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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

(2019-02-19 17:30:40) 下一個

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

 

 

 

《轉載》陳宗烈: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

 
 作者: 張君莉         來源: 中國西藏信息中心
 
 
陳宗烈: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
 
 1957年  陳宗烈
 
  作為一名上世紀50年代進藏的攝影家,陳宗烈用鏡頭見證了西藏那段風雲變幻的曆史,記錄了一副副生動鮮活的麵孔,悲慘的、憤怒的、振奮的、快樂的……,回首那段銘刻於心的經曆,老先生總能滔滔不絕地給你道來一串串難忘的故事。他就像一本積澱豐厚的書,帶我們進入那個風雲激蕩的年代,為我們呈現出當年最真實的政治與曆史生活圖景。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有幸采訪了陳老。第一次見麵的拘謹,很快就被他和藹可親的笑容驅散了。看到年輕的我們,他不由得感歎道:“哈,我當時去西藏的時候,正好跟你們現在差不多大,那可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年齡啊。”言語之中,依然透露著對當年工作的熱忱和向往。
 
  初識西藏
 
  1956年,一紙文書下達到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要求派3名人員去西藏做攝影工作。那是一個信息還十分閉塞的年代,所能找到的關於西藏資料也都是明清民國時候的,再加上時間緊迫,在對西藏幾乎沒有了解的情況下,一個年輕人,帶著對工作的熱忱,對西藏的懵懂,些許有所作為的信念,上路了。
 
  陳老告訴我們,當年進西藏的有三種人,一種是走進來的,一種是“滾”進來的,再後來就是“飛”進來的。“像羅偉、藍誌貴他們比我早,是跟著十八軍一步一步走進西藏的;而我是坐著沒有扶手的大卡車顛簸著滾進西藏的,輾轉反複,花了21天才到拉薩。”說到這兒,陳老將目光落在牆上一幅裝裱過的照片上,那是他在上個世紀50年代拍攝的作品:清晨時分,拉薩河的支流靜靜地漫過宮殿前的草叢,與四處飄散的霧靄共同氤氳著神聖的布達拉宮。
 
  “那時候,拉薩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是新奇的。滿大街都是我不熟悉的各式各樣的人,有身著異服的少數民族百姓,有身後跟著傭人的貴族,還有穿著奇特袈裟的喇嘛。當時正值雨季,道路泥濘得都沒有辦法下腳。八廓街可以說是臭臭烘烘的,人們在前麵剛剛大小便,後麵一隻狗立刻就跟上來了。由於語言不通,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單位。”
 
  當被問及用了多長時間才慢慢適應了西藏的生活,陳老孩子般狡黠地一笑,煞是自豪地說:“當時很多漢族人都不太習慣酥油茶的味道,而我第一次喝酥油茶就喝上癮了。學藏語,我用了一個月就能跟別人交流了”,話到此時,陳老還饒有興致地給我們講了幾句藏語,他聲音洪亮,還特地用抑揚頓挫的語調來展現藏語普通話和敬語的不同。而他說藏語時的那份專注和自豪,彷佛在介紹自己的母語一樣。
 
  紮根西藏
 
  1956年9月4日,中央發出了西藏“六年不改”的指示。當時很多進藏的漢族幹部職工都被調回了內地,“大發展”轉為“大收縮”。陳老所在的單位《西藏日報》社也不例外,編製大加精簡,編輯部從50多人減到9人。作為一名剛入黨的同誌,再加上專業的需要,陳老被留了下來。
 
  “我想,既然留下了,就一定要做出一點事情來。西藏是個很獨特的地方,她的地理環境,社會製度,曆史文化都有著鮮明的特色。而且,我相信改革是遲早的事情,也許等不到六年。一旦改革了,現在的很多事情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想我可以用鏡頭把它們記錄下來。”
 
  帶著這個樸素的願望,陳老一呆就是25年。
 
“1956年冬,我主動要求去了藏北的駐黑河記者站(也就是今天的那曲)。那裏的條件很艱苦,物資經常供應不上,常年沒有蔬菜。我一開始去的時候,因為缺乏維生素,大便都不通,很多人還得了夜盲症。後來醫生告訴我們,要跟當地的老百姓一樣吃生的牛羊肉才行,這樣可以補充維生素。於是大冬天裏,我把凍了的肉化開,再一口一口地生吃。不過,我在那裏學會了騎馬,我的攝影天地一下子廣闊了許多。在藏北的3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在馬背上,後來技術練得非常好了,有一次和當地的老百姓比賽,竟然不分上下……”說到這裏,陳老右手一揚,做出策馬飛奔的架勢,隨即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那些往日的艱難困苦似乎不曾存在……
 
  “不過,”陳老降低了聲調,慢慢回憶道:“在藏北,我親眼看到多數牧民終日饑寒交迫,過著原始人那種‘茹毛飲血’的日子。許多貧苦百姓穿的所謂‘鋪巴’(皮袍),就是幾張光板羊皮,縫合成一隻皮筒、兩隻袖管而已。白天找來一根繩子,在腰間係上就算是一件衣服,晚上解開繩索,縮進皮筒,又成了被子。而最難捱的是饑腸轆轆的時候,沒有糌粑和野菜,便隻好逮隻牲畜,用鐵針刺破它的動脈,靠‘飲血’維持生命。每當看到此種情景,我總是不禁潸然淚下。”
  當時在拉薩城區,就連最有名的八廓街上,蓬頭垢麵,眼光木然的奴隸、農奴、乞丐也比比皆是。據統計,在拉薩有4000個乞丐,日喀則有大約3000個,在山南至少也有2000個, 比例之高之集中,甚至超過非洲。有類人比較特殊,他們是被監獄趕出來,每天在規定的時間裏乞討的犯人,因為這樣監獄就可以減少開支。
 
  “一開始,我看到這些人,隻要身上有零錢,都會給他們一些;但是時間久了,才意識到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隻有改革,改變落後的封建農奴製度,他們才能從根本上獲得解放,獲得幸福。”
 
  陳老告訴我們,藏族人民起初對於進藏的漢族人還是有忌諱和顧慮的,有的人甚至造謠說,紅漢人來了,我們以後就沒有好日子過了,不能讓他們紮根,要把他們趕走。但是老百姓自己能看到事實,能看到解放軍為他們做的事情。從1951年解放軍進藏以來,都是規規矩矩辦事,從來不侵犯老百姓的利益,而且為老百姓開學校,辦商店,修公路,修水電站,更對老百姓的生活習慣和文化傳統給予了充分的尊重。
 
  “比如拍攝吧,有些人會認為照相機不是個好東西,這東西會把人的魂魄裝進去,我對於他們的擔心給予充分的理解。時間長了,很多藏族,上自顯赫一時的大貴族,下到窮困潦倒的農奴,都自願加入到了我們的工作隊伍裏來。”談及西藏的好朋友,陳老笑著說,“我數都數不過來呀。”
 
  雪域風雲
 
  20世紀50年代末,一場前所未有的民主改革運動在西藏全區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陳老也備受鼓舞,他拿起相機,將雪域高原這段風雲變幻的曆史瞬間定格。
 
  他那副鼎鼎有名的作品《揚眉吐氣》就透露出一種新時代的喜悅:1959年初冬,他來到拉薩達孜縣汪固爾山腳下采訪。當時有八個鄉的農民在那裏集會,他們在搜查莊園領主的庫房時,竟發現了大量文契,大多是人身依附的文書和高利貸債據。有的農民湊近一翻,竟然發現自己被迫按過手印的契約就赫然在其間。想到祖祖輩輩都為他們做奴隸,就是因為這些萬惡的賣身契和債據,有人振臂高呼:“一把火把它們通通都燒掉!”大家頓時歡呼起來,為了今天的自由,更為了明天的幸福,大火焚燒的不隻是一堆堆賬本、契約,而是一個舊社會、一種舊製度。說起當年的情景,陳老依然難掩當年的振奮之情。“你們看,”他指著照片最右角的一名藏族婦女,笑著對我們說:“她現在已經是一位老奶奶了,她的孫子在成都讀大學,她的侄兒在拉薩做了幹部,家裏買了拖拉機,安了電話,沒事的時候,就給她的孫子打打電話。”陳老由衷地感歎道:“我真替她高興啊。”
 
陳宗烈: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揚眉吐氣
 
  阿旺原來是一個下等“差巴戶”,不僅給地方政府支差服役,每年在農忙的時候還要無償地給領主和莊園服勞役;承租的差地上收獲的糧食,先要給領主交租,剩下的往往隻夠全家吃一個月了。民主改革後,他自己的土地上收獲的糧食完全歸自己所有,並且還當上了西藏第一鄉的鄉長。雖然勤奮努力了十幾年,沒有拿過一分工資,可臉上卻始終洋溢著純樸的笑容。
 
 
陳宗烈: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
西藏第一鄉鄉長阿旺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昔日流落街頭的乞丐,後來也分得了牲畜和糧食。卓瑪原來在拉薩流浪,跟著媽媽住在一個簡陋的破帳篷裏。“改革後,我特地在拉薩尋到了他們,跟他們坐著馬車一起回到了她的家鄉。在那裏,已經有人為他們領來了分給她們的牲畜,小卓瑪吃驚得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陳老停頓了一下,麵色凝重了下來,“後來我還專門委托西藏著名的攝影家車剛拿著這張照片去尋找她,沒想到她已經去世了,不過令我欣慰的是,她的子孫現在過著安穩的生活。”
 
陳宗烈:我所記錄的那個西藏卓瑪分到牲畜
 
  西藏不了情
 
  說起酥油茶,陳老告訴我們,如果去藏族人家做客,最好不要把碗中的茶一口氣喝完,喝上一口,放下碗別動,主人家馬上會過來將茶加滿;假如喝了一半,再喝不下了,也不打緊,主人添滿茶後,你就讓茶擺著,告辭時再一飲而盡。
 
  說起糌粑,陳老講道:糌粑跟內地的炒麵很相似,但製作方法不一樣,炒麵是先磨粉而後炒熟,糌粑卻相反,是先將青稞炒熟,再磨成麵,而且不去麩皮。
 
  說起西藏的美景,陳老回憶道:林芝是個美麗的名字,更是個美麗的地方,工作之餘,大家常到林中去遊玩,帶上糌粑、酥油茶、青稞酒和卡墊,找一塊軟茸茸的綠草地,在美妙的六弦琴伴奏下,朋友們唱歌跳舞,談天說笑。有時,清新的和風,送來陣陣濃鬱的馥香,那是漫山遍野盛開的野玫瑰,她們嬌豔欲滴,鮮紅似火……
 
  “我們還常常唱起奧地利名曲《野玫瑰》來讚美她們,後來我聽宋祖英唱這首歌時,非常感動,思緒一下子就回到了青年時代。”陳老有些激動,但這些歌詞他卻清晰記得:
 
  少年看見紅玫瑰
  原野上的玫瑰
  多麽嬌嫩多麽美
  急急忙忙跑去看
  心中暗自讚美
  玫瑰玫瑰紅玫瑰
  原野上的玫瑰
  …………”
 
  “我把一生中最好的年華都留在了西藏,但是我覺得是值得的。”
 
  就在我們采訪即將結束的時候,陳老接到了上海世博會發來的請他擔任西藏展區文化顧問的聘書,陳老笑嗬嗬地說:“我又可以參與其中了,”他眼睛中閃著亮光,“說不定我哪天就坐著青藏鐵路又去西藏了呢,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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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宗烈,1932年3月生於常州,祖籍江蘇丹陽。中共黨員,高級記者。
 
1951年在北京參加工作,前後入北京電影製片廠、中央新聞紀錄電製片廠作攝影助理。1954 年9月入北京電學院學習。1956年畢業後調到西藏日報社作攝影記者。在藏25年,采訪各地農村、牧區、城鎮,參加了平叛戰鬥、民主改革、經濟建設,拍攝報道過中國健兒攀登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西藏自治區正式成等重大新聞。在西藏日報主編《高原畫刊》、《雙周畫刊》。攝影作品多次入選全國攝影展和國際影展,如《雅魯藏布江風光》、《牧場晨曦》、《翻身農奴喜分牲畜》、《牧女卓瑪》、《雪山野營》、《又是一個豐收年》、《藏族民兵》、《藏南春來早》等。
 
作品多為紀實性攝影。其中一幅《中國健兒首次攀登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瑪峰》,於1963年在蘇聯舉辦的國際攝影藝術展覽比賽中獲第一名。2005年6月,一幅反映西藏農奴翻身解放、題為《揚眉吐氣》(攝於1959年)的照片,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立項批準,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頒證入選為“20世紀華人攝影經典作品”。
 
1960年評選為全國社會主義建設先進工作者,6月出席北京召開的全國文教群英會。同年評為西藏自治區先進工作者,12月出席在拉薩召開的自治區首屆先進生產者和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
 
1960年、1978年選為西藏自治區文藝工作者代表,出席全國第三、第四次文代會。1960年加入中國攝影學會為會員,1978至2002年,三屆連續當選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
 
1981年調中國外文局北京周報社,任攝影記者、組長、社編委。
 
1980年舉辦個人攝影作品展《高原頌》120餘幅,在上海、天津等地展出。1984年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辦三人攝影聯展《訪問非洲》。
 
1984年,《北京周報》發表的《非洲紀行》一組彩色圖片(含文字)稿,獲當年中國外文局“對外宣傳優秀稿”一等獎;1988年北京周報外文版叢書《西藏:神話與現實》,其中所刊90餘幅成組照片,獲當年中國外文局“對外宣傳優秀稿”一等獎。
 
近8年間,與有關單位和個人合作出書,計有畫冊《西藏古今》(香港三聯書店出版)、《百年西藏》(雲南出版社)、《西藏佛教寺廟》(外文出版社)、《中國佛教寺院》(全國政協編輯委員會編輯出版)、《今日西藏》(中國藏學出版社);叢書《西藏封建農奴社會形態》(中國藏學出版社)、《老拉薩》(江蘇美術出版社);五洲傳播出版社的係列圖書:《見證百年西藏》、《達賴喇嘛轉世及曆史定製》、《西藏曆史》、《西藏經濟》、《西藏民俗》、《西藏旅遊》、《西藏文學》、《西藏藝術》、《拉薩》、《日喀則》、《山南》、《那曲》等;係列畫冊:《中國西藏》、《曆史的見證》、《西藏藏族服飾》、《西藏·壁畫》、《西藏·唐卡》、《西藏·雕塑》、《西藏·麵具》、《西藏·手工藝品》;畫冊《中國西藏文化大圖集》(上、中、下三卷,重慶出版社);由福建鷺江出版社出版的係列叢書《中國西藏》、《西藏史話》、《金鑰匙·十七條協議》;畫冊《西藏畫卷》(華文出版社);畫冊《藏傳佛教》(中國畫報出版社)。此外,還有中國藏學出版社於2005年8月出版我的個人專集《目擊雪域瞬間》----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西藏(文120000字/圖352幅)等。
 
1993年獲國務院頒發特殊津貼。1994年於北京周報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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