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長篇小說《人間鳳凰》15
“我隻是好奇,隻吸了一口。你千萬別告訴爸爸。”
“Foolish!誰給你的?”
“半年前的一個party上,媽,你別追問了,我不會再吸的,我根本不喜歡那個味道。”
“喜歡就可以吸嗎?你要一個個毒品都嚐試嗎?告訴你,你如果再碰大麻毒品之類的,我就,我就……”我氣得語塞,心目中的乖女兒竟會碰大麻。
女兒坐起來,像安慰孩子似的拍了拍我的頭,“放心,我不至於那麽傻,我保證以後不碰毒品。我的自律是沒有問題的,多虧下棋的訓練。”
我趁機問:“那你為什麽不想下棋了?”
“我也說不清,腦子裏的事情太多了。
唉,自從上了十年級,世界就變複雜了。首先是我們國際象棋俱樂部大變動,約書亞和另外六名十二年級的大將走了,有個十一年級的男生想當主席,但大家選了我做主席,他就退出了俱樂部,還拉了兩個朋友離開。其實我對主席頭銜無所謂,但是大家都知道他隻不過想要個主席頭銜申請大學用,根本不在乎俱樂部的發展。還有兩個女成員也離開了,下棋的女生本來就少,加我也就五個。她們去哪個俱樂部不好,偏偏去加入了時裝俱樂部。
時裝俱樂部主席就是去年跟我上同堂曆史課的艾琳娜,心眼可壞了,不好好學習,就愛出風頭。她看自己當不上任何一個俱樂部的頭,就成立了一個給自己當主席,校長居然還批準了她的俱樂部。她來挖我們俱樂部的那兩個女孩,封官許願的,她們一看被封為副主席,就樂顛顛地去了。我知道艾琳娜是故意報複我,因為我沒讓她抄我的作業。可氣的是,兩個在追她們的男生也跟去了。
現在我們俱樂部隻剩十幾個人,人心渙散,今年的全州高中生冠軍賽上隻得了個第七名,下個學年因此可能招不到新生了。MUN(聯合國模擬俱樂部)和DECA(商學俱樂部)俱樂部今年都獲得了全州冠軍,新生都會投奔他們去。唉,我和約書亞辛辛苦苦創辦起來的俱樂部就要毀在我手裏了。
我們足球隊上個賽季輸得一塌糊塗,沒贏一場球。吉姆教練本來是初中籃球教練,卻硬要來做高中足球教練。他不懂球,隻會做好好先生,盡說什麽‘have fun(好玩)’,‘let everybody have a chance(讓人人機會平等)’踢得爛的隊員也有同樣的場上時間,不輸球才怪呢!輸了很有什麽fun可言。我們幾個踢得最好的隊員都打算下個學年不參加校隊了。
功課也越來越重了,我都有點後悔修了全IB課,可是普通班的進度太慢了,蝸牛似的我會受不了,因為老師通常要照顧班上水平最低的學生。還有煩人的小組項目,老師們都越來越喜歡這套teamwork(團隊合作)的理論。問題是,懶學生都來找我跟他們一組,我又不好意思說no,他們都知道我是要保證成績得A的,就把事情都推給了我做。有時候有好學生來邀我一組,但是他們的女朋友硬把他們拽走了。我還真希望學校禁止談戀愛,像你當年的高中那樣!當然是禁止不住的。
物理課上有兩個男生常愛跟我一組,我們誌同道合,做出來的項目都頂呱呱,可是最近有風言風語說,我和他們三角戀愛,你說這氣人不氣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多想回到就九年級時光,沒什麽煩惱,約書亞他們都在。有煩心的事一下棋也就忘了,可現在總覺得腦子裏有股毛線團,理也理不清,下棋也沒用。”
聽著朱麗婭滔滔不絕,我又是心痛又是自責。女兒終於向我敞開了心懷,原來心裏壓著那麽多的煩惱,她需要我的時候我都在哪裏?我突然想起了約書亞母親說的“無條件的愛”,我讓女兒感受到了什麽樣的愛?是有條件的愛?讓我高興的時候才看得到的愛?她以前不跟我提她的煩惱憂愁,是害怕我不接納她的負麵嗎?
我開口道: “很高興你願意跟媽媽聊天,你的甜酸苦辣我都樂意聽!我想要讓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媽媽愛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不是因為你學習成績好、下棋下得好。不論你表現出色還是糟糕,我都接受你;不論你心裏是快樂還是悲傷,我都想知道。”
“媽媽,我過去有時候想跟你聊天,可是看到你下班回到家那麽累,就不想煩你了。再說,我不知道自己的煩惱是不是因為自己想得太多了。”
“朱麗婭,有些煩惱不是你的錯,因為世界上總有愛嫉妒的人,比如那些說你三角戀愛的人。你從小就討人喜歡,周圍的人都喜歡你,但是你越大越會發現,不可能叫每個人都喜歡你的。像我當上director,就有謠言說因為我又是女性又是亞裔占了便宜,因為公司管理階層追求多元化,我一身兼顧兩個指標,提拔我有助公司形象。”
“造謠的人太可惡了,你怎麽對付他們?”
“我隻有努力工作,證明我的能力和職位相配。”
“媽媽,我不該要你操心我,你工作已經那麽辛苦了。”
“沒想到你們高中這麽複雜,鬱悶的時候來跟媽吐吐槽。”
“睡覺吧,我困了。”朱麗婭打起哈欠,躺下了。
睡意傳染似的也席卷了我的全身。我上了床,卻睡不著,好個失職的母親,女兒吸了大麻,竟然毫不知情,她真的隻吸了一口嗎?我可以相信她的保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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