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北清儒二弟的家中。
傭人和家人都忙著即將開始的送別午餐。花園內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中式和西式的菜肴。
孩子們在打鬧著,漂亮的夫人們聚在一起,先生們則在互相寒喧著。
北清儒的二弟舉起酒杯,衝著熙攘的人群喊到:“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是為我大哥回國餞行。大家隨意吧!”說著一仰脖將酒灌了下去,接著又將桌上的中國白酒抓起,卻被另一隻手將酒奪下。
“二弟,你不能這樣,會傷身子的。”北清儒放下手中的酒瓶,狠狠的訓斥到,晃出的酒濺到了他的西服上。
北清儒的二弟來美國晚於他,但兩人從事的都是同一專業,隻不過二弟是在試驗室,側重的是物理學的實驗,而北清儒則主要是物理學的教學,兩人經常在一起切磋,在事業的發展上是互相促進互相補充的,大哥的離去,既有親情上的失落,又有事業上的缺憾。而二弟在回國的意識上卻又與北清儒是格格不入的。況且他的妻子又是美國人。
這時,一位美國人兩個手指夾著酒杯湊了過來,
“北教授,我們大家都希望你能留下來,你應該知道科學是沒有國界的。”
“是的,科學是屬於整個人類的。但掌握科學的人確是有國籍的,如果按你的說法美國就不應該扣留我運往中國的儀器設備,更不該扣留有關的科學資料。但是很遺憾,這種事情發生了。哎——”北清儒長籲一氣,“我為我的祖國感到不平啊!算了!”北清儒端起酒杯一改憂患麵孔。
“來,為我們的合作和友誼幹杯!”
“對,為我們不久的重逢幹杯。”大家一同舉起了酒杯。
“大哥,”二弟又湊了上來,“不然讓北向留下吧。美國的教育是最好的,況且他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
“這是不可能的,”北清儒的話語中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但是如果我不回來了,北向大學畢業後是一定要到美國來的,美國的實驗設施是世界一流的,恐怕在五十年內是這樣,我想,那時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科學是沒有國界的。”
宴會在進行中,客人們三五一群的聊著天。
二弟擁著北清儒來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高潔同二弟妹走了過來。
“坐這兒。”二弟趕忙拿椅子放在嫂子跟前。北向拉著小表妹也跑了過來,“爸爸,讓小妹同我們一起走吧。”
“可以啊,不過你要問問她媽媽願意嗎?”
“嬸嬸,你願意嗎?”北向幼稚的抬頭問二弟妹。
Eh, would like you to stay here with Anny?(我們願意讓你留下來同小妹一起玩,好嗎?) 二弟妹用英語說道並摸著北向的頭,她忽然麵向高潔, Dear, how about letting Qingru back first, and you can stay here until giving birth?”(大嫂,不如讓大哥先走,至於你,分娩後在走。)
高潔笑了,“你這主意不算好,我這還有好幾個月呢,再說,帶在肚子裏多省心,在肚子外又吃又喝又拉又尿的。”
二弟妹用蹩腳的漢語說,“真遺憾,怎麽說也說服不了你們,還是讓我祝你們一路平安吧,並希望你們早日歸來,把母親也接來。”
“我替母親謝謝她的外籍兒媳。”北清儒謙誠的說到。
二弟衝北向擺了擺手,北向一下躥到了二叔的身上,“北向,以後會想二叔嗎?”
“會的。”
“上學後,給二叔來信要用英語。”
“我現在就會說英語。”
“可你不會寫啊。”
“那我會寫後,第一封就給二叔寫,還有小妹。”
“記住,北向,二叔在美國等著你,高中畢業後就到美國來,也搞物理學研究。”
北向莫名其妙的、拚命的點著頭。
擠滿送行人的碼頭,氣笛的長鳴象一聲號角,人群呼的一下竄動起來,招手的,呼叫的,哭的,鬧的,亂做一團。遠洋的客輪無視嘈雜的人群駛離了碼頭。北清儒一家立在甲板上,向送行的人群拚命的揮著手:“再見,回去吧,保重!”輪番著喊著。送行的人群中,二弟臉色凝重,他一人默默的盯著漸漸遠去的人群,淚珠緩緩的滴落下來。
隨著客輪的漸漸離去,送行的人群已模糊成星星點點,北清儒複雜的心情漸漸溢於言表,神情凝重起來,美國的一切將成為曆史,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一個複雜陌生落後甚至有許多不可預測事件的環境,事業會不會擱淺。人往往是這樣,當他的努力實現後,心情反而不是興奮而是負擔,況且未來。北清儒清醒的知道,並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忽然產生出一絲恐懼,望著眼前這汪洋的大海,還有這身處之地的與置身於這一片汪洋中的小小的客輪,他不信天主,但此時卻在心裏默禱著:上帝,保佑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