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夢湖
現代生活
聽來的故事（-）
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她長我幾歲，我從記事起就知道她。一個大院裏長大的，家長裏短聽到的多，關於她就更多，因為我爸媽和她爸媽是多年好友。小時候我是個難伺候的baby，不好好吃飯，瘦，精瘦精瘦那種。聽見我媽誇她的就是這孩子長得多結實，又高又壯。她媽媽會在一邊附和“就是夏天後背上的肉都是墩墩的。 ”我羨慕嫉妒卻不恨，倒不是羨慕她壯實，而是羨慕她自由。她的爸媽從不像我媽一樣凶，追在屁股後麵問成績，一言不合就威脅我。
小升初我們那時就開始分重點，聽說她媽媽非要把她轉到另外一個學區去考市重點，動用了多少關係我不知道。隻是聽說考場不熟悉，考的不好，落榜了。暑假去找她玩，她媽媽叫了好久才看見她從陽台上出來，眼角紅紅的，神情落寞。現在想來不過是11，2歲的孩子，卻開始要體會失敗的感覺。那幾年很少見她，媽媽說她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了，個子高，帶著眼鏡，從來不笑。
初升高，她考回了重點中學。那個暑假，我還在小學混，記得她高高的，開始留長發，開始像個女孩子。我有事沒事就跑去她家混時間，暑假裏她迷上了時裝與裁剪。記得那時每人家都有一台蝴蝶牌縫紉機，我家的是個擺設，被媽媽拿好看的鉤針台布照著，上麵放著照片，台曆什麽的。她家的隨時是敞開的，暑假開始沒有多久，她就穿上了一條藍，白相間色的連衣裙，無袖，收腰，大擺。白色大大的領子遮住小小的肩膀。在那個運動服，運動褲穿滿全年的日子裏，我羨慕的兩眼冒星星。逼著媽媽去買了類似的布料，左央求，右央求的要一條同款的裙子。很快裙子做好了，其實細看很粗糙的做工，有些地方線不直，有些地方有些紐曲，可誰管得了那些。我穿著那條裙子在同學裏臭美了整整一個暑假。
我們像兩條平行線在各自的學校裏伸長。直到有一天，媽媽在餐桌上又說起她，歎著氣和爸爸商量讓他出差從上海帶無錫醬排骨，雲片糕，那些她小時候愛吃的東西。我知道爸爸出差一般很忙，很少會給我們帶那種不方便拿還要專門排隊去買的東西。可媽媽說她突然之間不知道怎麽了開始不吃東西，沒有多久就瘦了下去。是真的瘦，瘦到皮包骨頭，臉像尖尖的錐子。媽媽見到她說是像風中搖擺的樹，分分鍾就會被一股風吹到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阿姨和叔叔想盡了辦法，也不能讓她吃進去超過半勺的食物。 她像個仙人一樣靠水和風活著。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也沒有人知道怎麽辦。我和爸爸去送的吃的，她家裏堆滿了別的叔叔阿姨從各地帶來的好吃的。我還像小時候一樣去纏著她說話，我問她答，可是我知道她不在那裏，像是留下的一具軀殼在答著我這凡人的問題，而真正的她不知去了哪裏。愛開玩笑的爸爸歎口氣，留下吃的東西，帶我回家。
又見她，大概是半年之後了。我不敢認，這是我上次看見的她嗎？胖了，真的胖了。比很久以前還胖的那種胖，臉圓圓的，紅紅的，以前貼著臉邊薄薄的短發，長成了黑悠悠的中長發，一個厚厚的短馬尾垂在腦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是什麽又把她帶回了人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