席揮手我前進”!接受的正統教育就是甘當革命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隻要聽毛主席的話,就刀山敢上,火海敢下!結果,他老人家這一辭世,我們人人如喪考妣,惶惶不可終日,為什麽?因為沒有了主心骨啊!"你辦事,我放心“的華國鋒,不是那麽熟悉,看上去憨厚老實,但是,毛主席都放心了,我們還有啥可心慌的?這一年,全國人民的情緒沒有消停過,女人沒有少哭過。在毛主席追悼大會上,不斷有人暈倒,女工居多,也不知是哀傷過度暈倒,還是其它疾病不宜久站而暈倒,反正倒得真合時宜,立馬就有人抬上等在廣場邊上的救護車,急送醫院。各種謠言滿天飛,說是”八三四一“部隊,毛主席的警衛隊的番號暗示了,毛要活83歲執政41年,民間還盛傳各種與毛逝世有關的靈異事件。文革當中老百姓眼淚賺的最多的當屬72年上映的朝鮮電影《賣花姑娘》,而毛主席的辭世,老百姓可以說是淚流成河。獨裁國家在領袖去世後,人們普遍感覺恐慌,感覺是五味雜陳,不知未來會怎樣?
隻是,生活照常進行。一個周日的下午,我正午後犯困時,耐火廠崔副廠長竟然來敲我家的門。這個崔副廠長,平素裏在廠裏見著,也就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沒想到突然會來家訪。
當時,我父親不在家,上昆明找關係跑工作調動去了。因為他後來發現,昆鋼不是他適合待的地方。他是呼吸道先天敏感的人,以前在報社加班加點趕稿件時,熬夜靠抽煙提神,結果,發現抽煙後就會感冒,天生煙草過敏。現在來到昆鋼,成天的煉焦氣味,比抽煙還要令他難受,加上粉塵,家裏的窗台上,每天早上都能聚集一層煙囪黑灰。這還是看得見的了,看不見的不都呼吸進肺裏了?他害怕了這種生存環境,決定要離開昆鋼回到昆明去。
這位崔副廠長,突然地來家訪,搞了我個暈頭轉向。結果,他在簡單寒暄之後,道明來意,竟是來找我的,要為我主媒,他勸我說,二十歲應該可以成家了!我是因為沒有一點思想準備,麵對著從天而降的豔遇,隻能傻傻憨笑。他介紹一個北京老知青給我,說是也姓王,家裏是北京日報社長還是主編,還給我看了女方的照片。他說了一整套未來的計劃,先和這位老知青姐姐結婚,然後,讓她以昆鋼家屬的身份離開農場,然後,來到昆鋼後,再想辦法調回北京,就好操作了。你不是北京出生的麽?那不正好回去北京嘍!再者說女大三抱金磚,實則這位北京知青姐姐大我不止三歲哦!女方比你大幾歲會疼人,等等。差點沒把我笑到不行不行的。崔副廠長說起這個老知青的父親是他以前的老領導,現在請他幫忙把女兒從雲南農村弄出來,他就想出了這一招!這就是,知青回城的手段之一,通過婚姻,解決夫妻兩地分居問題為借口,調離農場或農村。那荒年,為了受苦受難的知青脫離農業苦海,家長們也是拚了!硬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我父親從昆明回到家後,我跟他說了我廠崔副廠長的上門說媒,把他也給逗樂了。他也認為不合適,我還年輕不應該急著成家,而且,沒有一點接觸,上來就要結婚,擺明了是用我當個調回北京去的跳板,不行啊!老崔同誌。
我那時候的暗戀對象變成我家後手那棟樓,也是二樓我家相同位置,一個女青工,她弟弟剛好是我弟弟同班同學。除了長相姣好,胸脯子鼓鼓外,特別勤快,隻要下班一回家,就能見到她忙出忙進,又是洗又是涮的,就像歌裏唱的那支勤勞的小蜜蜂。我父親離開昆鋼後,我住進了他的臥室,每天都能從窗戶裏看見對麵這個姑娘。
此時我還是狂熱地進行創作,除了受到契訶夫的深刻影響,寫作短小精悍,針砭時弊小小說外,也有偏愛中長篇寫作。我那時候寫東西,就喜歡用手邊的廢棄紙張,這個長篇,就是寫在用過的儀表打印紙背麵。當時,我寫了個外五縣老知青的愛情故事,有點林立果選妃的影子在裏麵。我這個手稿最先的讀者就是戴功虎,結果,他甚是吃驚,睜圓了眼睛透過眼鏡片看定我,半晌才說:真是你寫的麽?看不出來,看不出來,看來要重新認識你哦!你也是生不逢時啊!趕緊著,還有沒有別的拿來我讀。我第二個讀者,就是技校同學郭興,他學的是機械,他畢業後,分配在昆鋼氧氣站工作。而我的暗戀對象就在氧氣站上班。記得,那天郭興來我家,當時,我父親已經調到昆明去籌組新聞出版局了。我一個人住,他就放得開,一邊讀著我的知青小說,一邊抽著煙,很快就進入了角色。到了飯點,喊他去食堂吃飯,他也不理,隻好我自己去了,出門前囑咐他,離開時候要鎖門。等我吃罷午飯回到家,開門一看,大吃一驚,這家夥還在捧著我的手稿讀,一屋子的香煙繚繞,他周邊地上一地煙頭。讀完之後,還問什麽時候完稿?可見,我的習作還是引人入勝的啊!另外方麵,也見識到精神食糧的不可或缺,能量大到能使人廢寢忘食。不知怎麽的,我不好意思讓他們讀我給孫安民讀過的手抄本,我自己認為這個急就章上不了台麵,見不得人。
接下來,十月初“四人幫”被抓,真正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啊!按照江青說法那就是毛主席屍骨未寒啊!實則是“天下苦文革久矣”!迫不及待隨著這四人的鋃鐺入獄,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立馬就落下了帷幕,無人喝彩,無人謝幕。因為與毛的夫妻關係,江青成為了文革的罪魁禍首。我記得,後來審判她時,江青說過的實話之一就是:我是毛主席的一條狗,他叫咬誰就咬誰!接下來,就是郭沫若的詞,水調歌頭:《打倒四人幫》。我記得,那天我剛好在昆明,街頭見到慶祝遊行,領頭的還是民族學院那一幫身著民族服裝者,因為色彩斑斕,所以令人記憶深刻。奇怪的是,九大時也是他們打頭陣,倒鄧時也是他們,現在打倒“四人幫‘了還是他們!如果是王,張,江,姚上台呢?毫無疑問,還是這些人上街載歌載舞慶賀。這不就是我們古人所說的”群氓“麽!在一幫高頭大馬手執紅旗的體工大隊男儀仗隊中,有個人的思想可能開了小差,要不就是觸景生情或者見到美女,因為都是穿的體操服,緊貼身軀那種,褲襠被頂起老高,龜頭隱約可見,雙手執旗不得閑,隻好裝作不知道,昂首闊步前進,路邊看熱鬧的小男女眼尖,可不放過他,追著他看。當真是醜態百出的遊行。
對於我個人來說,感覺開心的是,我的母親終於獲得了解放,回到了雲南人民廣播電台圖書資料室,她闊別了8年的工作崗位!她的特嫌結論就是一句話:經查,無實據。複工複職後她第一件事就是來到昆鋼與父親和我團聚。結果,在她傍晚去樓下公廁方便時,在昏暗的女廁,竟然碰到登徒子,嚇得她一聲吼,那個黑影飛也似逃了。我母親是個疾惡如仇的人,路見齷齪她會出聲表態,有人在隨地小便,被她看見,必定高聲嗬斥他。記得文革前一次周末在南屏街一餐廳午餐,有個苦力模樣老漢,靠牆蹲著,麵前就一碗酒,喝到嗨處,口出淫言穢語,周圍食客男女都不出聲,都裝作沒有聽見,照理說,她一個外省人,更可以裝聾作啞,隻當聽不懂。結果隻有我母親是可忍孰不可忍,拍案而起,高聲嗬斥,叫他閉嘴!就這樣個性的人,第一次來到昆鋼,偏偏就遇上偷窺變態,從此對昆鋼沒有了好印象,這也成為了我爸加速調離昆鋼的原因。母親自由後,才從所謂“清理階級隊伍辦公室”,拿到了這些年她老家寄來的家書,她的老父親,前武漢洞庭街路德宗教會牧師,因為突然和她失去了聯係,斷了供養,後媽也就冷漠他,據說是餓死的,而且很慘,長期臥床後,同樣饑餓的老鼠,還把他的腳後跟給啃吃了,年老體衰的他竟然毫無氣力驅趕。
也是這一年昆鋼有招兵名額,盡管是招兵後勤油庫管理,我也不在乎,終於輪到我堂而皇之去報名應征,再也不秫什麽政審,什麽”家中有無 ‘關,管,殺’“!我父親也怪支持我去應征入伍,結果,在昆鋼人武部體檢時,我竟然是所謂“青年高血壓”,體檢不合格。好不容易即將實現我的夢想,我豈能輕易放棄。我爸也動用了關係,在安寧縣人武部再次獲得體檢機會,臨去前好像還服用過降壓藥,結果還是一樣的結論。我至今不懂什麽是“青年高血壓”。就這樣與我少年時的投筆從戎夢想永遠的拜拜了,眼睜睜看著耐火廠我的好友李培滇,綠軍裝,佩紅花,上卡車,絕塵去。
 
 
[ 打印 ]
閱讀 ()評論 (3)
評論
三河匹夫 回複 悄悄話 “天下苦文革久矣”, 不如說““天下苦毛久矣”
望鄉客人 回複 悄悄話 謝賢弟謬讚!
閑錢想投資 回複 悄悄話 10年一代人,兄長前輩。
那時三線政策好,我算那時幸運兒高考移民攀枝花金沙江南,大學畢業第一份工作攀鋼教書。
兄長好文。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