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 “美女”藏在細節裏

一位"熱門博主"，泊文驚呼: 我的丈夫昨晚出軌了! 一時短路，想看看才女們如處置一壇新醋。點擊進去，才知撞上"標題黨"。原來是博主躺在床上"南柯一夢"，醒來餘恨未消，還把睡夢中的波斯老公蹬了一腳。自討沒趣，怪不了別人: 女漢子躺在自家床上，踹自家老公，出軌與否，踹與沒踹，是真是假，關你何事!

改天路過，又撞見她發博，正向路人宣導: "寫好細節"。心想: 這回倒是弄了個正經話題。又點了進去，想看看博主怎麽推陳出新。才女開門見山，借他人之言: 敘事易，寫細節難。細節寫好了，就能成為文學大師。接著就筆鋒一轉: 讓我來試試，寫出細節來，給大家看看。

就想: 哇，詠春拳? 還是繡春刀?  好戲! 伸長脖子等著見真招。不料開場鑼一響，下巴就掉了一地: 又把老公拉出來遊街示眾，鬥地主。這回老公不在睡夢中，就掲竿而起。夫婦倆就互撕: 你說我的前妻醜得象孫二娘，我說你前夫俊美如武大郎! 如此這般。等著他們 "二人轉"喜劇性收場，便滿地找下巴，找"細節"，連字縫裏也沒放過，搜出八個字，白描 "武大郎" 的 "矮子功":  一瘸一拐，斜斜歪歪。自己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細節"。

於是便想起一件往事。多年前某天下午在東岸坐地鐵。百無聊賴之際，半道上上來倆乘客: 一男，一女。女的二十來歲，素顏，蒼白。男的 三十來歲，寸頭，紋身。倆人分排落座，你不理我，我不睬你。

待地鐵重新啟動，女的便打開放在雙膝上的一個黑色小箱子，撩開箱蓋，像逢中打開一本書。女的先拈出一方手帕大小的絨布，抖開，鋪在箱蓋上。女的不緊不慢把幾個裝有小物件的袋子挪到箱蓋上，然後取出一個匣子，挑了幾樣刀刀鉗鉗，再把匣子放下，隨後拿出一個半新舊的畫妝盒，打開，開始上妝。

我與女的對坐，便懶洋洋一會看窗，一會看她描眼，勾眉，塗臉。女的不顰不笑，不聲不響，拾起這，擱下那，慢條斯理，輕描淡寫，往臉上做文章。

小時候看 "聊齋"，中毒太深，每逢撞見女人畫妝就會想起 "畫皮"。後來又有過一次"畫眉深淺入時無" 的經驗: 一位在家裏受了委屈的前女友跑來訴苦: 一麵罵三字經，一麵補妝，三描兩描，夜叉變貂蟬。上帝大概不喜歡女畫家，所以才讓她們把天才用在塗鴉自己的臉。

女的停止塗抹勾畫，放下畫妝盒，打開箱蓋上的小袋子: 耳墜，項鏈，手鐲，逐一戴上。女的合上小黑箱，抬起頭來，直了直身，仍舊一聲不吭。有人打口哨。女的紋絲不動。男的挪挪身子，打口哨的便禁了聲。數分鍾後，男的和女的下了地鐵。

愣愣的麵對空座，腦子裏仍留著一幅畫圖: 蛹化蝶，天蠶變。如夢初醒: 自己迷失了一個生活經曆中的重大事件: 如果我是莫泊桑，剛才所見，也許會成就為一篇傳世佳作; 如果我是女人，或有一雙才女的慧眼，我一定會抓住而不是漏掉每一個 "細節"， 借用一支眉筆，塗塗抹抹，點點染染，把一個風塵妹妹魔法般的描繪成絕世天仙。



( Thanks Bob's art work!  謝謝鮑勃的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