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真正的知識分子是最受尊敬的一群人
《轉載》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 當年用算盤算潛艇數據
荊楚網-楚天都市報
“若有人問我們如何評價這一生,我們會說,此生沒有虛度。我們的這一生都奉獻給國家、給核潛艇事業。我們此生無悔!” ——中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中國工程院院士黃旭華
在青島海軍博物館碼頭,停泊著中國第一艘核潛艇。去年10月15日,它在遊弋大洋40多年後退役。
但它的總設計師,仍在“服役”之中。
7月4日上午,在中國船舶重工集團公司某研究所,楚天都市報記者見到了黃旭華。他是我國第一代核潛艇總設計師、中國工程院院士,被稱為“中國核潛艇之父”。
身體狀況隻允許他每天工作半天,黃旭華覺得時間不夠用,每個工作日上午8時30分會準時出現在辦公室,整理過去數十年積累的資料。這位“誌探龍宮”一輩子的“癡翁”,要把自己一生的研究成果留給下一代。
93歲的黃旭華,戴著運動手環,思路清晰,記憶力驚人。聽他講述自己的故事,就像在看一部傳記電影。為研製國之重器,他隱姓埋名30年。他的人生,就像深海中的核潛艇,看似默默無聞,卻蘊藏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從沒見過核潛艇的他
34歲便擔綱總設計師
1954年,全球第一艘核潛艇——美國“鸚鵡螺號”首次試航。1957年,蘇聯第一艘核潛艇下水。
1958年,我國啟動研製導彈核潛艇。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造船係的黃旭華,曾參與仿製蘇式常規潛艇,被選中參加研究。
之後不久,蘇聯宣布撤回援華專家。毛主席說出了讓黃旭華等老一輩科研工作者心潮澎湃的一句話:“核潛艇,一萬年也要造出來!”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不到一個月,黃旭華和來自全國各地的技術人員,匯集到了那個寄托著他們理想的荒山半島。“中國核潛艇完全是白手起家。”黃旭華回憶:“最大的困難是沒有人才。如果我們的研究人員有誰見過核潛艇長什麽模樣,也許會大大縮短研製過程。”
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核潛艇外型是水滴型,因為摩擦阻力小,水下機動性和穩定性好。美國在研製中謹慎地選擇了三步走。我們是也分三步走,還是三步並作一步?研製隊伍發生激烈爭論。34歲的總設計師黃旭華毅然選擇了後者,“時間緊迫,我們隻能少走彎路。”
沒有猶豫彷徨,黃旭華帶領大家通過大量計算和反複論證,僅用三個月就提出了五個艇型方案,然後一頭紮進上海交大的實驗室。
這僅僅是開始。核潛艇技術複雜,配套係統和設備成千上萬,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核動力裝置、水下通訊、發射裝置等七項重大技術。“我們別無選擇,隻能摸索著一步一步往前闖。我們有的,隻是不可動搖的決心!”他說。
算盤是主要計算工具
土法造出“長征一號”
黃旭華至今還珍藏著一把“前進”牌算盤。在沒有現代化計算手段的年代,這把算盤曾伴隨他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
“研製核潛艇的許多關鍵數據,就是從這把算盤上跳出來的。”黃旭華說,為了保證數據準確,他和同事們常常分組計算同一組數據,出現不同結果就重新再算,直到結果一致。為了一個數據,“劈劈啪啪”的算盤聲經常一響就是一整夜。
中船重工集團公司首席技術專家張錦嵐,曾於1988年跟隨黃旭華參與核潛艇深潛試驗。他對用算盤計算核潛艇數據感到不可思議:“這可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而是要運用三角函數、對數等各種複雜和高難度的運算公式和模型。”
但在一窮二白的當時,黃旭華和同事們正是用這種土辦法,解決了許多尖端技術問題。
他們就像大海撈針一般,從國外的新聞報道中搜集有關核潛艇的隻言片語。誰也沒見過真正的核潛艇,不敢肯定拚出來的設計圖是否靠譜。一次偶然的機會,有人從國外弄回兩個美國“華盛頓號”核潛艇的玩具模型。黃旭華如獲至寶:“我們拆解分裝了一次又一次,發現跟我們推演出的設計圖基本一致。大家高興壞了!”
1970年12月26日,中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正如錢學森所說:“沒有一萬年,也沒有一千年、一百年,隻用了十年,我們就建造出了自己的核潛艇!”
1974年8月1日,這艘核潛艇被命名為“長征一號”,正式列入海軍戰鬥序列。至此,中國成為第五個擁有核潛艇的國家。
三次刻骨銘心的眼淚
訴說精忠報國的一生
回望過去93年,黃旭華說,自己曾三次流淚,讓他刻骨銘心。
第一次是1988年4月,中國首次進行核潛艇深潛試驗。所有參試人員都明白,這次試驗非常重要,也十分危險。上世紀70年代末,美國的“長尾鯊號”就是在深潛試驗中沉沒,艇上160多人全部葬身海底。
試驗開始前,參試人員宿舍氣氛凝重。他們有的給家人寫遺書,有的唱起《血染的風采》:“也許我告別,將不再回來……”
為了鼓勵大家,64歲的黃旭華決定和同事們一起下水。潛艇越潛越深,他指揮若定,“其實內心高度緊張。”
當實驗成功,這位世界上首位親自參與核潛艇深潛試驗的總設計師,激動得滿臉都是淚水。出艇後,他即興寫下這樣一句話:“花甲癡翁,誌探龍宮;驚濤駭浪,樂在其中!”
1957年至1986年,黃旭華隱姓埋名研製核潛艇,30年未能與父母謀麵,唯一聯係就是一個信箱號碼。
直到1987年,上海一家雜誌發表了關於黃旭華的報道,他給母親寄了一本。母親把報道看了一遍又一遍,流著淚對全家人說:“三哥(黃旭華)的事情,大家要諒解。”後來,當妹妹告訴他這件事時,黃旭華又一次落淚了。
1988年,兩鬢斑白的黃旭華回到廣東老家時,母親已經93歲。“我離家30年,家人隻知道我在北京的郵箱號。父親重病,我回不去;他去世了,我回不去……”在父親墳前,黃旭華第三次流下熱淚。
國家使命讓黃旭華失去了很多天倫之樂。婚後不久,他便與妻子分別6年,他與三個女兒也是聚少離多。他的大女兒黃燕妮,循著父親的家國情懷和人生軌跡,也投身到中國核潛艇研製事業中。
目睹山河破碎改初衷
棄醫走上造船強國路
海邊長大的黃旭華,似乎注定要和大海一生結緣。
1924年,黃旭華出生在廣東汕尾。“我原本的誌向是和父母一樣學醫,結果日本人的轟炸讓我改變了初衷。”
抗戰爆發後,黃旭華不得不輾轉韶關、桂林、重慶等地求學。一路顛沛流離,一路山河破碎,少年黃旭華開始思考:祖國那麽大,為什麽連一個安靜讀書的地方都找不到?“思考的結果是,我決定不學醫了。我要學航空、學造船,將來造飛機捍衛我們的藍天,造軍艦抵禦海上的侵略!”
1945年,黃旭華放棄當時中國最高學府——國立中央大學航空係的保送資格,以第一名考上被稱作“東方MIT(麻省理工學院)”的國立交通大學(上海交大前身)造船係。
2016年4月8日,在120周年校慶之際,上海交大官方微博轉發了一張照片:校慶活動中,92歲的老學長黃旭華,推開為他準備的椅子,堅持站著演講。
麵對風華正茂、求知若渴的大學生們,黃旭華說:“若有人問我們如何評價這一生,我們會說,此生沒有虛度。我們的這一生都奉獻給國家、給核潛艇事業。我們此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