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魚的生活
世界無情我多情，世界多情我歡喜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個道理 Joshwa （趙刷）懂，但是有時候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就像那個大雪紛飛的跨年聚會之夜。
那一夜他們都喝高了。怎麽能不高興呢？有兄弟的豪情壯誌，有女友的柔情蜜意，還有刺激大腦到爆炸的人聲歌聲舞台光效，然後趙刷就做出了，影響他一生的誤判。 他—酒—後—駕—駛—了！
他開車載著茉莉一起回家，車速加到了160邁，在漫雪飛揚的午夜，他就紮進了人生的死胡同。天寒地凍，路滑人急，恍惚間，趙刷就撞到了高速的隔離帶。隨著一聲轟的巨響，兩開門的紅色奧迪車便騰空旋轉而起，在完成了一個90°的側空翻之後，小車頭朝下地紮了下去。等到路警火警醫療警車蜂擁而至時，已經是淩晨的2點10分了。
在那次交通事故中，趙刷的女朋友茉莉死了，趙刷也是九死一生地才撿回了一條命，事後他就被送到了Long Term Care （養老院）。
不要以為LTC裏隻有老頭老太太，其實還有像趙刷一樣的年輕人。身體年齡雖然還小，但是功能機理被破壞了，他們才最需要Total Care （全麵護理）！
趙刷酒駕的那一幕，就像一個公益廣告。一個在飛馳電掣中急速掠過的人，哐當地一聲，就飛進了輪椅。從前像猴子一樣的那個他，瞬間就變成一個粽子了。
當趙刷的繃帶拆除後，他也隻能全天候地保持著一個姿勢，不是平躺側臥，就是30°角的傾斜而坐，而這些姿勢的變換頻率，也要仰賴於護工姑娘的天性了。
趙刷爸爸是個白人律師，媽媽是有1/4印裔血統的加拿大人，他們還有一個小他8歲的弟弟。出事的那一年，趙刷才22歲，正要躊躇滿誌地和父親一樣在律師行業大展拳腳。
當我們午夜夢回的時候，就是良知和靈魂靠得最近的時候。我想趙刷也永遠不會有這樣痛苦又甜蜜的時刻了，也就不會再有他的律師夢了。
他不能動一下，就連兩個眼珠的翻動也異常艱難。從他冷漠呆滯的臉上看，你以為他死了；但是從偶爾溢出嘴角的垂涎，卻證明他還活著。趙刷成了一具毫無生機的人肉機器。
趙刷在養老院已經有7年了。剛開始，他需要胃管（胃造瘺管），氣管，尿管地統統伺候。後來他可以不用借助那根管子呼吸了，但是剩下的那兩根，就像他的東宮西宮一定會不離不棄陪他終老。
每一次用藥，你必須要把花花綠綠的藥片，耐心地研磨成最小最細的粉末，兌水稀釋後，用大號針管注入到胃導管之中。那根連接著小腹的塑料管子，就是他的另一張嘴，所有的藥物和營養，就會直接跳過食道而被胃腸吸收。
趙刷進食一定要流食。一袋棕色的營養液被你高高掛起，然後一秒幾滴地流入體內。趙刷還需要大量地被動補水，方法也同上。
你還要定時觀察尿袋裏的液體顏色，看看是否渾濁或者偶爾出血。趙刷的大號倒也正常，一天一次地麻煩姑娘。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著姑娘為趙刷擦洗，就會聯想到這麽一句。他就像一塊在砧板上被人左右的肉片，翻來倒去。 趙刷的兩隻手畸形地佝僂著，像極了一對兒僵硬的腳爪，而姑娘們也都會就此略過地不洗。
在趙刷躺過了五個年頭的時候，他的父母離婚了。他爸帶著他弟離開了加拿大去了美國，家裏就隻剩趙刷媽媽陪他。
每一個周末，趙刷媽媽都會來養老院看他兩天，會幫著把他轉移到可以推動的床椅上，然後吃力地推著去曬太陽。
每一次不管是醫護還是家屬，看到他倆靜坐在小花園的情景，都會發出一聲長歎，“咳！本來是一手的好牌，卻被他打個稀爛！”
那一年，趙刷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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