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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痕
每次走在湖邊,我都會看著湖中的小島,在想著鴨媽的悲劇。
鴨巢很暗,無聲無息,門口的草開始生長。我知道裏麵有很多死在繈褓中的鴨寶寶。
鴨巢的近旁是雁巢,雌雁在巢中安靜地臥著。如果不再出意外,一周後雛雁便該出生了。
今年的春天鴿溪曾滿是希望,此時卻滿載著悲喜。我再次體會著心願的美好與命運的不測。
鴨媽被害,帶著無邊的不舍,也帶走了她所有的孩子,隻給我留下了記憶裏嬌小活撥的身影和溫柔的眼神。
自然的複蘇無需呼喚,但離去的生命卻再也無法喚醒。因為人類對動物的“關愛”,讓鴨媽一家成了犧牲品。
當雛雁出生,大雁一家麵對的,將是更加危險的狐狸。帶娃的大雁父母將麵臨著換羽。換羽期的大雁無法飛翔,而此時的狐狸父母,也正在為家裏新生的狐娃奔波。
水岸的水菖蒲在長葉,水金盞開始謝了。近來天氣多晴好,平靜的水麵,總會映著藍天和雲朵。
一隻公鴨在水麵緩緩遊過,身後是一道淺淺的水痕。這隻公鴨一直守在鴿溪的小湖,我不知是不是鴨媽的伴侶。
很多時候,雌鴨臥巢後,公鴨不久便飛離巢區,加入其它公鴨四處遊蕩,尋找追逐其它雌鴨。但一些公鴨會留在巢區附近,待雌鴨離巢覓食時與之相會,有時還會提供一些保護。
花園小山上,種下的水仙都開了花。前些天風大,很多水仙花莖折斷。我看著可惜,便將這些水仙收集起來,拿進屋泡在窗台。
做這些事時,我不由歎息,又似乎感到有些矯情。拾花插花,本該是女人做的。
對美的感受男女肯定有別,但在很多方麵,想必會是重疊的。美感隨意且無形,能體會出其精義和韻律的人,無論性別,心中必然有著相近的美感之波。
我本是粗人。植花種草終是與土地打交道,充其量算是一種農活兒。但粗人雖糙,也多少會有對精雅的向往。
思想是生活的延伸,生活又是思想的展現。人間雖滿目瘡痍,卻也處處芳草。很多年來,我一直感歎人間的優雅,也敬佩那些會把生活變得賞心悅目的人。
隻是,世界上靜雅雖無處不在,但真正能把生活變成風景的人卻不多。
身於世,心於靈,大自然患難而平靜,隻是人間充滿對生命的糾葛。我看到,情感是一種很難定位的存在,潛伏於心,也隻有在擾動之後才會體會。
這或許便是人生的滋味,也是行路之痕,深刻或輕淺,隨意亦隨風。
鴿溪的鴨媽成為了記憶。但近些天來,每天都會有另一隻雌鴨從河穀飛來覓食。這隻雌鴨與我相識,似乎是春天來到鴿溪幾對野鴨中的一隻。雌鴨每次看到我,也會像鴨媽一樣跑到我跟前,希望我能給點食物。
從雌鴨的舉止,我知道她正在孵卵,隻是不知建巢何處。我希望這隻鴨媽能成功孵化,並把雛鴨帶到鴿溪。
這天,一對鴛鴦竟然飛來,輕巧落進了小湖。
去年春季,我也曾看到一對鴛鴦來到鴿溪。我試圖用食物去親近,但這對野鴛鴦十分戒備,很遠便飛走了。
我進屋拿來食物,卻不敢走近,隻是遠遠看著。小湖的黑水雞大概沒見過鴛鴦,對之很不友好。這對鴛鴦不堪其擾,不久便飛離了。
鴛鴦是林鴨,營巢樹洞,喜歡多林的水域。英國的鴛鴦均來自中國,被稱為“中華鴨(Mandarin duck)”。一些鴛鴦從豢養環境逃脫後,如今已在野外建立了種群,隻是數量稀少,難以見到。
我在想,如果做個巢箱釘在湖邊的樹上,這樣或許會把鴛鴦留住吧。
希望讓鴛鴦留駐鴿溪,願望雖好,卻注定又是貪心了。
自然的世界有自己的規則,隻有符合這些規則才能成全這些生靈。回顧鴿溪的曆史,我或許該有些反思。
因為自己的私欲,我把本該廣博的山水壓縮進了鴿溪的院落。盆景的山林充滿人居之患,也注定了鴿溪的悲劇。
愛羔羊於虎狼,世間至惡不過如此。
河穀的樹漸漸綠了。鴿溪的橡樹也萌出新葉。水邊殘花零落,島上的鴨巢被野草漸漸遮掩,也隨著時節化作了生命的淺痕。
於我,這份痕跡是真實的,帶著記憶中鴨媽嬌小活撥的身影和溫柔的眼神。也為了讓記憶延伸,我在此寫下了這些字,希望這淺痕能成為鴿溪的故事。
島上的大雁安靜地臥著。雌雁看到我,有時會緩緩抬頭望一下。
大雁的相守與不棄是感人的。每天島上的雌雁都會離巢三四次,與守望的雄雁相會片刻。那是真正的鳴歌相會。
這對育雛的大雁成了鴿溪的希望。因為照顧孵卵的雌雁和守衛的雄雁,我幾乎把這對野生的大雁變成了家鵝。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