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高翥 (南宋)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血淚染成紅杜鵑。
日暮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年少不懂《清明》詩,讀懂已不再少年。又是清明節了,我又想起了我的姥姥。
算起來,姥姥離開我們已經有二十四年了。時間太長了,每年清明前後我都會特別想念她,但心裏的悲傷酸痛已經沒有了初時的尖銳鮮明。人呐!
我從小是由姥姥帶大,那時候我爸媽工作都忙,就把姥姥從鄉下接到了我家。
姥姥愛幹淨,整潔幹淨的一點兒都不像鄉下人。她喜歡穿素色,春秋薄厚的斜襟大褂,老式收腳的高腰長褲,褲口是用那條長長長長的幫帶一圈一圈收起的。姥姥梳小纂,裹小腳,走路也就顫顫巍巍的。
姥姥個子不高,胖瘦適中,可是在她有病的那幾年就瘦下來了,就特別的瘦了。
我喜歡每天早晨看著姥姥梳頭。她的頭發軟,長長地披散開來,就長到了她的肩膀。姥姥就用那個和她一樣歲數的月牙形木梳,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梳啊梳。那時候我就覺得她特別美,是種輕輕柔柔,文文弱弱的美,然後一個小巧蓬鬆的小髻就不偏不倚地在姥姥腦後了。
姥姥每次梳完頭都用那張準備好的軟紙,探下身子去掃,她要收走掉落下來的每一根頭發。到老了,眼睛不好了,有了青光眼,歲數越大就越是看不清東西了。可是姥姥的那個掃呀掃呀的動作,就像是被一把通紅的烙鐵烙在我的腦子裏似的,每一次隻要想起姥姥了,就先想起了她的那個動作。
姥姥有四個兒女,我媽,大舅,二舅,和小姨。姥姥愛她的四個孩子。我小時,她總是和我講他們幼時的故事,不緊不慢,不疾不徐,我特別愛聽姥姥講故事。那時候的日子可真苦啊,講著講著她的眼淚就會掉下來,每次我都會用我的小袖管去擦姥姥的眼角。
姥姥一生寬厚柔弱,她就像環繞在姥爺和兒女身邊的一池清水,微微漣漪,不動不驚。小的時候,姥姥聽她爹娘的話;嫁了人後就聽姥爺的了;等到老了,就又開始聽起兒女們了。姥姥是個特別傳統,特別柔順的典型老式女人。
我媽從小脾氣急,姥姥又膽小,可又怕我媽把心裏的難受藏著不說,她總是跟住我媽,碎碎念,碎碎念地,用她那掰開來揉碎了的老道理去勸解我媽。姥姥說話從不大聲,低低緩緩地,就像是潺潺的流水,慢慢地,就把我媽的全部心事都化解了。我媽的脾氣都是隨了我姥爺。
姥爺忠厚仁德,卻是暴脾氣,有時就像是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說發就發。每次,姥姥都是用她柔和平靜的水,無聲無息地把火澆滅。姥姥也苦啊,她這一輩子都是在不停地包容別人中度過的。
姥姥越老越人淡如菊,看什麽事情都特別透徹。等我長大了,脾氣一樣也隨了我媽,常惹我媽不順心,不高興,有時還氣得我媽直哭。姥姥心疼我,更心疼我媽,每次又總是把小時候講過的故事翻出來,講給我聽。姥姥講道理,言淺意深,效果驚人,每一次都是發覺,又是我錯了。
從一個人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姥姥的名字樸樸素素,幹幹淨淨,就和她的人一樣,樸實無華,人璧無暇。
姥姥名叫李銀素,姥爺名叫殷忠徳,我想他們了。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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